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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部分(1 / 2)

险象环生,终是度此大劫。我倚向温暖的胸膛。虽然思念女儿,可身份容不得我这般自私,诸多后续之事,也须我亲自料理。因是梵游供出格史泰与客平勾结,以及百年古刹背后的隐秘,将两国推至一个微妙境地。所以我折返敦阳西郊的夏宫后,伽罗国的宰相多次亲临求见。不过可否息事宁人,我一人做不了主。底下那些面和心不和的官员也难得齐心,定要一究到底。眼看矛盾愈深,我决意效仿现代外交,请伽罗宰相回去与亚米尔罕商量后,于第五日在无量山的王宫,举行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两方会谈。


“过会你就知道什么是两方会谈了。”


谈判当天,我对困惑的莫寻笑道。早前便已预见事情公开会有此结果,原打算事后和亚米尔罕私下会面。不过梵游为了揭发格史泰的罪行,已将事情公开,我也只有公事公办。不过出发去王宫前,见我们羲和这方的大臣各个趾高气扬,许是隐忧之后的谈判可会不欢而散,莫寻微微蹙眉。我平静走进殿去。听帝储驾到,诸臣立时回身来看,见我并非一身隆重的帝储朝服,反是穿着平日上朝的燕尾礼服,喧闹的正殿刹时无声。我微一笑,坦然阔步,走向前方宝座。也不装模作样正襟危坐,翘起二郎腿,一手支在椅扶,慵懒托首,一手覆膝,足有半晌一言不发,只是望着底下众臣亲切微笑。除了莫寻和佞人,余人被我瞅得毛骨悚然,不复适才高涨的嚣张气焰,屏气凝神,视线悉数凝于我轻轻叩膝的手指,直待我淡淡开口,方才松了口气,洗耳恭听。


“确是伽罗背信在先,过会在王宫,各位大人尽情声讨无妨……”


其实只是我气血不足,没力气说话。可慵慵懒懒的淡漠口吻就事论事,反若嘲讽,众臣诚惶诚恐地深低下头。我耸耸肩,直入正题:“不过当须记着,惹祸的人是清河王,与故世的老国主无关。伽罗人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所以我们大可索求赔偿,但须适可而止。”


若为争一口气,和伽罗反目成仇,于羲和无益。所以先前我已命方靖书将关键证据藏妥,今日告警一番,将来伽罗若有异动,再公开也不迟。淡扫众人,我淡淡提醒他们不要得理不饶人:“明德寺一事,只是梵游一面之辞,须待本宫回禀皇兄彻查此事。而且各位莫要忘了,谁才是真正觊觎我羲和的虎狼。”


论伽罗的国力,尚不足以大举入侵羲和。反而九皋人这回自始至终没有表态澄清,多少蹊跷。若在此节骨眼与伽罗决裂,反中夜赫龑下怀。底下诸臣也非短目之人,听我直言不讳,若有所思。我续道:“若让九皋人趁虚而入,不论对伽罗还是我们羲和,都没好处。”


许是先前楼船遭袭,乃至险些命丧碧水峡,头一个叫嚣血债血还的人该是我这个帝储。可我现下心平气和,道陈利害,大臣们意深相望,似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得以冷静至此,感到不可思议,乃至少许人对我抱以戒畏目光。不禁自嘲一笑,不论是何初衷,既已坐在这个位置,就要理所当然以羲和的现实利益为重:“当初我们答应联姻,就是为了寻求合作。现若半途而废,只会让九皋人白捡便宜。”


损人不利己,商之大忌。治国同样如此。怔怔瞅着不经意流露j商本色的帝储殿下,众臣唯诺称是,之后去往无量山上的王宫,对于自家储君提议的会谈形式更是找不着北。即使见惯大风大浪的亚米尔罕和伽罗众臣,对此有乱礼数的君臣并坐也有微词,不过理亏在先,只有尊重羲和帝储的意愿,请我先行落座左首。


“谈判不是轻松活,耗时又长……”


见两边众臣大眼瞪小眼,相对僵立,我笑着胡诌歪理:“若是久站疲累,坏了脾气,惹得大家搓火吵翻天,直接宣战,本宫也不必亲自跑这一趟。”


与我相识已然有段时日,知我行事作风与寻常女子略有不同,亚米尔罕苦笑,与我隔着长桌相对而坐。诸臣见状,只得按官阶依次落座,许是离得太近,互瞪彼此。我摇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妨彼此开诚布公,有话直言。”


