这两句话如出于别人之口,在这种情势之下,必定是反面的意思,但史思温的表情和口气都十分诚恳,令人不能忖想他乃是质问的意思。
那老者微咦一声,含笑拱手还礼道:“老夫此举阁下一定觉得奇怪,但老夫在说出原因之前,敢问阁下贵姓大名?阁下身是宝剑,想是武林朋友,本知师承来历可许见示?”
史思温在马上欠一欠身,道:“老丈下问,本应据实奉闻。但小可另有苦衷,不便奉告。”话犹未毕,老者呵呵一笑,道:“没关系,这是每个人都免不了的遭遇。阁下既然对老夫相见以诚,老夫不妨告诉阁下,你坐骑上印着甘凤池的标记,看来你似乎尚未知道,特此奉告。前途有缘,后会有期。”说罢勒回马头,如飞驰走。那少年跟在后面,一言不发,也自驰去。
史思温愣了一会儿,跳下马来,细心一看,果然在鞍后显眼之处,有一块寸许大的粉痕,却是一个极为清晰的拳头。他暗自点头,忖道:“是了,想那甘大侠名震海内外,以神拳纵横湖海,故此他的标记是一个拳头。哎,怪不得那些同路之人,本来已点头招呼,但今日却全都避开我。敢情甘大侠有事牵连上我,那些人以为我是甘大侠的对头,故此都忙忙躲开。”
史思温想毕笑了笑,也不把那拳头标记擦掉,径自上马,缓缓前行,他心中坦然得很,因为甘大侠纵然找到头上,第一师父和他是老相识,绝不会怎样。第二他并没有丝毫过失,甘大侠如果来势不对,一定是发生误会。
现在他可就是想到那位老者,不知究竟是什么人?从老者的眼神中,已看得出乃是卓绝一时的内家高手。假如是正派高人的话,定然和甘大侠有点儿渊源,否则他怎会把这个标记告诉自己?如果是甘大侠的对头,这就更加不可思议。甘大侠威名满天下,几乎没有谁敢和他作对。即使有人不买甘大侠的帐,也许是星宿海老怪或碧螺岛主于叔初之类方敢如此,这一来可就使得史思温迷惑不已。
缓缓走了十余里路,忽见一匹马从道旁林中冲出来,史思温见那马上没有人骑坐,已自惊讶。纵马上前,一瞥之下,倏然吃了一惊。敢情那匹马正是刚才那一老一少中少年的坐骑。他虎目一瞪,心想此事必有蹊跷,念头一转,便纵马入林。跳下马背,把坐骑系在林中,然后自个儿向林深处纵去。眨眼间穿出此林,却见前面是座山岭,不甚高峻。
史思温最近在山中转得多,甚有经验,估量岭后必有平坦的斜坡。当下疾跃下去,刚刚到了峰腰,岭上陡然出现一人,尖声道:“来的是什么人?”
史思温抬头一瞧,不由得吭了一声。敢情岭上之人,正是那年纪极轻的美少年。只见地横剑作势,意态汹汹。
美少年这时也看他的面目,尖声笑道:“原来是狐群狗党赶到,那老头子快要死了,你还敢上来吗?”
史思温心知他说的老头子,定是指那老者,心中暗想,一面纵上去,一面道:“假如我逃走呢,你怎么样?”
美少年尖声道:“除非你长了翅膀,不然看你如何逃走法?”
史思温见他连颈都红了,不由得暗暗好笑,一跃而上,冷笑道:“我像是逃走的么?你的样子虽凶,却吓不倒人。”转眼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从这岭上下去十丈之外,四个人正在厮杀。地上躺着三个人,身上俱有血迹,想是已被人击毙。其中两人身畔各横搁着一样奇门兵器,乃是大小两个钢圈扣在一起。
史思温眼光到处,已看出厮杀的形貌,那四个人却不是捉对儿拼斗,而是以三敌一。被三人围攻的正是早先见到那老者,只见他一手舞刀,一手按住背上的人。敢情在他背上,负着那个华服少年。这一老一少俱都身染血迹,分明已被数创。但那老者一敌三,手中刀却舞得星飞电掣,气势威猛。
这时那老者虽然骁勇之极,但一来众寡殊势,二来他身上已受重伤,三来他背上有人,相当累赘。是以史思温匆匆一瞥,已发觉那老者形状危殆。当下怒哼一声,掣出长达四尺的朱剑。
美少年呛一声亮出长剑,冷笑道:“且看作配不配用那等宝剑。”
史思温蓦然有所悟,问道:“原来你是看上我的宝剑吗?”
美少年冷笑一声,道:“神兵利器,有德者居之,你叫什么名字?师父是谁?”
史思温虎目一瞪,道:“我坐骑上的标记也是你弄的么?”
