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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部分(1 / 2)

地叫了一声:“孙先生。”


那孙先生三十左右年纪,个子不高,面容清癯温和,双目湛然有神,上唇留有短须,剪着短发,穿着西服,听见有女士叫他,微笑应答:“这位女士认识我?”


紫菀暗自责怪自己冒冒失失,惊扰了先生,但已经搭上了话,不忍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强自按下心中的激动,谦恭地回答道:“是的,孙先生。曾拜读过先生的《上李鸿章万言书》,也听说过先生创办的‘兴中会’,对先生仰慕已久,今日得见先生,幸何之至。”


孙先生颔首道:“有年轻女士对吾国前途如此关心,中华必兴。请问女士尊姓?”


紫菀道:“夫家姓吴,小女子姓乔。浙江吴镇人氏,有吉昌商号为业,今赴巴黎开设分行。先生此去也是巴黎?”


孙先生道:“取道巴黎再转伦敦。”


紫菀一眼看见吴菊人和另一个青年走来,忙道:“可否容小女子引见外子?”


孙先生见一个年轻女子如此热心,颇为奇怪,仍微笑点头。


紫菀向走过来的吴菊人,用他的字唤道:“陶然,我与你引见一位当世英雄,这位是广东香山孙逸仙博士,首创‘兴中会’的志士,当年曾上书李鸿章,提变革强国之良策,惜乎被拒。”


吴菊人还未说话,旁边的青年一步迈上,喜道:“久闻大名,可惜无缘得见,不料今日在船得以拜见高贤。我叫张静江,浙江南浔人。此次出洋乃是随驻法公使孙大人出任参赞一职。”那青年二十刚出头,一身贵公子派头,服饰华贵,人却开朗随和。


孙先生笑道:“张参赞乃廷上重臣,我却是清庭通辑之要犯,张参赞此语,太过谦逊了。”


张静江不以为意地道:“我这个官职是家父花十万两白银买来的,不值一哂。久仰先生为国为民之豪情,正想讨教一二。这位吴兄也是同道之人,敢请先生不吝赐教,小坐可便?”


孙先生欣然应允,四人在甲板上拣一小桌,纵谈天下大事。谈得兴起,张静江道:“将来先生有何所需,一封信至,张某倾力相助。”吴菊人看了一眼紫菀的眼神,也概然应承。


孙先生本是为革命筹款而奔走,这一下子得了两个大财东施以援助,十分感激,握住两人的手,频频点头。


紫菀看到这一幕,百感上心,悄悄别转脸去擦去眼中一点泪花。


畅谈方酣,孙先生有事告辞,吴菊人向紫菀介绍张静江。紫菀当然知道这个人,笑着应答。客套几句后,张静江忽笑道:“吴夫人,我母亲见过你,你可知道?”


紫菀却不知,微笑道:“哦?”照理大户人家的女眷是不该和外边的男人见面聊天的,但这本是在洋人的邮轮上,一切习惯都按洋人的习惯行事,紫菀又是身穿考究的洋服,一口流利的洋文,人家当她是出洋的回来的,也就不论那么多的规矩了。紫菀自己受的新式教育,吴菊人又对她宠爱之极,随她任意妄为。她落落大方的会见外客,孙先生张先生这样见过世面的人,也都浑不在意。


张静江笑道:“今春你父亲六十大寿,曾下请柬来我家。我母亲过府,见过当时还是乔家女公子的吴夫人,回来就赞不绝口,还起意要来府上为我求亲。被我父亲拦下,说马上要放外任,以后再说。不想才过几月,乔家女公子已归吴门。”笑着对吴菊人道:“吴兄的动作好快。”


吴菊人扬眉道:“我却不知此事?宛玉?”


紫菀笑着摇头,道:“张先生言过其实了吧。”忿开话题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张静江哈哈一笑,道:“我们两家都经营生丝,生意场上见过几面,没想到会在这远洋船上重逢,也算有缘。”不再多说此事,转与吴菊人聊起生丝的行情来。


待两人独处,吴菊人问道:“宛玉,那位孙先生的名字我以前略有所闻,却不知为何你要如此推崇?”