往日涉及国家机密,大多私下密谈,至多两三个人与会,见我这般毫无避讳,公然人前,即使伽罗一方的大臣也感诧异。可我要的就是这般双方透明的会谈,不论善后,还是尔后的结盟合作,可以一并谈妥,也令我这方分属两个派系的大臣一同参与谈判,彼此面前无所遁形,皆知最后的结果并无舞弊在内,回到羲和,也不能添油加醋地回禀各自的主子,在朝堂引发另场交锋。


瞥了眼神态各异的羲和诸臣,我淡淡起头:“清河王虽然袭我船队。不过于情于理,他是别国皇族,我们并不方便置喙贵国如何处置,只请陛下明正典刑,按律从严查办。”


亚米尔罕点头,可听我话锋骤转,神情凝重。


“虽说我们羲和人也有牵扯其中,不过清河王在我羲和地界杀人放火,也是不争的事实,绝不可能就此作罢。”


言下之意,索要赔偿。先前宰相登门时,也有主动提起赔款,可我未有当即敲定,召来熟知伽罗国情的大臣详问后,借今日之机提出三个条件:“白银十万两,降低关税,以及贵国的冶炼技术。”


虽没有狮子大开口,令其割地。可近年因是沿海倭匪猖獗,见大多羲和商人取道自己的国家去往西方贸易,伽罗那方的关税水涨船高。如能迫其降低,也算利国利民的举措。而羲和外患并不仅是九皋。行军打仗,武器先进与否,也是制胜关键之一。在冷兵器时代,铜铁尤其重要,羲和虽有充足的矿源,可冶炼技术不及因是地广人稀而重兵器铸造的伽罗。而我有心引入新的冶铁技术,也不是纯粹为了铸造矛盾戈枪这等常用兵器。如能制造出这个世界的人意想不到的强大火器,便可威慑各怀鬼胎的邻居。掌握先进的冶炼技术,也有利于民生。故而在场羲和诸臣得我暗示,不遗余力,与有所保留的伽罗一方就后两个条件唇枪舌剑。即使我和亚米尔罕私交甚笃,军政大事也是各有考量,我软硬兼施,终令亚米尔罕做出让步,同意后两个条件,可也希望从羲和引入一些经济作物及先进的生产工具,以扩大耕地及人口。


“农作物和生产工具确是重要。不过陛下若想根本上兴盛农业。不如滋生人丁,永不加赋。”


照搬康熙大帝著名的国策,诚恳建议他按地征税,这样也可扩充人口,增加劳动力。亚米尔罕一怔,随即朗笑点头:“帝储殿下良言,孤铭记在心。”


至于明德寺一事,我明着称回去详查后,再作定夺,暗对亚米尔罕使去眼色,以示私下再议。而这些天来,羲和诸臣只顾着义愤填膺,另桩头等大事却是抛诸脑后,直待亚米尔罕旁敲侧击,适才想起德蓉公主的去留,纷纷直呼:“一女怎可三嫁?!”


121 v文公告


122 贰拾伍章 ? 虹萦 '五''vip'


即使缓兵之计,公主已与格史泰行过婚礼。而今伽罗国再度提亲,两月之中一女三嫁,且是尊贵无比的长公主,实在有伤天朝颜面。起先我不置一词,等到守旧的大臣们苦水吐毕,慵慵打起圆场:“皇姐远嫁来此,本是为了两国修好。若非清河王狼子野心,皇姐已与故世的先君共结连理。”


冠冕堂皇,遗憾先君遭遇不幸。可逢此多事之秋,不如冰释前嫌,抛开世俗,以两国百姓为重。若能实现初衷,缔结同盟,令关外虎狼有所忌惮,也是天下万民之福,“而新君陛下仁厚英明,若能与皇姐结得百年之好,不但是皇姐之福,我们两国的关系也会比过去更加融洽。”


虽打官腔矫情了些,可立时收效。先前因是损及国利的两项条约而多有不快的伽罗诸臣听我盛赞他们拥戴的新国主,神色渐缓,赞同点头。而羲和诸臣也自先前德蓉公主力保王孙,隐察两人感情非同一般。虽流言不足信,可新君不惜在此敏感时期主动提亲,情谊定已深厚,万一真如传闻那般,已有夫妻之实,乃至珠胎暗结,不但公主成了世人的笑柄,他们力保的天朝威仪也会荡然无存。再者,不比纯粹的政治婚姻,德蓉公主若与新君两情相悦,往后定受宠爱,自然而然,影响伽罗对羲和的国策。所以听我发话,大臣们未再辩驳,只是一时拉不下面子,脸色y沉。我淡笑折中:“等甘州明德寺一案有了结果,本宫再行上奏皇兄,求请准婚。”


临末了,朝对座的男子淡一笑:“盼是子虚乌有。”


亚米尔罕立懂我笑中深意,点了下头。是夜,乔装亲临别宫秘谈,坦承他也知明德寺的隐秘,现在大白天下,依立场,我必须奏请天子,大张旗鼓地上山搜寺。若是搜出明证,他和莞菁的婚事定然告吹,自然心急如焚。可又难以开口求我徇私。淡望坐立不安的男子,我终是一笑,起身取过一个木匣:“姐夫和皇姐确是良缘天注定。”


见是盖有国玺的一道敕令,亚米尔罕一怔,忙是接过详看:“你早便知晓此事?!”


