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母亲借故未去前堂宴客,留在房中醉酒消愁。祖父前来探视,却因此知晓父侯与姑母做出那等天理不容的事来,气得旧病复发,从此沉疴难起,来年开春的时候,与世长辞。”
酒后失言,害死深爱的男子,玉媛夫人原已万念俱灰,一心随之而去。可弥留前,苍裕苦求儿媳,原谅他不争气的儿子,代他好生撑起这个家。终是未能走成,迁怒丈夫,却是奈之无何,惟有终日c劳军务,借以麻痹,终是将自己得身心俱疲,几近崩溃。
“母亲也曾试着依从祖父的遗愿,忘却前尘,和父侯好生过日子。”
然是这二人注定不能平淡度日。苍秋四岁那年,两人有了一个女儿,活泼伶俐,可仍是无缘,不到两岁便夭折。
“父侯与母亲为此很是消沉,有日他们在房中大吵了一架,我恰好听到,才知生养我的娘亲,原来是我的姑姑。”
苍秋轻描淡写,苦笑自嘲。终是明了少隽缘何说自己的师弟内心自卑。l伦的孽果,不当留存于世的人。因是他的存在,所有牵扯其中的人惶惶不可终日,乃至终此一生,活在痛苦之中。凝住他惶然不安的眼神,知是恐我知晓此事,会看他不起,我心中一酸,捧住他的面庞,借他过去对我说过的话,柔声宽慰:“不管你承了谁的骨血,我只当你是苍秋,是我季悠然的丈夫……”轻握住他的手搁在小腹,“也是将来我孩子的父亲。”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虽是惊愕他耸人听闻的身世,可他生来无从选择,我亦无谓,然见澈眸仍有几许沉黯未褪,踌了一踌,终是展臂轻拥住他:“抱我。”
惟有彼此骨血相融,方可真正告之我愿包容他的一切。倾身轻吻紧抿的薄唇,他微是一震,澈眸渐深,似要将我揉进身里,紧拥在怀,宛若彼此交缠的藤蔓,徐缓轻柔,久久相爱。销魂蚀骨的情潮波波袭来,即要沉沦。我惟及吻住他清亮的眸瞳,柔抚他心底渗血的黑痂。
直待此时此刻,我方知他缘何时尔像只扑火的飞蛾。父侯远在他乡,侯府的母亲与他素不亲近,知他身世的师父与少隽虽是心无芥蒂,接纳世俗不容的他,可终只是外人,不足取代血缘至亲。故他游戏人间,俨然风流不羁,却是将自己蜷进壳里,与世隔绝。直待有日邂逅来自异世的女子,肆无忌惮,强砸了我心里的那堵墙,只为住进我的心,从此同是异端的两人便可相依为命。所以他始终不能容忍其他男人与我亲近,亦不再听从茈尧焱的摆布,任其夺走自己最后的栖息地。即使前路的尽头,乃是万丈深渊,即使扑火的飞蛾,注定遍体鳞伤,亦是破釜沉舟,义无返顾。
“傻瓜。”
拥紧这个无可救药的执拗男人,我轻嗔,痛郁杂陈。他怔了一怔,温柔亲吻我的面颊,在这暴风雨前旖旎的夜晚,几无间隙地拥紧彼此,交颈而眠。
贰拾伍章 · 踌错
“我这位小师弟原是西北一支帕尔帕族的后裔。”
因为苍秋负伤,也是盛情难却,我们在山上多留了一日,方才辞别帕古。只是临去前,望着一身虎皮的少年将摘来的一袋子野果系在马鞍后方,苍秋神色复杂地道是自己的师弟出生游牧民族,十多年前因是九皋西扩而销声匿迹:“师父当年收他为徒,便是为了不令师弟将来因是灭族之恨,误入歧途。”
“既然怕他复仇,又何必告与他身世?”
