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菀趁这工夫脱身,奔过去拿起文具匣子里的小裁纸刀,握在手里,刀尖向外,咬牙说道:“你敢过来,我就刺你一刀。”
吴菊人哭不是笑不是,半晌才道:“下午是你先喝的合卺茶,可是反悔了?你要不同意,说就是了,至于要动手吗?你快把刀放下,别又伤了自己。”他想来日方长,新娘子面薄害羞,也是常事。何况又受了大哥的羞辱,自然会把气出在自己身上。便道:“你身子怕还没复原,早点歇吧。我还是去外面睡。”看看桌上的丝绢,摸摸挨了巴掌的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自去安歇不提。
剩下紫菀一个人,在千头万绪、惊吓怀疑中渡过了一夜。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睡着,这一觉醒来就见红光满室,隔着帐子看见吴菊人坐在床边看一本书,见她睁开眼睛,就朝她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在自己房里还要噤声?紫菀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却聪明伶俐,也就不声不响。看他已经穿好了衣服,却装模作样的大清早看的什么书,不觉好笑。
吴菊人见她笑,自己也笑了,然后压低声音说:“还不都是给你闹的。”然后扬声道:“夫人醒了,进来侍候吧。”
紫菀以为进来的会是鹦哥和唤茶两个,谁知却是两个中年仆妇,她依稀记得是大太太身边的佣人,她们来做什么?
这两人仆妇一个端着一个托盘,里头有两盏茶,另一个打起帐子,从床上拿起一条白色丝巾,看了一眼,朝吴菊人和紫菀行礼道:“恭喜三老爷三太太,请喝合欢茶。”
吴菊人面无表情地端起来喝了,然后放盘子上。紫菀却想:我还没刷牙呢,喝什么茶,便道:“放下吧。”
那名仆妇依言放下,收了丝巾,两人又行了一个礼,笑嘻嘻的走了。
紫菀刚想这条弄脏了的丝巾怎么到了床上,她们又拿去做什么?猛然间醒悟了过来,羞得满面通红,随手抓起身边的一个枕头朝吴菊人扔去,啐道:“呸!”
吴菊人大笑着接了,放回床上,看见鹦哥和唤茶进来,咳嗽一声,掏出怀表打开表盖,看一眼说:“不早了,辰正三刻了,一会儿岳父的轿子就要来接你,梳洗了吃了早饭好走。”
紫菀看见丫头们进来,不好意思再闹,既然他岔开了,便随口道:“你那只表是什么牌子?”又自言自语道:“辰正三刻是几点?”屈指算数,“哦,九点差一刻。”
吴菊人微微觉得有点奇怪,道:“什么牌子?我可不认识上面的洋文。你要是喜欢,我一会给你一个新的坤表。这个太大,你拿着不好看。”一般人见了西洋玩意,先是好奇,然后拿着玩,从没有人问是什么牌子的。一想也就释然了,“你大哥之珩在西洋,是不是给你带回来过?”