紫菀将手放在他胸上,道:“这位孙先生,将来会推翻满清统治,成立共和政府,出任民国大总统。不幸英年早逝,国人尊其为‘国父’,举国痛悼。那位张先生和你,会倾尽家产助他成功,张先生自己也会成为开国元老,辅佐完孙先生,再辅佐孙先生的继任者。我和当世最杰出的三位男性在一起,深感荣幸。”她对吴菊人深信不疑,知道他不会惊讶于自己的惊世骇俗之语,故而做此预言,却不提及吴菊人的结果。


吴菊人听完沉思半晌,方道:“听上去甚好,却不太妙。他们两位,一个鞠躬尽粹,一个殚精竭虑,这样的仁人志士,是该我辈敬仰,却与我的志向不合。不知狐仙能否对在下前途做一二透露?”他也听出不妥,原不想问,到底还是没忍住。


紫菀面不改色,笑道:“未知足下所问何事?”


吴菊人也笑,装作漫不经心地道:“姻缘。”


紫菀仍是笑盈盈的,道:“敢问足下对姻缘的期许?”


吴菊人用手中折扇指一指刚升上来的一轮圆月,又挑一挑紫菀的下巴,回复他一惯的痞赖道:“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怜)子。”用的是当日调笑的一句古诗。“莲”通“怜”,“莲子”便是“怜子”,便是与所爱之人百般爱怜。


紫菀怜爱地看着他道:“那么,如君所愿。”


吴菊人看着她的眼神,心头一紧,随即又行若无事,笑道:“未知狐仙的心愿又是什么?”


紫菀笑答:“菊人相对三杯满,与君一醉一陶然。”她将吴菊人的名和字,甚至排行都镶进诗里,极尽巧思。


吴菊人哈哈一笑,携了她的手在月下漫步,过了一会儿道:“我倒忘了,今天是中元节。每年今日都该为父母双亲烧纸的,现在海上,不能尽孝了。宛玉,我想在月下默祷几遍,告诉他们我已有佳配良偶,让他们安心。”


紫菀深悔提起将来之事,但话已出口,再说也是无用,紧了紧他的手,道:“那我先回房间去了。”


吴菊人嗯了一声,目送她离去,自己在月下沉思。


紫菀回到舱房,去看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唤茶。用热手巾替她擦擦脸,又倒水给她喝。


唤茶在枕上谢道:“反倒要小姐来照顾我,叫我怎么过意得去?”


紫菀道:“我俩就像姐妹,谁照顾谁不是一样?”


说了两句闲话,正要走开,唤茶忽道:“小姐,出门的时候我收拾箱子,在小姐书案边放纸卷的大瓷缸里找到了小姐一直在找的玉,我包起来带在身边,老是忘了交给小姐。小姐你这会儿要是想拿着玩,就在我放衣裳的橱柜里,用块帕子包着的。”


紫菀听了一呆,慢慢过去取了出来,打开手帕,那枚玉璧冷幽幽地发出玉石的光泽。紫菀拿着回到里间的一张靠壁的沙发前,脱下鞋子躺在上头歪着,狐疑地打量着它。当日找它花了多少工夫,如今却在最想不到的时候出现了。如果它仍能带自己回去,自己要不要回去?一边是父母亲恩,一边是贴心爱侣;一边是回归正路,一边是逆反背离;父母与爱侣,只能二者选一。刚刚许下誓言,就要她破誓吗?一想起吴菊人,百般爱恋千般恩情都涌上心头,咬咬道:“我只管跟着三哥吧。爸爸妈妈对不起了。”