看向帕古清朗的笑靥,我不免惘惑这个由狼养大、不谙世态炎凉的少年原可一生与狼为伍,无忧无虑,那位性情古怪的来人家缘何告之这段血海深仇,徒添烦扰。苍秋抬手指向少年右臂上的刺青:“帕尔帕族世代尊狼为神,这狼图腾正是历代族长的标志。师弟有此刺青,当是族长家的后裔。而当年九皋人亦未斩草除根,帕尔帕族至今尚有一支后人在西北出没。”
时而跟随狼群漂泊,帕古难保不会遇见自己的族人,继而撺掇他向九皋讨回血债。凝望少年臂上的狼面刺青,我微一蹙眉,兴许怪师父当年用心良苦,为免往后帕尔帕族的后人找到这位族长的后裔,将秉性纯良的少年卷入一场腥风血雨。因而事前晓之以理,道陈利害,令之莫要呈匹夫之勇……
“夕儿,你高看我师父了。”
不遗余力,怪师父的这位二徒儿拆起了台,“那老头可从不懂得积口德,说是承不住挫败,不懂忍辱负重,就不配当他令伊的徒弟。好在小师弟明白孤掌难鸣,往后九皋若是进犯羲和国,他会出山助我们一臂之力。”
诚然,以卵击石,莽夫所为。君子报仇,亦然十年不晚。与其让势单力孤的族人白白死在九皋铁骑下,不如等到有朝一日,野心勃勃的关外虎狼大举南侵,再投效与九皋势均力敌的羲和国。深望了眼少年,适巧他转首望来,直待此刻,仍是不甚习惯我的庐山真面,怔了一怔,腼腆的少年挠挠后脑勺,羞赧一笑,继而望向苍秋:“当断不断,乃成后患。师父让苍师兄切不可优柔寡断。再有,近来天津星异动频频,夕姐姐诸事小心。”
竟然知道知晓我是与那帝王星息息相关之人,我微一愕,虽是匪夷所思,然不深究,惟是淡柔一笑,朝少年颌了下首:“保重。”
须臾失神,少年终是扬唇,云淡风轻:“后会有期。”
原以为与苍秋的这位小师弟不过因缘际会,萍水相逢,未想经年之后,他之于我,亦或说是羲和国举足轻重。不过这是后话,上马侧坐在苍秋身前,中途回首,少年向我们朗笑挥手,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匹银狼亦然卓立山颠。许是苍秋前日朝它放箭,开罪了这位孤傲的狼王,直待我们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离去方才现身,此间更是有意无意,挺身挡在帕古面前,湛蓝眸子满是敌意,冷然睥睨。
“我说那群野狼该不会背着帕古弟弟偷袭我们吧?”
凝望气势汹汹的狼王,我苦笑调侃。苍秋回眸望了一眼,嬉皮笑脸:“看在你这漂亮嫂子的面上,小师弟会好生看着它们。”
亦然挥手向师弟道别,不再回首,打马下山。只是来至山脚,他未有即刻朝南方赶路,反是勒住缰绳,静默看向西北,澈眸渐深,良久方问:“夕儿,咱们现在就去伽罗国可好?”
我不由一怔,即便苦笑。确如帕古适才所说,当断不断,乃成后患。现下正是我们二人出逃的良机,若能狠心一走了之,即可免去诸多后顾之忧。
“可惜我们都是优柔寡断的人。”
如果未与夜赫龑逢面,苍秋尚可将繇州的军务交托少隽,可此刻澈眸满是踌躇。皇帝身处危境,我若远走高飞,也会于心不安。惟有故作轻松,我淡一笑:“你师姐可是个急性子,若我们回去晚了,指不定会赏你一顿板子。”
苍秋释颜,颌首莞尔:“咱们回家。”
乌鞭一挥,即刻踏上漫漫归程。只是苍秋心底仍有遗憾,疾行一日,已近羲和国的边境,反是策马徐行,在条小径悠然徜徉。
“反正已经耽搁了两天,免不了被师姐揍一顿,何必急着赶回去。”
颇是破罐子破摔,他无谓笑言。碧空晴朗,万里流云,和煦清风拂面而过。倚在苍秋身前,许是久未这般平静闲适,淡看春暖花开,柔情满胸,谈笑间,不经意看向道旁的点星莹白。花呈六瓣,栖身草间,若隐若现,宛若点缀盎然绿意的雪花,吐蕊幽香,极是美丽,我不由抬眸问道:“那是什么花?”
苍秋笑而不语,驱马近前,半探出身摘下两朵:“将它的美映在心里,何需名字。”
解下我的发带,墨缎青丝顺然而下,将这如雪莹白的无名野花别在我耳鬓,满意笑说:“高洁清丽,怎生像是落凡的仙子。”
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也不至这般r麻。我似笑非笑,敬谢不敏地搓起手臂。他朗声大笑,紧拥住我:“母亲见了这么美的媳妇儿,许会爱屋及乌,待我亲切一些。”
闻言微怔,可看向他已无y霾的淡定笑靥,我释怀摇首,淡笑问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了?”