美少年不知怎地,好像被他的目光所摄,心中微怯,但息间便将转过来,失声道:“不错,正是我印上去的。”
史思温心想看在甘大侠的份上,饶你一死,但却要略略教训一下。口中大喝一声,朱剑起处,划出一道红光,宛如奔雷掣电般直奔到对方面门。美少年见他出手奇快,容色一凛,忙忙斜剑疾擦。
史思温看出他这一招乃是华山剑法。冷冷一笑,蓦一振腕,倏忽间已刺出三封。剑尖幻化出三点星火,一齐向对方面上印堂x、胸口玉堂x以及小腹的气海x三处刺到。
美少年口中尖喝出碧螺剑法四个字,但手上却不知如何抵挡,只好拼命向右后方跃开。史思温功力精纯。尤其是脑筋灵敏,早已料到对方会有此一招,是以脚下早作准备。美少年一退时,他已如影随形,跟踪急扑。这时三点红星已剩下一点,指着对方面门的印堂x,只要他手腕一沉,对方立刻便得尸横就地。
其时两人的身形仍在飘动中,美少年面目失色,那对s出任性光芒的美眸竟然闭上。
史思温冷冷道:“你再回去多练十年,才可到江湖上欺负人。”话声甫歇,那柄朱剑已化为“寒鹰拍翼”之式,一溜红光,直向对方手中长剑划去。呛的一声,对方的长剑脱手s上半空。
史思温身形不停,直扑向岭下。脚方站地,回头一瞥,只见那美少年掩面踉跄数步,一跤跌在地上。他心中似乎较为舒畅,暗想这种狂妄的人,若然不是甘凤池大侠及另外一个缘故,非在地面上留下一点记号不可。
正因他对这少年的行为极不满,因此连带也对岭下围攻老者的三人存了敌念。相距尚有两丈,他舌绽春雷,大叱一声道:“以众凌寡,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
那三个围攻老者的人,一个是妙龄姑娘,身量颀长,面目姣丽,有婷婷玉立之致,用的是长剑,剑法凌辣迅速,竟是峨嵋派罕见的七煞剑法。一个是五旬上下,留着三绺黑须的人。身上本来是穿着长衫,但此刻已掖得非常俐落。手中使的是吴钩剑,剑法精奇,内力甚强。另一人是矮瘦的中年汉子,双手各持一柄金爪锤,锤风猛烈异常。显然这人体形虽然矮瘦,膂力却极是雄浑。最难得是他用的是沉重兵器,招数以凶猛为主,但偏生身形极为迅疾,滑溜无比。
只见那姑娘一剑刺在老者背上少年的脚上,那少年叹一声,却不动弹。生似负伤已多,虽然这一剑疼得很,却无力动弹。老者怒嘿一声,抡刀如风迫退那姑娘,倏然跃出战圈。但那手持金爪锤的矮瘦汉子包抄得快,转眼又把老者缠住。
史思温在这边大喝一声,以及说的几句话,那边的三人宛如不闻,似乎更加用力围攻。
史思温朱剑一挥,跃入圈中。剑尖一颤,飞出两点红星。其一点在金爪锤上,另一点却疾取那长身玉立的姑娘。矮瘦子噫一声,手中金爪锤险险握不住,虽把得牢,却也荡开老远。那长身玉立的姑娘剑法极佳,刷一剑撩到他手腕上。史思温身形一绕,居然绕了开去。奇怪无比地一剑架开黑须老者的吴钩剑,跟着又是一剑攻向那姑娘。那老者乘机跃出战圈长长透一口气。
战圈中那姑娘和矮瘦汉子几乎在同时喝道:“这厮是玄y教的。喝声中刷刷连声,两封双锤如雨般急攻史思温。
史思温心中一凛,暗想这三人俱是武林高手,自己万万无法取胜。不敌之念如电光石火般在心中一闪而过,但他心中却毫不畏怯,手中的四尺长的朱剑一圈一震,手法神妙无匹。
但见一大片红光潮涌而出,刚好封住四股兵器。这一招乃是玄y十三试中“蛤蟆吞月”之式,奇诡之中,暗蕴天地之理。剑光暗生磁力,是以能把剑光本来够不着的部位,也封蔽得十分严密。
对方那长身玉立的少女,手中长剑本来从他侧面空隙处,谁知剑尖一歪,竟自刺在史思温那一片红光上,发出龙吟虎啸似的金铁交鸣声。那三人倏然分散,各站一方,包围住史思温。
黑须老者横剑喝道:“大胆狂徒报上名来,玄y教似乎没有你这么一号人物。”
史思温淡淡道:“不错,我根本不是玄y教的。”
那除瘦的汉子皱眉道:“这厮我可有点儿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声音中微带忿意,敢情他刚才双锤贯足阳刚之力,全部击在对方剑光上。但对方不但纹丝不动,反而有股潜力震弹回来,震得他双腕微微发酸。
须知鬼母冷婀仗着练成玄y真经,便称雄天下,无人能敌。那玄y真经自然具有神鬼不测的威力。史思温使出玄y十三招中的奇招,暗中发出磁力,吸引对方兵器完全击在剑光上,若然这一招不能因力生力,岂不是自讨苦吃。