我点头,避重就轻:“原想和姐夫私下商量,可既已事发,我就只有遣人搜寺。不过姐夫放心,不该让人瞧见的,我早便收好,只是偌大的地宫若是空空如也,未免奇怪……”


见我欲言又止,亚米尔罕苦笑:“事已至此,殿下有话不妨直言。”


却之不恭,我颌了下首:“地宫通常用作收藏镇寺之宝,若是搜出佛经和宝物,也便合乎情理。”


下了谈判桌,再接再厉地讹诈自家姐夫,亚米尔罕不知是笑是哭。可我得了便宜还卖乖,摊摊手:“不妨当是给皇姐下的聘礼。可比打仗划算多了。”


父债子还,天经地义。因此损失惨重的姐夫大人只有无奈轻叹自己不但娶了个金贵的公主老婆,顺道收获一个喜赚黑钱的小姨子:“殿下确懂得精打细算。”


我不语,弯眼一笑。既已解决争端,我便要起程回羲和。问起我出世不久的女儿,亚米尔罕隐忧:“殿下又当如何安顿郡主?”


梵游这一倒戈,确是惊天动地。不但抖出伽罗国如何破坏睦邻友好,估摸不久之后,即大将军的风流事便会传遍羲和,那位盈芳郡主也会知晓未婚夫背着自己,偷偷摸摸地娶了个小老婆,甚至育有一女,被掳去作人质,令念旧的帝储殿下一怒为情郎,联合回国夺嫡的伽罗王孙,轰轰烈烈地将那个国主做了没几天的清河王扯下王位。


“虽然扯了些,可这样一来,我和莫寻倒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将百合带回羲和。”


不过茈凌菲甘愿苦等六年,想必用情至深。我若是她,当不会为了一个来路不正的小女娃,令这六年的等待付诸东流。也许到时她仍会力排众议,执意下嫁。可莫寻在这六年间对她不闻不问,更有甚者,莫名其妙地拖个小油瓶回来,但凡女人都难接受,毋说心高气傲的宗室郡主。若是跟着爹爹,只怕我的小百合便要在后妈的白眼中郁闷长大。可若打着看不过眼的幌子,将受气的宝贝女儿接进宫去,虽可和旻夕一样做我的养女,可往后便不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承认她是我的亲骨r。摇头苦笑:“等见到百合,再做打算吧。”


因有前车之鉴,我也难相信茈尧焱愿意不计前嫌,接纳百合。故而收养孩子的那户人家若是家境良好,我打算求他们收留几年,等我即位后,再接回羲和团圆。叹了口气,与亚米尔罕相视苦笑,待姐夫大人走后,我令宫女取来葡萄酿。因是诸多烦心事,当悄然入我寝居的莫寻从我手里夺走酒杯时,不觉已经几壶下肚,可仍是清醒如初。不禁自嘲一笑,搂住面色不善的皇太子殿下。自从真正成了他的人,每天不厌其烦地对他重复同一句话,此刻亦然。笑了一笑,开口便道:“娶她。”


“做梦。”


越发惜字如金。望着眼神清冷的男子,我苦笑渐深。如果茈凌菲见到此情此景,定会指着鼻子骂我假仁假义。可若真如此,我反倒释怀,因为我确是个小人,一边希冀莫寻可以委曲求全,放下这段注定无果的感情。一边寡鲜廉耻,任他抱起我走向床榻,一同沉溺情海……


“外祖和表哥嘴上不说,可心里定是盼着我早日改嫁……”


缠绵绮梦终有尽时。待交缠的喘息渐渐平复,我慵慵枕在他的肩上,“要不我们再生个孩子,让他们彻底死了这条心。”


先前亚米尔罕说起故世的祖父当年因是子息不盛,曾经倍受压力的时候,不经意触动我一直回避的问题。洛儿现在何处,可否安好,根本无从知晓。即使将来他和百合都平安回我身边,归仲元许也会借口子息不盛,联合群臣我改嫁。若是再要个孩子,三个亲出的皇嗣当可堵住老古板们的嘴。可难得我心甘情愿给他续香火,百合她爹却是斩钉截铁地拒绝:“这回险些要了你的性命。而且我早说过,有百合就够了。”