俯身要将手帕把玉璧包起藏了,不给吴菊人看见,哪知正好沙发上方的圆形舷窗上,露出七月十五夜的硕大满月,月光透过舷窗照在玉璧上,玉璧里头登时云飘雾漫,紫菀堪堪将脸凑到玉璧上,就觉得脑子里一片雾茫茫,身子轻飘飘的,不知道飘荡到了什么地方。


那里似明似暗,蒙昧不清,身边是一团团的雾和烟,烟雾里人影幢幢,不知凡几。魂影们忽东忽西,忽来忽往,或哭或笑,或号或淘,凄凄惶惶喧扰一番,又各奔前程去了。


紫菀看着这些魂影,无所适从,这时耳边响起咣噹咣噹的声音,一声声撞在她心上,一声声回响在耳边,近得就像触手可及。一声又一声,咆哮而去,掠得她脸上生风,微微吃痛,鼻中闻到的是铁腥气与焦炭味。紫菀想:这声音这气味,怎么像是火车在跑?


等声音远去,白雾散开,紫菀睁开眼睛,猛觉自己站在了铁道边上,脚下是碎石路基,硌着穿着单布鞋的脚,一双脚有些涨、有些酸、有些痛、有些累,像是走了很多的路,肩头还有一个人的胳膊搂着自己。她转头一看,惊呼道:“妈妈!”


那抱着她的人,正是她想了无数回的吴霜。


吴霜却丝毫不惊不乍,只拍拍她的肩头道:“好了好了,总算过完了。这列火车走得真慢,我们继续走吧。”


紫菀远游归来,心中有愧,不敢多言,以免说错话来,引得吴霜起疑,只是紧紧抱住吴霜的腰,生怕一个松手又要分开。千言万语噎在喉头,堵得她眼泪满眶。


吴霜和她相扶相搀走上枕木,走出十几步道:“菀儿,坚持一下,前面就到杭州了,到了杭州就有办法回上海了。”


紫菀哽咽应道:“是。”


吴霜听她声音有异,回头看她一眼,抹去她脸上的泪水道:“菀儿,别哭,越是危难关头,越要坚强。不要去想我们走不走得到杭州,要想我们每走一步,杭州就近一步了。”


紫菀强笑道:“是,妈妈。”凑过去亲亲吴霜的面颊,“妈妈,我们会到杭州的。”她也不去问两人是怎么到的这步田地,为什么要徒步走到杭州,她只是分外珍惜从新又和妈妈在一起的时间。


果然过一阵吴霜说道:“该死的日本人,把铁路炸了,害得我们只能走路。”过一会儿又骂:“该死的日本人,占了北平不够,还要占上海。”过一会儿再骂:“该死的日本人,抢去了东北不算,还想抢走整个中国。”她走几步,骂一句,像喊号子一样,踏着枕木天然的节奏,一步一步向前挨去。在她这些咒骂中,紫菀慢慢弄清了事情的始末。


直走到天色渐明,房屋渐多,她们确信杭州就在眼前了。但两人已经走得再也提不起脚来,口干唇裂,脚痛难忍。两人搂抱着坐在枕木上,看着后头的难民越过她们朝前去了。吴霜呻吟着道:“菀儿,我们再坚持一下就到了。”几次要起身,都是直了直腰,又放弃了。


紫菀这些日子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早就不是那个在玫瑰花心里长大的小黛西了,妈妈快倒下了,那她就是妈妈的脊梁。深吸一口气,鼓励道:“来,妈妈,我们继续走。我们到杭州去,我们去游湖。”停一停,唱到:“上有呀天堂,下呀有苏杭,杭州西湖,苏州有山塘,哎呀两处好风光。”她哼起小调,硬挽起吴霜的胳膊,让她搭在自己肩上,架着向前。


吴霜轻笑道:“菀儿的小调唱得真好听,自从你外婆去世,就没听见你唱过歌了。”