登徒子掐指一算,已是二月二十四。未想其间已过十余天,我不由咂舌,记得朱雀守将我带走的那天是二月初七,隔日便是玉媛夫人的生辰。早前已然说定同去荪蕙居贺寿,不想其后接二连三地发生变故。苍秋来回奔波地找我,定是没有好生给他的母亲贺寿。连累玉媛夫人过了一个不甚愉快的生日,我不免负疚:“初八那天,你母亲……”
一个极其麻烦的媳妇,怎生印象不佳。见我神色揣揣,苍秋起先不明就里,随即恍然,抬手摸了摸我的头:“母亲本就对自己的生辰不甚在意,反倒对你的安危很是牵念。我动身来九皋找你前,特地嘱我回府后就带你去荪蕙居见她。”
始料未及,我讷讷点头。
印象中婆媳便是你来我往,火花四溅。加之听说玉媛夫人平素待人冷淡疏远,不免忐忑,苍秋尔后之言,更教人犯愁:“母亲是为一品诰命夫人,每年开春前往枺吵氐氖焙颍曰崃邢纾偷绿b殿下自然相熟,你还是早作准备,免得在她面前露了马脚。”
只是登徒子眸中含笑,显是幸灾乐祸,我冷哼了声,朝天翻了翻眼:“难不成要我在你母亲面前无理取闹?”
德藼亲王的娇纵早已声名在外,如若换作真正的茈承乾,即使身份贵不可言,在这位同是皇族出身的未来婆婆面前撒泼,恐会当场出局。正是盘算继续以失忆搪塞,装傻充楞,登徒子柔声宽慰:“母亲并非不好相与之人。德藼殿下又是她的表侄女儿,处久了,自会与你亲近。”
我颌了下首,淡望登徒子片刻,低首枕在他胸前:“往后还是咱俩一起去荪蕙居走动。你到底是她抚养成人的孩子,好生谈谈,将你心里的话都说出来,许能改善你们的关系。”
十月怀胎痛一时。二十余年的mǔ_zǐ 情分,方生羁绊。且自瑛嬷嬷的只言片语,不难知悉玉媛夫人对这非己亲出的儿子仍是关切。不论饮食起居,还是教授学问的师傅,事无巨细,皆有过问。乃至当年令伊师父强认苍秋为徒,带去城郊老宅,玉媛夫人亲自带人在澜翎城里寻了三天三夜,待是找到已被同门师姐驯得服服帖帖的儿子,本要将诱拐世子的怪师父送去官府查办,可见六岁后再未笑过的儿子复又展颜,亦因是折服怪师父渊博的学识,放下诰命夫人的身段,当着在场诸人的面,跪身行了大礼。
“其实你母亲待你挺好,只是不擅言辞罢了。”
抬手重捏了下苍秋的脸,我笑侃,“她脸皮没你厚,拿出当初你s扰我的劲道,去砸了堵在你们中间的墙。”
“娘子啊……”
登徒子即刻摆出为夫当初真有那么不堪?的苦瓜脸,我眉峰一扬,煞有其事地点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比起这对已将井水不犯河水当作相处准则的mǔ_zǐ ,我这个外人反是看得清楚明白,不论苍秋还是玉媛夫人,皆是蜷在自己的壳里,小心翼翼地揣摩彼此的心思,然又不敢跨出壳去,冰释前嫌。若是从旁开导,许可改善他们不温不火的mǔ_zǐ 关系。只是……
“见你母亲前,咱们似乎先得处理一些麻烦事儿。”
虽如是说,颇有白眼狼之嫌。可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澜翎,果如我所料,刚踏进侯府偏门,苍秋便被那位显是失去耐性的师姐一把揪过耳朵,凄凄惨惨地拖去秘谈。我稍许幸运,被扑上前来的旖如揪着衣领,抱头痛哭。
“夜赫龑没对我用强。”
虽不能说是完璧归赵,望着欲言又止的小妮子,我斟酌了下字眼,避重就轻。梨花带雨的小妮子方才松了口气,扶我回映雪轩沐浴更衣。
“小姐,可要旖如再哭给你看?”
拗不过小妮子,只得任她在旁服侍。伏在桶缘,腾起的水气熏得我昏昏欲睡。可因是在旁给我搓背的旖如不经意的感慨,微是一怔:“半月不见,小姐变得像大人了。”
我垂眸望向水中倒影。变化确是来得措手不及,靡颜腻理,稚气尽褪,瞳眸秋波盈盈,千娇百媚。颇是莫名,连我自己亦腾起一抹嫉妒,刹那惘然,和苍秋相爱的女人到底是茈承乾,还是季悠然……
“小姐。”
耳生的女声遽尔响起,思绪蓦断。我回首望去,便见一个侍女亭立在乌梨木雕花屏风外,低首恭声:“少爷请您梳洗后,往麟翠堂一叙。”
映雪轩原是禁止瑛嬷嬷与四近从以外的侯府下人进出,因是她突兀的出现,我适才察觉向来小厮打扮的旖如亦已换回了女儿装。虽感蹊跷,可又道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一叹,待是客气地打发了侍女,便听旖如语气生硬:“小姐可是金枝玉叶,凭什么让人呼来喝去?!”
