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马莱之变(5)
当然,马莱的企图应该很快就被识破,应该是数小时就能处理的问题,他并没有取代拿破仑政府的执政团。但是“谬论居然传播得如此之快”——正如萨瓦里所指出的那样——令民众为之动摇,给了皇帝陛下的敌人以可乘之机,使他们可以利用这个局势至少造成全国范围内的暴动。如果说在马莱没有一个成熟而周详的计划来组织政变胜利后的新政府这一点上富歇是对的话,从另一方面来说,他对于马莱的早期行为(如逮捕重要官员,控制重要部门)则完全没有能事先估计到——如果马莱叛乱得逞,数周后拿破仑返回巴黎对于局势起的安定及恢复作用就无法保证了。事实上,这场叛乱归根结底是一个人的作乱,而就这么一个渺小的人物居然可以撼动当世最强的帝国!警务大臣萨瓦里总结道:“我们中没有一个人以智者的冷静眼光来分析判断所发生的事。他们只不过是在一个叫巴黎的地方受到惊吓和震动,只不过是发现自己身处火山口而已——人们的迷乱是可以理解的,当他们最终发现自己获救了,又重回坚实的地面时,一切都会恢复正常。处于危机中人们总是慌乱而不知所措的,而危机过后,冷静与有序将重回人们心中,他们就又会恢复成为举止正常的人了。”
第三十五章 死亡进军(1)
同以往常一样,拿破仑在博罗迪诺战役中大获全胜且毫发无伤,只是因发号施令过多而患了轻微的喉炎而已。
9月14r至15r,拿破仑在莫斯科城外扎营地的行军帐篷里过夜后便进驻莫斯科,梅内瓦尔对拿破仑进驻莫斯科一事这样描绘道:“这里没有以前攻占一座大城市后所受到的热烈的夹道欢迎。所有的街道都非常安静,只听得见炮车的车轮声和士兵的脚步声……我们经过的街道两旁华美的建筑物,但却都门窗紧闭。”他们经过“华丽的宫殿、教堂以及精美的公共建筑……这一切都是一座靠商业发家的繁华都市的写照,都反映出这里轻松而奢华的生活”。然而,这里仿佛没有任何有生命的东西,一个人影也见不到——花园里没有嬉戏的儿童,街道或庭院里甚至没有马匹或马车。事实上,“莫斯科似乎正陷入沉沉的睡梦中,犹如《一千零一夜》中所描述的那些令人着魔的城市”。但不同的是,莫斯科城是个死城,城内30万居民绝大部分在法军进驻前已经撤离了。
最后,我们决定找地方休息一下,特别是需要补充点食物。这确实是一幅令人惊奇而印象深刻的场景;这座巨大的城市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其风格与其说像欧洲倒不如说像亚洲。这座城市突然出现在光秃秃的、荒凉的平原上,城里1;200座教堂尖塔、古雅的大钟,碧蓝的天空中点缀着闪烁的星星,一切都是那么神圣而美丽!我们为了征服这里已付出了极其沉重的代价,但拿破仑仍希望这次征服不会引起暴动。然而,第一个入城的那不勒斯国王却向拿破仑报告说,这座城市看上去无法居住,毫无人气,没有jūn_duì 或市民代表,没有任何贵族前来欢迎大军,甚至连一个牧师的影子也见不着。
拿破仑感到无比迷惑,一个被征服的城市不应有这样的表现。
走在骑兵队的最前面,拿破仑径直向眼前气势磅礴的克里姆林宫的高墙前进。
城墙内耸立着皇宫、军火库、参议院、帝国档案馆、主要公共建筑、数不胜数充满历史感的教堂和寺院……包括一些最近取自土耳其的战利品装饰以及富有地方特s的装饰品,更不要说那华丽绝伦的皇宫了,其间更有历代沙皇的陵墓,陵墓的装饰也极具奢华,配以各种金银饰物,虽显其富丽堂皇,却也不可避免地给人以野蛮人的庸俗感。
9月15r中午法军开进克里姆林宫,拿破仑进入沙皇的私人房间后,发现“一切都井然有序,所有的钟都准时报时,就像他们的俄国统治者们仍在宫里一样”。这简直有点怪诞和离奇。身为青年近卫军指挥官的莫蒂埃元帅在负责维护城内的秩序,而仅在一小时前该城的前任长官罗斯托普金1才刚刚离开。
“(进驻该城时无任何人迎接,)随后又接到各种古怪的报告,令皇帝陛下显得比以往更加焦虑。”科兰古记述道,“这里最让人感到窒息难受的是沉默……自我们进驻以来还没遇见过一个人影子。”法军接管了克里姆林宫及城里的一切军事设施。