紫菀才知道说漏了嘴,一笑掩饰,让两个丫头给她梳洗穿戴好了。身上是一件樱桃红的衣裙,绣着细小的月白色的缠枝葡萄叶,耳边c一只大拇指那么大的珍珠发钗,后面用了三枚翡翠簪子才别住新梳成的发髻。乔小姐的头发又长又多,滑溜无比,光可鉴人,挽好的发髻也沉甸甸的。
吴菊人坐在一边看她梳妆,看得兴味盎然。
紫菀在镜中看见,又是恼又是恨,又是羞,故意道:“我昨天拿在手里的东西呢?刚才我就该用那个。”一早枕边没有,定是吴菊人来看过她了,又把白绢放在床上,裁纸刀也收走了。要是给刚才两个仆妇发现,可是不得了,怪不得他要让自己噤声。但这事想起实在可气可恼,心想真是万恶的旧封建社会,吃人的礼教,要是那条白绢出了问题,我还不做人了不曾?就为了这个,也要离开这里。
吴菊人知道她问的是那把银柄裁纸刀,又说该用刀来掷他,而不是软绵绵的枕头,笑道:“我收起来了,免得来一出史记列传。”
紫菀知道他说什么史记列传,其实想说的是《刺客列传》,当着两个丫头的面,不好说破。自己也不好和他斗口,知道不是这个无赖的对手,带着三分气恼,说道:“博浪一锥,固是无功,但也吓得秦王胆寒。贼子鼠胆,小惩可也。”
吴菊人听了哈哈大笑,躬身一揖到底说:“受教受教,吴三拜领。”
鹦哥和唤茶虽听不懂紫菀说的是什么,却也看出两个人是在打趣说笑,而姑爷这般好脾气,真是小姐的福气。相视一笑,都感欣慰。
紫菀梳洗好了,正好小梅来说乔家来接新娘三朝回门的轿子已经到了门口,吴菊人道:“每人打赏一个银元,送些喜饼,让他们把轿子等在二门。叫厨房摆早饭到这里来,夫人吃了就去。”
小梅应声去了,马上有仆妇送来早饭,两人相对在外间起坐间吃了,用茶嗽了口,吴菊人送到二门,扶紫菀进了轿子,说道:“晚饭前我来接你,”把头探进轿里,用最小的声音问道:“你会回来的吧?”
紫菀想那得看玉璧在不在这里,在这里的话不回来也得回来,如果要还在乔宅,我拿了就走,才不回来。当下点点头不说话,心里有些惆怅,趁左右的人都看不见,伸手摸摸他的脸小声说:“对不起。”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哪一件事说对不起,是为了万一可能的一去不回?还是带给他的伤害?还是为了自己也说不清的离愁别绪?
吴菊人只当她是在为昨天打他一耳光的事道歉,摇头不语,握住放在脸上的手,凑到嘴边亲一下,直起腰放下轿帘,对鹦哥和唤茶两个说:“走吧。”又命两个吴家的中年女仆和两个男仆跟着,送进乔家才回来。吴乔两家在一个镇上,慢步过去也要不了多少时候,但深宅女眷,再出个近门也要跟上一帮子人。
到了乔家,在鹦哥和唤茶的扶持下见过乔伯崦和两位姨娘。紫菀知道这比不得是在吴家,别人都不认识她,怎样行事都不要紧,这些人可是看着她长大的,行动说话错不得一点。当下谨言慎行,不苟言笑。好在之琬平时就是这么个性子,旁人也不觉得有异。见过长辈后,云姨娘让她回自己房去休息,和翠姨娘、鹦哥唤茶把她送回旧居。
紫菀看这个地方四十年丝毫没变,只是更新洁光鲜一些。重回旧居,心里说不出的感慨。
两个姨娘离了乔伯崦跟前,有说有笑起来,问长问短,吴家的兄嫂对她可好?姑爷对她可好?两个丫头你说我笑,又比又讲,把早上的笑话说了一遍,引得两个姨娘也笑。云姨娘说:“我早说过吴家没有长辈在,真是最好不过的一门亲家,真是说对了。”