如不是梵游欲与我同归于尽,这回生产当不至凶险。我不以为然,可听莫寻后言,因是不曾细想这个问题,心绪复杂。兰沧侯乃降王之后,洛儿的身份多少敏感。百合尤然,拥有一半云桑皇室血统,易被外人利用,最好的方法便是隐瞒生父。可降王之后、生父不祥,两个孩子都是易引争议的皇嗣,难保不会有人借此机会挑起皇位之争。我若逃避现实,和莫寻再生一个孩子,同样弊大于利,私生子本便会被人瞧轻,加上长兄的生父是为兰沧侯之子,身份上高他一等,许会令手足之间平生嫌隙,待他懂事后,若知我一时意气生下他,更会恨我待他不公。不禁自嘲:“手心手背都是r,我真不希望洛儿和百合会为了皇位反目。”


看向紧搂住我的男子。虽知他爱我,可他也是百合的父亲,更不知他为何会说起皇位之争,试探着问:“若是将来我立洛儿为储,你可会怨我?”


我自不希望因为皇位继承问题,与他反目。幸而是我多虑,他抬手抚我的发,毫未犹疑地摇首:“我们虽不能结成夫妻,可有了一个女儿,已是我莫大的福分,断不敢奢望其他,也不愿百合卷入宫廷是非,一辈子做个平民百姓便好。”


似有深意,可他再未多言,深吻住我,复又覆了上来,仿似最后的放纵,掀起阵阵惊涛骇浪,任我有满腹疑惑,也无力深思,缠搂他火烫的后背,深深吻住彼此,几欲窒息的当口,被他带入天堂……


“若我们只是寻常百姓,该有多好……”


如没有遇见我,他可不近女色,孑然一身。可我们已是事实上的夫妻,从此便会有欲,便会渴望。凝住他眼里深深的眷恋,我竭忍酸楚,轻抚玉容。即使对不住另个为他虚度韶华的女人,可仍软在他怀里,缱绻反恻,任己疯狂。极致的刹那,在彼此的心中埋下


一辈子的爱。


123 贰拾陆章 ? 百合 '一''vip'


宫变的第十日,双方谈妥细节,拟定条约,我便启程折返羲和。只是另有一桩心事未了,所以私下拜托了亚米尔罕,临行前夜同往敦阳北郊的皇家秘苑,去见幽禁在那里的清河王。


深陷下去的眼窝,憔悴的面容,在间尚算亮敞的囚室看到颓丧狼狈的格史泰,心中怒涛不复。也未料到我会亲自前来探监,格史泰怔了怔,淡讽一笑:“帝储殿下来此,有何贵干?”


我瞟了眼囚室中仅有的一张矮榻,回想来这异世之初,也是这样幽禁在钦天监秘牢。却未想多年后的自己,竟离那权力的顶峰只有一步之遥,果是世事无常。我略微自嘲:“王爷这样处心积虑地争位,又是何苦?”


许以为我是来落井下石,格史泰沉下脸色:“帝储殿下若想羞辱本王,那日在王宫大殿,你已得逞。现在请你回去。”


我恍若未闻,在堆干草坐下身去:“不知王爷可有听说本宫曾经流落民间?”


不知我有何意图,格史泰皱眉。当是未见他满脸不耐,我自顾自地说:“后来先帝召本宫回去即储,本宫反是不愿,因为皇宫是个可怕的地方,比起君临天下,本宫更想做个平民小百姓,平淡一生。”


听我曾经自愿放弃储位,格史泰惊诧望我。我笑了笑,兀自续言:“可惜老天不曾眷顾本宫,夫君被人死后,本宫也曾像王爷一样觊觎皇位。”


同样承认身居高位,才发现权力有时确是个好东西,至少不会一味被动。若是做了皇帝,更能令所有人对你俯首听命。遇上看不顺眼的人,也可想杀就杀,无须拐弯抹角,“不过权力的背后就是责任,滥用生杀大权,底下的臣民就会造反。若是心慈手软的仁君,担不起这个天下,臣民照样不会买你的帐。”


凝住那双渐然转深的墨蓝眸子,我淡说,“皇帝是桩苦差事,容不得半点差错。如果给本宫机会,本宫宁可做个无所事事的闲散宗室,也胜过起早摸黑地处理政务。”


“殿下是在嘲笑本王?!”


“岂敢。”


对着微愠的格史泰,我轻抬起手:“本宫只是想问王爷,当初你和王孙殿下斗得你死我活,都是为了王位。不过成为君主后,你又待如何?为苍生谋福祉?还是纯粹只是想做君主,从此便可随心所欲,杀光所有你讨厌的人。又或是……”眼前掠过当日他看德蓉公主的温柔眼神,“为了拥有对等的地位,匹配你倾慕的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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