史思温心知自己曾在碧j山上现身,由师父授予本门秘录和救命潜踪锫等物,然后才自坠悬崖。其时天下武林高手,云集山上,这矮瘦汉子可能是其中之一。这刻当真怕他记起来,一语喝破。眼光一闪,只见那老者打个手势,当下微微一笑。
那美丽少女怒声道:“你究竟叫什么名字?为何不敢说出来。”
史思温应声道:“好。”对方三人都凝神戒备,却不动手,等他说出自己名字。
史思温应了一声之后,歇了一下,才仰天大笑道:“各位小心,我可要失陪了。”说到末一句,红光暴涨,直取那少女。少女美眸中s出怒光,长剑一挥,使出七煞划法的奇招,霎时间刺出六七剑。
这七煞剑法一向以迅疾毒辣见长,而这少女不论功力或剑法,均已登堂入室。这一招使出来,真有鬼哭神号之威力。史思温明知自己只须一招“妄龙偕逝”便可迫开敌人,冲将出去。但师门剑法如今天下皆知,如若施展出来,不啻自供姓名来历。虎目一眨,剑光蓦地掉头,疾向黑须老者卷去。左手一招“和尚撞钟”,把劲袭而至的金爪锤击得直荡开去。
黑须老者连换三招,都没法迫使对方停步,自家反闪到一旁。史思温长啸一声,剩隙冲出,竟自绝尘而去。
矮瘦汉子捧锤怔道:“这厮的少林拳法可真高明。”
黑须老者面现惭色,跌足长叹一声。那少女本来要街尾追去,但因这两人都不动身,自忖纵然追上去,但独力难支。只好目送史思温和前面那背负着华丽少年的老者,雷飞电驰地消失在山林之中。
黑须老者长叹了一声,道:“这回把大仇家放走,只怕后患不少。
矮瘦汉子夷然一笑,道:“曹老哥不必多虑,我们还未曾出全力对付呢,那老魔只要肯出现,总有法子收拾掉。倒是今日劳动珠姑娘之处,令人感谢盛情。”
黑须老者道:“若不是珠姑娘及时应邀赶到,我们怕伤亡还要惨重些。那老魔仗以成名的一对乾坤子母圈一撒手间,便毁我三友性命,这血海深仇又多了一笔。”
且说史思温跟着老者身后,一直翻过四座山峰,回头见没有追兵,心想自己今日伸手,不过是为了看不惯以众凌寡的局面,加之这老者曾经好心告诉他马身标记之事,是以出手相助。目下事情既了,又无人追来,正好任那老者自去。心意一决,蓦然停步。
忽见老者打个胧踵,跟着脚下绊着一块石头,竟然一跤跌在地上。史思温摇摇头,忖道:“这位老者力敌多人,看来如不是因背上少年而分心,那些人还难他不倒,但后来身已负伤,尚自支持住残局,直到现在奔驰好一段路程,筋疲力尽。这一跌跌倒,心力一懈,一定爬不起来,可能就此丧命荒山之中呢。”一面想着,一面走上去,只见老者趴在地上,不住喘气。
史思温微讶忖道:“此老功力之精纯,真是平生罕见,看来他犹有余力,不知何故仆地不起?”遂取出本门灵药护心丹,便要喂给老者。那老者却微微偏侧开头脸,道:“灵丹之馈,老朽不敢当得,但请少侠把老朽背上的孩子扶起来,老朽略略歇息,便无大碍。”
史思温为人度量宽宏,并不怪人家不接受灵丹,如言把那华服少年抱起来。只见那老者趴在地上,闭目休息,片刻间头上白气蒙蒙,向空中蒸发。
史思温讶异地瞧着这老者运行极上乘的内功治疗创伤,兼且恢复元气。这等内功造诣,天下能臻此境地的,只有寥寥数人。这时他才恍然那老者为何不起来,敢情是要借地气帮助运动。他暗息思索了好一会儿,这才记起此种内功心法,正是昆仑派的独门秘奥。
片刻间那老者爬起来,目光极为诚恳地注视着史思温,道:“赐授之恩,感铭五内,容日后再图报答。目下老朽必须急救这孩子,未暇叙谈,少侠千万原谅。”
这位老者说话简洁有力,气度不凡,史思温忽然生出好感,含笑道:“老丈清便,那些小事不必提及。”
老者从囊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三粒白色的丹药,登时清香四溢,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把两粒放回瓶中,只留一粒。那老者动作虽然小心,但极为迅速。史思温方想这丹不知何名,这位老丈何以如此机重?已见老者手中蚕豆大的白色丹丸,刚刚送到那少年唇边,显然已细小了一些,此时清香更浓,吸入鼻中,令人神清气爽。
史思温猛然醒悟,忖道:“是了,此丹正是昆仑派雪草丹。听说此丹见风便化,刚才显示这种征象,这位老者乃是昆仑派中高手无疑。但令人奇怪的是昆仑一向超然武林是非圈外,为天下诸大正派之一,既是昆仑高手,何故受甘凤池大侠方面的人攻击?最使人不解的是早先围攻的三人中,那长身玉立的姑娘竟是峨嵋派罕见的高手,七煞剑法已具极上乘火候。她为何也参加攻击这位老丈?”