稍时摆上中饭,几碟子精致小菜,还有一小碗长寿面。紫菀觉得自从来了这里就是不停的吃,奇怪的是也没见这里的人胖过,倒是爸爸秋白,有个胖胖的肚皮,看来西洋的食物营养确实是好。
云姨娘倒了一小杯女儿红,道:“今天即是琬儿新娘婚三朝回门,又是二十岁芳辰,双喜临门,我和你翠姨贺你一杯,我们虽然都不吃酒,但这杯还是喝了。”
翠姨娘也向她敬酒。紫菀不敢多说,小口慢慢喝了。心想,我们回来就是为了给外婆庆寿,没想到岁月变换,日子倒是丝毫不差。她甚少喝酒,这一杯酒下去,眼圈和脸颊就微微有些红了。把面吃了半碗,瞌睡上来,神情困顿。她昨晚大半夜没睡,这会儿酒足饭饱,便思睡眠。
云姨娘忙让两个丫头扶她回去睡下,放下帐子,又放下窗上的竹帘子,门上的竹帘子,一屋清幽,正好寻梦。
梦中紫菀飘飘荡荡地离了房间,一路来到乔宅的中堂,堂外堆得满满的花圈,里头是黑压压的人群,个个神情肃穆。璧上挂满了挽联,当中一个大大的“奠”字,两边的挽联写的是“音容宛在,懿德长存”,看落款,文是蒋先生所撰,联是张静江先生所书。而堂中在致词的正是张静老。紫菀虽没见过他,但在报上看到过他的照片,这一见就认出来了。曾听妈妈说外公和南浔张静老是青年时期的朋友,看来是真的了。吴镇和南浔甚近,张静老这些年赋闲在家静养,今日亲来致悼,真是难得。那身后棺木中躺着的,就是外婆吧。她飘过去弯腰探视,棺中人小小一张素容,满头银丝,盖着一张薄被,合掌放在胸前,手下是一枚玉璧。
她一见这枚玉璧,不免心惊。再看左边,爸爸妈妈都在,穿着黑衣,袖上戴着青纱,妈妈鬓边镶着一朵白绒花,两人都在拭泪。紫菀叫道:“爸爸妈妈,我在这里,我想死你们了。”但两人却似乎没听见。紫菀心头一沉,再看旁边站着的一人,穿着妈妈的黑色旗袍,剪着童花头,神情呆滞,不是自己是谁?身后站着夏阳扶着她,两人看似亲密无间。紫菀想我在这里,怎么还有一个我也在这里,忽然那个紫菀抬起头来,透过虚空看见了自己,眼睛一亮,张口说着什么,却是听不见。
紫菀摇头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那个紫菀急了,张嘴又说了一串话。紫菀看看那后头的夏阳,垂首静默,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手却搁在那个紫菀的腰间。不觉冷笑,道:“好,这么快你就把我忘了。”又冲着秋白吴霜叫爸爸妈妈,他们也是毫无回应。紫菀心冷之极,道:“真的是两个世界了吗?是谁在我的身体里面,假扮我?抢走我的爸爸妈妈和表哥?你们口口声声都说爱我,叫我宝贝达令,怎么我的魂灵儿不见了你们都没发觉?由得别人冒充我?”还想逗留,与父母讲话,魂儿却不听,径自飘荡开去,离了灵堂。
紫菀哭道:“别让我走,让我留下,我要妈妈。”哭着说着,从梦中醒来,半晌才知道是梦。但她心知那不是梦。外婆确实是死了,就在那天,倒在自己的脚下死去,爹爹妈妈请张静老来主持了哀思追悼。顶可气是夏阳,平时总说怎么怎么爱自己,自己的魂灵离开了,他竟会没发现?还和别人卿卿我我?那个抢了自己的生活的人是谁?