紫菀心头大痛,心道:自从外婆去世,我就没有见过你了,你怎么能听过我唱歌呢?正要想法询问这些日子来“紫菀”的情形,忽然抬头看见前面一幢一楼一底三开间的栈房,上面写着招牌“吉昌花行”。大清早门板紧排,还没有开张。在这乱世,也不知是否还有人营业。但招牌看上去倒是有个六成新。要在以前,她一定以为“花行”是卖花的,现在却知道在城郊的这些个小小“花行”,是收棉花的小货栈。设在城郊近乡的地方,是方便乡民进城卖棉花。


紫菀心念一动,扶着吴霜到了门前,啪啪地举手拍门,又贴耳去听里面的声音。拍了半天,无人应答,紫菀想一想,开口叫门:“吉昌花行的吴东家在不在?”她想大清早这样拍门,里头就算有人也会害怕,但若听到是女人的声音,里头的人的戒备心会降低一些。而她开口问吴东家在不在,是冒险一试,赌一下这个“吉昌行”还是不是吴家人开的。


叫了几声,里面有个男人的声音应道:“你是谁?大清早的拍门干什么?”


紫菀松一口气,几乎要落下泪来,忙答道:“我是你们吴东家的亲戚,有事相求。”


里头人道:“我怎么能相信你说的呢?”


紫菀想一想道:“你们吉昌行是吴镇吴家的生意,老东家叫吴苌人,现在的东家叫吴霈,今年有四十七岁了,住在横河桥。不知这样说了,能不能让你相信?”


里头人过了一会儿才打开一扇门板,探个头出来,朝她们两人打量一番,道:“请进来吧。”


紫菀忙扶吴霜进了货栈,那人掇过一条长凳与她们坐了,问道:“不知能帮上什么忙?”


紫菀道:“多谢大叔。这是我妈妈,是你们吴东家的嫡亲堂妹。昨晚我们坐火车回上海,不想在半道上火车被日本飞机炸毁,走了半夜的路才走到这里,实在是走不动了。看到大叔这里的招牌,猜想或许是我堂伯的商号,便来求助。大叔行个方便,看能不能与你们东家联系上?”


那人听了点头不已,道:“昨晚是听到飞机飞过去的声音,原来是炸了铁路。既然是东家的亲戚,我打个电话问一下,你们稍等。”


紫菀大喜,说:“谢谢大叔。你就说是老东家的三弟吴菊人的女儿在这里就是了。”说出吴菊人三字,心中更是大痛。莫名其妙地回来了,就像自己莫名其妙地去到他身边,今生还能见到他吗?为什么每一次自己做下决定,其结果都是与决定背道而驰?就像今天本来是决定了要跟三哥白头到老,却天意弄巧,又让她回到了自己的生活中。难道今生就和三哥永别了?紫菀心如刀绞,伤痛难忍,却硬起心肠不去想。面前最重要的事,是把妈妈送到爸爸的身边。与心中的痛相比,脚上的痛和身体的疲惫,根本不值一提。


那人去后,吴霜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杭州有我的堂哥在?我都不记得了,你还记得他的名字,真是难得。”


紫菀只好答道:“我是急中生智,才想起有这么一门亲戚在的。”心里却道:我离开小吴霈,也不过才半个月吧,当然记得他,当年他只有七岁。而吴苌人和太太,怕是早就过世了。


过了一会儿那人出来,说道:“东家叫我把你们送到他府上去。那我们就走吧。”带着她们穿过房子,到了里面院子,那里停着一辆破旧的小货车。那人请她们在副驾驶座上坐了,发动汽车朝城里而去。


吴霜靠着紫菀打起瞌睡来,紫菀也是倦极,却不敢睡。这个人虽说是吴霈的伙计,但万一要起什么坏心,也难说得很。


第三十五章 二我


第三十五章 二我


汽车开在马路上,慢慢进入主城区,房屋渐多渐密,街道渐窄渐弯,而紫菀被这个清晨的杭州震惊了。临街的商铺上着门板,但屋檐下躺着许多逃难的人,衣衫滥褛,胡乱裹着被子躺着。早上应有的生煤炉,卖小菜的人不知去了哪里。满街的碎纸在晨风中飘飞,垃圾发出恶臭,几只狗在里面觅食。