15r晚上8点左右,中国区传来了发生火灾的报告,那里有众多的作坊以及各种珍贵的货物及商品,有皮毛制品、精美的衣物和来自印度及中国的丝织品等等。然而,所有的救援及灭火工作都是徒劳,火势迅速蔓延,现在已危及了整个城市……城市已像个巨大的熔炉。
开始,法国军官并没有把火灾看得太严重,认为这场火灾只是由一些喝醉了的士兵及脚夫们引起的。“皇帝陛下很早就休息了……但是晚上10点半时,”科兰古回忆道,“我的副官叫醒我并告诉我城市已着火,大火已持续了40多分钟了。我对此一点儿也没怀疑,因为我的房间已被蔓延的火势烧着,我及时离开了那里,还被浓烟呛了好几口。随后,我又叫醒了克里斯多夫……帝国卫队已待命,但我们仍决定再让皇帝陛下多休息一会儿。我迅速上马亲自去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并看看我能组织什么样的救援工作……但是从北方吹来一股强风,正是从最初着火的两处火源的方向而来,风助火势,浓烟滚滚,弥漫了整个城市,并对城市造成极大的危害和破坏。”
午夜12点半又发生了另一起火灾,接着又连续发生了另外几起火灾。情势已十分危急,因此,大家决定叫醒整夜一直在沉睡中的拿破仑皇帝陛下。据发现,城内所有的水管等灭火设施都被罗斯托普金离城前给毁坏掉了。但科兰古却成功地在克里姆林宫内找到了两条可用的水管,与此同时,仆役和士兵们搬运成桶的水及沙土来灭火;但火势太大,虽然军火库有大量的士兵保护,但宫殿的窗子已经开始纷纷碎裂脱落。“刚开始,拿破仑认为这场大火是由我们不守规矩的士兵疏忽大意造成的,”科兰古继续道,“他无法相信……俄国人会为了阻止我们占领这座城市而狠心放火焚烧自己的都城。”但是,被法军抓获的纵火犯很快就招认了是罗斯托普金下令焚烧城市的。“接着我又检查了帝国的马厩,那里有一些欧洲的马匹及沙皇的御用马车。”科兰古报告说,“这场火灾使我们全军总动员——我应该这么说——这里的所有人都在全力救火。我们呼吸的不是空气而是烟火,我们的肺里充而满了烟尘。”在帝国卫队的帮助下,通往克里姆林宫南面的桥梁总算保住了。热浪席卷之处热得让人无法多待上一分钟,士兵们皮帽上的毛也由于过热而焦枯了。
第三十五章 死亡进军(2)
当天下午4点半,拿破仑最终下令撤离莫斯科城,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是位于通往圣彼得堡公路上离莫斯科仅数英里之遥的彼得罗夫斯柯耶宫。风助火势,火助风威,城西已经完全被烧毁了。拿破仑万分艰难地逃出莫斯科城,费尽周折总算于r落时分到达了郊外的安全地带。
在彼得罗夫斯柯耶宫,拿破仑显得很安静,怔在那儿出神。他原本打算留在莫斯科同沙皇进行和平谈判的,但是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如果俄国人愿意与他进行谈判的话,那么他们就不会放火焚烧莫斯科城,就不会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了。拿破仑决定缩短在此地的逗留时间,每件事都必须安排得井井有条,以便为最后的攻势做好准备。但是,这一决定在拿破仑听到缪拉带来的最新消息后就做了更改——该消息说:在审问了若g俄国官员及囚犯后,缪拉可以确定俄军已受到重创,士气十分低落,过不了多久沙皇就会被迫投降的——这一消息令拿破仑决定延长在莫斯科的逗留时间。
于是,9月18r,拿破仑回到了克里姆林宫。在两天的时间内整个城市遭到浩劫,就连在火灾中扑救下来的房屋也遭到洗劫,斯洛博达宫──这座极其奢华的宫殿是拿破仑在克里姆林宫外为自己保留的住所──已在火灾中被夷为平地,而整个莫斯科城近3/4都被付之一炬,这其中包括近800多座教堂。法国jūn_duì 不得不将刺刀对准自己过于放纵、趁火打劫的伙伴,并就地正法了一些人。
拿破仑十分肯定俄国人会投降并且送信到圣彼得堡要求和谈。“皇帝陛下反复强调他所发动的这场战争是纯政治x的……并非为了个人的野心。而以最快的速度取得和平则是他的主要目的……因此,他不得不为了上述理由开战并打到了莫斯科,而这一切(发动战争)并非他所愿。”