该不是外婆乔小姐之琬吧?紫菀这么一想,吓得流下泪来。她从不是个爱掉泪的人,这下是真的又惊又怕又是伤心。被奇怪的命运抛在了过去,一直那么疼爱她的亲人竟都没注意到,怎不让她心酸。她用手背抹去眼泪,但不听话的眼泪抹了还有,抹了还有,只好在床上寻摸手帕。手摸到枕头底下,像是有件东西,拿出来一看,正是她昨天找了一天的那枚玉璧,外头包着一张半新的手帕。她用手帕擦着眼泪,抱着玉璧痛哭起来。
第三十一章 却扇
第三十一章 却扇
她正哭得伤心,外头唤茶说道:“姑爷来了,小姐在屋里睡午觉呢。”打起帘子,让吴菊人进来,说道:“小姐,姑爷来接你来了。”
紫菀“唔”了一声,把玉璧塞进枕头底下,翻身朝里装睡。
吴菊人听得这一声“唔”,鼻音重浊,像是带着哭音,不放心起来,撩开帐子坐在床沿上,让帐子仍旧垂下,海棠色的帐子把两人隔在一个小空间里,一时春意四起。想起上次进这个房间,帐中人也是这般在午睡,自己一见之下惊为天人,使出了泼皮无赖的招数,偷了她的画,要挟她的父亲把她嫁给自己,今日果然达到了目的。这么一想,心里一阵得意,嘴角便有了笑容,伸手去扳她的肩头,让她转过身来。
紫菀满面泪痕地转身看着他,见他脸上居然带着笑容,心里又气上来。
吴菊人先是一惊,忽又一笑。他笑的是上次来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扰了人,被当成贼打,这次却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堂堂正正的坐在床边,名正言顺地触碰佳人。至于佳人为什么哭,那真的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看着她哭,可以逗得她笑。想到这里,又笑了一下。
紫菀看他一笑再笑,急怒攻心,半仰起上身,朝着他搁在自己肩头的小臂一口咬下。吴菊人吓了一跳,却不避不躲,任她重重咬落,扬着眉毛看着她。紫菀咬得牙根都紧了,才松了口,重又躺下,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心里愧疚上来,却嘴硬不肯道歉,拿手帕盖住了眼睛。
吴菊人看着枕上的人青丝散发,手帕底下一张樱桃小口微微轻颤,不觉情动,俯下身去轻轻吻住,慢慢加重三分力道,见她没有异意,又把嘴滑到她耳边,轻声道:“跟我回去吧。”
紫菀霎时间觉得天旋地转,神智不清。既提不起劲来把他推开,也不想把他推开,心想就这样也很好,很好……脸上像火一样的烧了起来,红晕直升到耳朵边。
吴菊人觉出异样来,微直上身离她有一臂远,拿掉她脸上的手帕,看她一脸的娇羞难当,不觉沉醉难醒。他此前在心中幻想了好几百遍的温婉少女,骨子里却是个娇憨活泼、敢爱敢恨的率性女子。时日尚短未知他事如何,这闺房之中必定不会寂寞无聊,却是一定的。有心想要缠绵一番,顾忌着这是大白天,又是在岳父家中,将心中那份激情强行按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今天得了个好东西,回去给你看。”
紫菀巴不得他不提这个,让红晕退去,兀自嘴硬道:“我不要看。”却又撩起他袖子,去看他小臂上的齿印,好在是隔着衣裳咬的,没有出血,只有一圈低陷下去的牙印。心中过意不去,拿起手帕把那个牙印包扎起来,再放下衣袖。眼前这个吴三,要当他是外公,那是万万不可能,一是他年轻爱玩会胡闹,和她很对脾气;二是她本来就不认得外公,因此日夜相对也没什么不自在。但真要拿他当丈夫,却又从心底有所顾忌,到底该怎样才好,真是难煞了她。不知为何,她心里还有一分赌气,爸爸妈妈和夏阳根本没发现他们那么宠爱的小黛西变了个人都不知道吗?可见你们都不在乎我,你们不在乎,有人在乎。这个人又会说,又会笑,又会哄人。心思转到这里,脸上又是一红,别转了脸不敢看他,起身下床找鞋。
吴菊人笑着起来,替她挂起海棠春帐,到门口叫了唤茶,与她打水洗脸拢头发。鹦哥进来道:“老爷说留小姐和姑爷在家里吃了晚饭才走,已经在花园摆下了。还让九娘和冒先生扮上了相,要替小姐祝寿唱戏。”说到冒先生,口气都变软了。
紫菀听了,知道吴菊人和曾外祖父不大合得来,回头问道:“你去吗?”