这不是她认得的杭州。


她努力辨认着路牌、街道、商店,想确定是不是走错了路,转过一个街角,一家门板上贴了告示的店招上写着“二我轩”照相馆,她这才相信没有走错。把照相馆命名为“二我轩”,正是这个绮丽悠闲的城市才想得出来的。相比上海的“王开照相”,这家店的主人何其高雅斯文。紫菀第一次到杭州看到这家店,就喜欢上了这个店名。明清以后,浙西文人荟粹,冠绝天下,便是商人中也每多风雅之士。想到这里,思绪再难从吴菊人身上移开,心头又是伤痛又是甜蜜。吴菊人为她花的心思,多少人能想得到,能做得到?


不知道吴菊人发现他的宛玉魂灵儿不见了没有?那留下的之琬的身体又会发生怎样的事?自己回来了,那之琬回去了吗?如果没有回去,之琬的身体岂不是……她想到这里,再不敢往下想。又想:三哥要是发现不见了我,会是怎样的伤心?


当初是千方百计想回来,日日夜夜拿着玉璧不离手,明知会舍不得,但一想到人伦血脉,逆天而行,终是难安。如今真的回来了,才知道那分钻心剜骨的痛,时时刻刻磨蚀着心,滴着血,痛不欲生。眼下没有玉璧在手,那就想都不用去想要不要回去,以后的日子也不用去想,光是想想三哥独自一人在海上,没人陪他说笑,没人和他做伴,他的日子又会是怎样的生不如死?


紫菀咬着嘴唇,眼睛痛得干涩,却一滴泪也没有。事已至此,流泪有什么用?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车子已经到了横河桥吴宅大门口,紫菀认得这个黑漆大门,四十年过去了,没有变过。


那人把车子停下,拍了门。紫菀轻轻摇醒吴霜,两人下了车,等在门边。过不多时,大门上的一扇小门打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人钻出来,先看了看吴霜和紫菀,点点头,对那人道:“辛苦了,回去吧。就要打过来了,你们也躲一躲,乡下、山里,哪里都好,这杭州是不要停留了。”


那人谦恭地道:“是,东家。”又向吴霜和紫菀点头道别,紫菀忙道:“谢谢大叔,没有大叔,我们还不知会怎么样呢。”那人摆摆手,上车走了。


紫菀目送他离开,才转头对吴霈道:“二舅舅,这是我妈妈吴霜,我叫紫菀。不知二舅舅可晓得有这么个堂妹?我们今天冒冒失失来打扰,实在是迫不得已。”这吴霈长得就像第二个吴苌人,紫菀一眼就认了出来,心想我上次见你,你才七岁,转眼就成了半老头子了。


吴霜不认得眼前这个人,只是试探地问了一句:“二哥?”


吴霈看看两人一身农妇穿着,神情疲惫不堪,唉一口气,道:“进来说话吧。”把两人延进院子,请进客厅,亲自倒了两杯茶。那茶清翠碧绿,茶汤香气幽幽,竟是上好的龙井。吴霜和紫菀一口气喝干,舒服得深吸了两口气。


紫菀放下茶杯,看着满屋子乱糟糟的家具,当中堆着七八个皮箱,忍不住问道:“二舅舅,你们要离开杭州?”


吴霈却道:“自从我父亲和大伯跟三叔断绝了往来,三叔一家,我们就再没有见过。霜妹,你排行第八,我就叫你八妹吧。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但你和三叔长得真像,我不用多问,一眼就能认出你是我们吴家的人。三叔过世,我们也没有去吊唁,实在惭愧。三婶可好?”


吴霜摇头道:“我母亲两个月前过世了。”


吴霈一呆,道:“三婶年纪不大吧?怎么就……唉,三叔三婶真是,老天不长眼呐。我记得我小时候,三婶待我极好。去了也好,可以和三叔见面了,又不用受这战争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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