许是八字不合,方才这般水火不容。我无奈轻笑,本是一身清爽衣裙便要出门,却被小妮子硬拽了回去:“小姐贵为殿下,可不能这样披头散发地出去见人。”
不由分说,将我强按镜前,翻绾青丝。仍觉美中不足,取来胭脂水粉,依着茈承乾的小名,给我点了淡雅的梅花妆,临末了,不忘在我脖颈和手腕涂抹香油。待是大功告成,望着镜中妩媚姣妍的倩影,小妮子得意扬扬,我啼笑皆非,虽是明丽动人,可从未像此刻这般有身为孔雀的无力之感。
“我……罢了。”
眼泪攻势对男人极是奏效,于我亦然。见小妮子扑闪着眼,硬是挤出几滴泪珠子,我惟有无奈一叹,将手递给她,学着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亦步亦趋。乍见云二少爷的映雪轩走出一位精心修饰的绝色佳丽,往来仆从无不驻足观望,瞠目结舌。我扯了扯嘴,一路收获惊艳暧昧目光无数,直待走进那座本为王苑前殿的麟翠堂,见到浅笑相迎的瑛嬷嬷,方才沉下两肩,莞尔见礼。
“看是这阵子没有好吃好睡,小姐清瘦了不少。”
端详我的面庞,瑛嬷嬷一声轻叹,即又笑说:“奴婢回头就去熬补身的药膳,再做几道您爱吃的素菜,给您洗尘压惊。”
我颌首笑谢,流转目光,望向静立瑛嬷嬷身后的少女。眼锋相触,美眸遽尔怅黯,隐约嫉恨,可亦隐蕴一丝希冀,许是多年的盼念终有着落,对我深凝而视,惟求与我共侍一夫。可即使了然少女眸中的殷切,我低垂眼帘,任旖如扶去一旁坐下。许是见玉媛夫人身边的瑛嬷嬷待我敬重有礼,拿不准二少爷深藏映雪轩的女子是为何方神圣,陆续齐聚麟翠堂的侯府仆众神情各异,直待云二少爷姗姗来迟,方才各自移转视线,躬身相迎。
“不日我便要迎娶这位皇都来的夕小姐……”
待至近前,凝望略施薄妆的我,澈眸飞掠一抹异彩,即便含笑,与我十指交扣:“今儿个起,所有人须得称她为二少夫人。”
实则同为一人的两位侯府少爷至今未有成家立室。比之行将就木的世子爷,因是繇州的军政大权悉数掌于其手,这位夫人收的义子方谓举足轻重,更是身系传宗接代重责。闻此喜讯,侯府诸人既惊且喜,管事与瑛嬷嬷率众齐齐跪身道贺。我方明了旖如缘何煞费周折,定要我隆重登场,原是见不得我这个高贵亲王因是来路不明,被不知内情的侯府众人瞧轻。苦笑了笑,看向满脸无奈的小妮子,虽是横竖瞧这登徒子不甚顺眼,可旖如深深叹了口气,亦即释然,躬身笑贺:“恭喜小姐。”
彼此相视一笑。苍秋却是挑眉轻嗤,拖过我的手走出殿外,便见苍祈独自一人跪在石阶前,待领责罚。我微怔,不明就里,便听登徒子淡淡说道:“擅离职守,让人有机可趁。”
醋海微澜,分明指桑骂槐。斜睨了他一眼,我径自过去扶起苍祈:“那天是我支他去请叶大夫给隐月先生问诊,你要怪便怪我,莫要迁怒无辜。”因此想起病得不轻的乐圣,不免关切问道:“隐月先生现下可好?”
得少主颌首准允,苍祈方站起身来,低眸应道:“隐月先生常年忧思郁结,五脏六腑俱衰,恐是……”
已然油尽灯枯。
我抿唇阖眸,黯然惆怅。苍秋走上前来宽慰:“我已将他安置在师父的宅子静养,苍礼也已去了蓉城,不日便会将他的女儿接来团聚。”
我颌了下首,回眸望向旖如:“得空咱们一起去看他。”
旖如未有作声,惟是神情惨淡地点头。气氛骤然凝重,苍秋向年轻的侍从使了个眼神,苍祈即刻领走小妮子,待两人走远,轻握了握我的手:“母亲还在荪蕙居等我们。”
原是揣揣,可此间情绪低落,忐忑顿消,我微一苦笑,任苍秋揽过肩去,一同徐步鸟语花香的小径,前去荪蕙居拜见未来婆婆。
碧林修竹,丽藻春葩,待是走过春繁似锦,驻步庭院。浓荫如嶂,绿影叠翠。因是玉媛夫人喜静,平日荪蕙居中只有瑛嬷嬷与淳儿二人伺候,眼下各自有事在身,故是空无一人,蕴静清宁。和苍秋携手并立华茂春松之下,先前诸多琐事而生的万千思绪须臾沉淀,一时兴起,陶潜的《饮酒》脱口而出:“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