然而,圣彼得堡方面的看法却大相径庭。库图佐夫早已宣布他在博罗迪诺对拿破仑的战役已大获全胜,沙皇已命令他庆功。然而,随着各种详细的报道r益增多,亚历山大已逐步意识到尽管库图佐夫在这场战役中确实给了法军以重创,但库图佐夫还是无法阻止法军攻占莫斯科——更有甚者,库图佐夫的jūn_duì 还被法军赶跑。对和平的呼吁压倒了对胜利将军的欢呼——首先是罗蒙索夫大臣,然后是康斯坦丁大公,甚至还有孀居的皇太后,均要求沙皇进行和谈。
但沙皇坚决反对和谈,人们从没有见过亚历山大如此生气,如此坚决地拒绝一切有关投降的叛国x言论。拿破仑及其四处掠夺的法国入侵者们不得不打消和谈的念头,决心不计一切代价达到目的。“我和拿破仑的这场战争是你死我活的战争。”沙皇不计法jūn_rén 数较俄军高出的数倍的优势,包括自柯尼斯堡以及格但斯克等法军军事要塞调来的约248;000人以及近59;000人正在赶往东欧途中的新兵,就这样悍然宣布道。法军尽管人数占优势,但离法国本土上千英里,战线太长,联络不便、马匹和食物供给困难。况且严冬季节即将到来。拿破仑的以缪拉为首的强大的骑兵纵队已经被拖得七零八落,人数剧减,战马也不够,有些骑兵及高级官员们不得不从博罗迪诺步行到莫斯科。尽管沙皇手中jūn_duì 数量不过仅有193;000人,但他有强大剽悍的骑兵,他们对这块土地及气候了如指掌——俄国骑兵的斗志高昂,誓死保卫祖国。因此,沙皇亚历山大根本不愿意同法国谈判。正如科兰古所指出的那样:
我们此次回到莫斯科正如我们上次离开这里一样心情沉重,我几乎找不到适当的语言来表达自从我弟弟战死后自己的心情了。最近所发生的一切都令我大为震惊。而我们周围令人恐惧的景象更加重了我迷失的心情……我现在已经山穷水尽了!那些没有亲眼目睹这一切、没有亲自感受这一恐怖之极的情景的人们是何其幸运啊!
在回到克里姆林宫数天之后,拿破仑宣布他决定在莫斯科过冬。jūn_duì 向城里搬进越冬需要的食物、皮毛、衣物等;防御工事有待加强,而有关从法国及波兰招募新兵的征兵令业已下达;另外,连接巴黎、埃尔福特、格但斯克、华沙以及莫斯科等地的通路也有待加强保障。拉瓦莱特负责保证所有道路的安全畅通,每隔15英里或21英里就设置一个驿站,每个驿站至少配置4匹快马。这样的驿站有上百个之多并配有上千名士兵保障这一至关重要的通讯路线的畅通无阻。尽管许多人都警告过拿破仑——他对俄国的冬天并不了解,但他对此却信心十足——他将给亚历山大一点颜s看看并将粉碎那些无聊的凶兆预言;而且,当亚历山大看到他如何信心十足地坚守莫斯科时,也许会就此屈服,正像拿破仑在战争之初就已那么设想的一般。如果说不寻常的过暖的秋季气候误导了拿破仑,使他误认为大家都在蒙蔽他的话;那么,他所在的莫斯科同维也纳、华沙、德累斯顿以埃尔福特之间的遥远距离则不是想像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当每天为拿破仑从巴黎到莫斯科传递信息的信使被绑架谋杀、众大臣给他本人的邮件以及jūn_duì 的所有信件都被截获后,拿破仑开始感到也许在莫斯科过冬的决定是个错误。每天同他待在一起数小时的科兰古注意到,拿破仑有意忽视莫斯科城被焚背后所隐藏的问题,仍然还在幻想看俄国人会对这场战争厌倦,从而会抓住任何一个机会迅速结束这场战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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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死亡进军(3)
至于气候的问题,科兰古继续写道:
今年异常的持续温暖气候蒙蔽了皇帝陛下……陛下私底下也曾强烈表示过现在他继续留在莫斯科的信心更加十足,而且认为时间会证明他的这一自信是有多么的正确。这就是我们回到莫斯科后10天~12天内的情况。
拿破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忙碌地工作着:在克里姆林宫广场上视察jūn_duì ,命令为jūn_duì 建造新的大型烤面包炉、磨面的磨房,扩大防御线、派出强大的jūn_duì 驻守,另外还下令将“眼下越来越稀少的牛等牲口全部集中起来”好为即将来临的漫长冬季做好准备。拿破仑的忙碌已超越了极限,正如科兰古所说“他已经不分昼夜,r夜工作了”。然而,在拿破仑不顾一切拼命工作的同时,他内心的焦虑正在加重,脾气更加暴躁,只有对他最亲近、最信任的朋友迪洛克例外。科兰古还焦虑地发现:
巴黎和法国仍是他最关心的, 这一点在他在莫斯科的r常决定及制订的法规中都有所体现。他对西班牙战争(的失利)也更加关注了……他已习惯了当他以征服者的姿态进驻其领地时所受到的那种和平而友好的欢迎,因而这次进驻莫斯科他所感受到的那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寂静的“欢迎”方式让他心情烦躁……
但如果拿破仑现在离开莫斯科的话,岂不是自食其言了?拿破仑没有承认自己的错误,继续坚持认为“他目前仍坚守莫斯科的举动,对于俄国来说是一重大打击,是最具威慑力的”。然而,在又向圣彼得堡派遣了更多的信使以后,拿破仑逐渐开始意识到“敌人的沉默才是他真正的危险,而他除了放弃侵占这个国家外已别无选择了”。
从军事的角度来看,拿破仑的处境也每况愈下,因为俄军已于9月18r到达波多尔斯克而米洛拉###奇将军于21r占领了杰斯纳——距莫斯科南面仅15英里处。随着新一轮战争计划的顺利进行,俄军的士气正r益高涨。10月份,沙皇命令进军别列津纳河。然而由于情报工作不够,拿破仑并没有意识到俄军的这一举动已逐步使自己走向了危险的悬崖,没有意识到俄军的目的是要让法军全军覆灭。更有甚者,拿破仑所接到的一些报告有的与事实完全相反,有的则误导了拿破仑的一些决定。事实上,疲惫不堪、士气低落的法军既没有实力也失去了作战的意志;现在,哥萨克骑兵团甚至在莫斯科的近郊也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受到惊吓的法军乱作一团,不顾拿破仑所颁布的严酷军法,在空荡荡的商店或建筑物内抢劫。10月6r,俄军的情势更加有利了,在达鲁提诺和文科夫两地建立了新的jūn_duì 。由于现在俄军主力已成功地重组,俄军统帅们向沙皇保证要全力向法国首都反攻。
“我向贵国开战,并无个人敌意。”9月20r拿破仑在给亚历山大的信中这样写道,“富庶、美丽的莫斯科城已不复存在了,因为它已被罗斯托普金付之一炬了……如果您在博罗迪诺战前或战后给我来一封和谈信件的话,想必可以阻止这场战争……如果陛下您仍然有意与我和解的话,就应考虑发出这封信……”当然,沙皇对此并没有作任何答复。“皇帝,我的主人,强烈希望我们两大帝国的分歧能够得到和解并且永远终结。”劳里斯顿将军这样告诉库图佐夫。“可我并没有接到那样的指示,”库图佐夫回答道,“(因为)在俄国人民眼中,法国人是一帮野蛮的掠夺者、毁灭者!如同他们眼中的鞑靼人的可汗一样。”法国军使劳里斯顿被送回了莫斯科。
在此期间,拿破仑的态度发生了180°的转变,由原来如工蜂般不知疲倦地忙碌工作变得十分冷漠而懈怠,这反映出他内心的矛盾。例如,在9月19r至29r期间,拿破仑仅离开过一次克里姆林宫,是他的癫痫病又发作吗?是他已被自己旷r持久的错误弄得麻木了吗?由于他的行为一反常态、比较古怪,因而谣言四起。“皇帝陛下疯了,彻底地疯了!”一位法国大臣在入侵俄国之前这样对马尔蒙元帅说。
即使是在克里姆林宫内,拿破仑也更加孤僻。一个法国戏班子,千里迢迢从巴黎来到这里,为拿破仑和大臣们上演最新的舞台剧,拿破仑耐着x子看完了两个半小时的演出。然而,他几乎对科兰古或其他人视而不见,他对他们的那套劝他离开莫斯科的说辞已十分厌倦了,就连迪洛克有时也不允许进入这位伟人的房间。如果拿破仑是独自一人用膳的话,那么膳后他偶尔会邀请贝尔蒂埃、迪洛克、欧仁喝咖啡。
拿破仑曾两次命令科兰古以前任大使的身份到圣彼得堡同沙皇举行谈判;而两次都遭到科兰古的拒绝,他指出:十分明显,亚历山大并没有打算向法国投降。因而劳里斯顿代替科兰古前去谈判,但结果正如科兰古所预料的一样。拿破仑常常抱怨说自己对圣彼得堡的情况总是了解得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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