那少年服丹之后,片刻间便自醒悟,一跃而起。浑身好多处伤痕,此时恍如完全复痊。华服少年叫声师父,声音中透出童稚亲热的味道,加上那天真的表情,使得史思温立刻改正想法。原来看那少年总有十七八岁,现在却估计他不会超过十四岁。
老者含笑道:“个雷,刚才你害怕么?”
小雷摇头道:“我不害怕,但连累师父你被那几个不讲理的东西打伤,我真气死了。”
老者道:“那倒不要紧,我如不是不想再结深仇,曹老头早就吃我砸死。倒是后来那峨嵋派的姑娘,数年之后,功夫精进如许。”
史思温道:“在下可以请问那是怎么一回事么?我想日后定然有机会和他们相逢。若然毫不知情,只怕被人家质问得哑口无言。”
老者含笑道:“老朽适才因少侠似欲转身他去,是以仆倒地上之后,竟不起来。为的是引少侠过来,以便将事实奉告。”
史思温微微一笑,静等他说下去,心中却暗暗惕然。只因这位老丈心思灵敏,计谋极多,这是从他引自己过来这一点便可看出。
老者略略整理一下衣服,便道:“老朽一生纵横江湖,对敌交锋,从来未曾逃走过。这一次突围而逃,同时又要仰仗少侠之力,实是老朽平生第一遭呢。”
史思温听他口气极大,同时说话时神情威猛,自具一种迫人尊严,不由得极为相信地道:“在下也看出老丈不是寻常之人,这一点绝无疑念。”
老者笑道:“老朽并非坚要少侠相信,不过要说明一事,便是老朽开始的时候,不施煞手,实在是一改故习,不肯再结仇恨。”他看到史思温面上掠过一丝茫然之色,便严肃地微笑一下,继续道:“少侠也许听不明白,还是待老朽从头说起。老朽本已决心退出武林的是非圈子,无奈为官家效力,不由自主。因往昔手段太毒,以致遍地仇人。今日之事,丝毫不算希奇。”
史思温哦了一声,如有所悟,便静听下去。
“当年老朽步盛之时,鬼母与我相见,也得降阶相迎。以老朽挣得这种地位以及昔年所作所为,相信普天之下,没有一个人会相信老朽忽然肯修心养性,决心做一个与世无争的人。这正是老朽目前遭遇的难题。少侠你也许能够体谅到老朽处境甚窘,因为老朽虽说不想再在江湖上角逐称雄,争一日之长短。但碰上对头,却也不便向他们委婉解释,这便是老朽的难题。”
史思温颔首道:“这种处境和为难之处,在下可体会得出来。”
“老朽复性诸葛,名太真,外号便以老朽擅用的一对乾坤子母圈为人所知。”
史思温笑道:“除了昔年领袖大内群雄的诸葛老丈,鬼母绝不会买帐。”
乾坤子母圈诸葛太真微喟一声,道:“老朽昔年之事,少侠居然也知道,这就不须老朽饶舌了。刚才围攻老朽的三人,一个是江南七侠的曹仁父。一个是江北名家万夫莫敌吕振羽,他的兄长吕振宫当年也是一时之雄,却死在老朽双圈之下,另一个是峨嵋派苦庵一派的后起高手珠儿,数年前曾入宫禁,被西藏密宗第二高手萨边上人所伤。其后因得皇室德贝勤庇护,加上那峨嵋三老之一的赤阳子忽然现身,终于让她遁走。
“曹仁父和吕振羽已缀上老朽数目之久,但因势孤,未敢与老朽为难。老朽虽然不想生事,却也不能怕事。今日他们定是约到那位峨嵋高手珠儿姑娘,故尔立刻动手。但开始时珠儿未曾赶到,仅有曹仁父和吕振羽及另外四人。那四人武功较弱,一个把风,其余三个都参战,一共是五人围攻老朽。本来老朽已吩咐小徒岳小雷不可出手,但他见对方人多,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