吴菊人坐在窗下的玫瑰椅上,道:“岳父留饭,当然要去,何况是你的生辰。这两天过得稀里糊涂,我倒忘了这桩事,不然早上就叫厨房准备长寿面了。”
紫菀道:“吃一天面,我可受不了。中午就是吃的面。”两人说起庆寿吃面的,俨然是一对居家过日子的夫妻。
重新匀过了脸,拢好了头发,两人跟着鹦哥到了花园。天近黄昏,时近初夏,花园池塘里荷香微风,甚是宜人。池边摆了一桌酒席,乔伯崦和两位姨娘已经在了,吴菊人忙过去请安行礼,各分主宾坐下。三杯过后,乔伯崦示意开戏,琴十九起琴,一生一旦上了台,扮的是唐明皇和杨贵妃,唱的是《长生殿。密誓》一折。
乔伯崦点头道:“九娘有心,挑了这一出,我当她会唱庆寿戏呢。”
云姨娘道:“今日虽说是为琬儿庆寿,实则是贺她新婚。还是姑娘家知道姑娘家的心思,那锣鼓锵锵的庆寿,那里比得上这出戏寓意高深。”
吴菊人谢道:“岳父推爱,小婿感恩不尽。还要再谢两位姨娘平日里对宛玉的照拂,小婿敬岳父和两位姨娘一杯。”
四人把酒喝了,乔伯崦道:“你知道我是爱屋及乌就好。听戏。”
紫菀听了一愕,随即发笑。看吴菊人倒是闲闲的满不在乎的样子,而两位姨娘面露不悦,却又不好说。看来乔伯崦不喜欢吴菊人,竟是真的了。
想来也是,吴菊人这样一个泼皮无赖似的人物,为得到人家姑娘,竟然做出翻墙越户这样说不出口的事来,如何入得了乔伯崦这样清心静养的高人逸士之眼。若不是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肯将女儿下嫁这种人的。话说回来,吴菊人要不是这样棋行险着,拼死一博,要想得到乔小姐为妻,除非下辈子了。他来这一出求亲记,和《西厢记》里的张生跳粉墙有异曲同工之妙。紫菀要见了乔伯崦,才能明白吴菊人的苦衷。她本来就觉得他的行为十分的罗曼蒂克,这会儿竟生出些敬意来了。这样想着,眼光自然从戏台上飘到了身边的吴菊人身上。
吴菊人一心一意都在紫菀身上,察觉到她的注视,偷偷从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紫菀怕惊动别人,不敢挣扎,只好任他握着,眼睛重又回到台上。
戏台上那杨玉环唱道:论恩情,若得一个久长时死也应,若得一个到头时死也暝。
唐明皇唱道:休心虑,免泪零,怕移时,有变更。做酥儿拌蜜胶粘定,总不离须臾顷。
两人合道:话绵藤,花迷月暗,分不得形和影。香肩斜靠,携手下阶行。一片明河当殿横,罗衣徒觉夜凉生。惟应,和你悄语低言,海誓山盟。
唐明皇下揖,杨贵妃回拜,念白道: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众人听罢道好。吴菊人放下紫菀的手过去敬酒,谢过诸人高谊,为他新婚贺喜,特地唱这出情意绵绵的戏。冒聘芳和沈九娘谦逊几句,下去换衣下妆。琴十九和他是旧识,不免多聊两句。吴菊人悄声问道:“十九兄,此地尚可否?”
琴十九微笑道:“很好。我已年过四十,难道要在戏班c琴至死?其中凄凉滋味,不是我辈中人,不得知也。此间东翁情意高古,礼贤下士,以家人待我。何况……”看着换了家常衣服的沈九娘出来,低语道:“此间乐,不思蜀。”
吴菊人随他目光看去,落在了在向紫菀道喜的沈九娘身上,心下了然,笑道:“如此,恭喜十九兄了。”
琴十九摇头道:“此言尚早,还不知佳人作何想。”
吴菊人深知两情相悦方是好的道理,也不多说,道:“少时还请十九兄为我助琴。”
琴十九道:“当然。”
吴菊人道:“可有竹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