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衣女子愣一下,道:“哪么你是不要儿子的性命了?”
石轩中虎目中s出迫人的威棱,道:“不错,但石某还有几句话要烦渎清听。”他稍为歇一下,道:“敢问姑娘有没有想到,假如你对一个无知孩童下了毒手,石轩中能让你生出此屋么?”
她淡淡答道:“我若是怕你手中之剑,就不会到这里来了。”
石轩中极力按住心中激动和紧张的情绪,暗想生乎未曾碰到过像她这样的一个诡异可怕的女子,一时真不知自己该如何决定。他可以用最上乘的身法冲过去抢回孩子,也可以趁她还未曾下毒手之前,答允她的条件。可是出手抢夺之举的确太险,以对方练成震x手法的造诣推测,此举必无成功之望。但叫他当真答允胡乱去杀几个人,不但一世英名付诸流水,以后又有什么面目见天下之人?
这片刻之间,石轩中想了很多很多,但觉一团混乱。那女子似是看出他心中矛盾不安,突然微微一笑。
石轩中但觉脑中一片空d,什么都想不起来,忽然一道灵光闪过心头,忍不住朗朗长笑一声。那女子面色一沉,冷冷道:“我知道你自下了决心。”
“不错,石轩中一生为人做事,俯仰无愧于天地。假如今日被这孩子性命所动,妄行不义。日后我的孩子长大之后,必定羞惭父亲。
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犹疑。”
她点点头,道:“你说得有理,那么我不必杀死这孩子。”她走前两步,仰视着石轩中,面上冰冷的容色忽然褪尽,剩下一张清丽得如水仙花的脸庞。
石轩中以为她交还孩子,伸出双手,忽然和她目光相触,心中蓦地一惊。但觉这种眼光十分熟悉,好像从前在哪儿见过?许多往事掠过心头,忽地记起以前有两个女孩子曾用这种眼光瞧过他,幸好他及时逃避开。
他不安地皱一下眉头,黄农女子忽然款款从他身边擦过,走出书房门口。
石轩中沉声道:“姑娘又有什么打算?”
她头也不回,道:“没有呀,我要走了,我不能老是呆在这儿,对么?”
石轩中道:“这个当然,但犬子还在姑娘手中。”
她姗姗向大门走去,理也不理。
石轩中心头一急,身形晃处,已纵到大门口,反身拦住去路。
那黄衣女子一直上前,冷冷道:“你敢碰我?”
石轩中本来已伸出手,闻言疾然收回,心想所言不错,她一个女孩儿家怎可碰她。
她一手抱着孩子,从他身边挤出门外。石轩中一想不对,就算不能碰她身体,但夺回孩子却是天经地义之事。心念方动,左右手一齐发出,左手发出一股潜力直劈对方面门,右手疾逾闪电般攫夺孩子。
那黄衣女子单手一封,身形如车轮般疾转开去,居然轻轻巧巧脱出石轩中手底。
石轩中心情一阵激动,当真是平生未曾有的事。陡地一掌劈去,掌力雄劲得有如暴风呼啸,排山倒海地激撞过去。
那黄衣女子突然拍出一掌,正面相迎。石轩中但觉对方掌上潜力y柔强韧无比,正要增加功力。黄影飘飘飞开两丈余远。原来她这一掌挡了一下之后,随即借力退开。
她停一下,道:“这孩子一命是我所救,我如有心害他,何必先救他性命?”
石轩中道:“姑娘此言,不知有什么证据?”
那黄衣女子道:“你如不信,先查一下屋子各处的情形,便可知道。”
石轩中想了一下,暗忖自己如转身搜查屋子,说不定便中了这女孩子的诡谋,被她乘机在黑暗中逃逸无踪。当下道:“姑娘既有此言,何妨对我说一说当时救犬子的情形?”
她谈谈道:“你爱信不信,与我不相干,我可要走了。”
石轩中道:“就算姑娘对犬子有救命之恩,但你把他带走,用意实在令石某不解。”
她想一想,道:“我见这孩子长得聪明可爱,所以才出手救他一命,目下带回去,我要传他一身武功,收他做徒弟……哼,别以为我的徒弟好当,天下那么多人,我还未看上眼过任何一个。”
石轩中决然道:“姑娘的玄y门手法高明得很,石某深感佩服,但犬子决不能学这一门武功。”
她温怒地皱一下眉头,随口道:“那么我把他收为义子,把他当做亲生儿子看待。”
石轩中忍不住微微一笑,心想你一个姑娘家,哪有尚未出阁,就收养义字之理。同时人家愿不愿做你的干亲家,也大成疑问。这等事天下间哪有强迫得来的。
石轩中虽然想到这些问题,但如果亲口说出,便失诸轻薄,有损身份,只好微微一笑,道:“犬子辱蒙姑娘厚爱,本是他的福气。但此等事必须先让内人知道,并且征她同意,石轩中不便做主。”
那黄衣女子哦一声,道:“你说白凤朱玲?她……”下面的话忽然咽住,似是知道她的事情,却又不肯说出。
石轩中心中一动,正想问她,忽见她容色变得更冷,因此蓦然忍住欲问出口的话,想道:“目下朱玲的情况不明,我如出口询她,而玲妹却忽然回来,日后她把此事传出江湖,岂不变成笑话?何况看她神色,有话也绝不肯坦白相告。”
那黄衣女子一双凤眼转了几转,忽然像想起什么主意,转身向谷口走去。
石轩中拦又不是,不拦更不是,饶他剑术通神,天下无匹,这时却一筹莫展,心中叫苦不迭,当真是进退两难。
那女子抱着孩子,姗姗走去,速度不快。石轩中忽然想道:“就算她急急遁去,我自信还追得上,何不立刻查勘全屋,瞧一瞧到底曾发生了何事?”
心念一动,转身跨入门槛之内,忽见槛下有东西闪闪生光,拾起一看,原来是一支珠风钗,只见此钗用白玉雕刻成一只凤鸟,玉质纯美无瑕,手工精美异常,单单是这只白玉凤钗已是价值连城。那凤嘴处还衔着一颗明净浑圆的大珠,在黑夜中发出蒙蒙光华,一望而知这颗大珠,又是希世之宝。
他惊讶地看了一看,顺手放在囊中,心想必是那清丽冷艳的黄衣女子髻上c着的头钗,但因刚才挨了一掌,不知不觉震跌地上。
他迅速地奔入后进,推开王大嫂的房门一看,只见王大嫂拥装高卧榻上。
石轩中毫不迟疑,移步入房,走到榻边叫道:“王大嫂,王大嫂那王大嫂熟睡如故,石轩中他所以不避忌入房之故就是防她已被人家点住x道。此时唤不醒她,俯身一看,蓦然一惊,想道:“她竟已死了……”
当下揭开薄被,略略查验,然后退出此房,在家中各处巡视一遍,只见毫无动手的遗迹。这时更不怠慢,疾忙出门。
放目一瞥,那个神秘的黄衣女郎已经芳踪沓然。
他正要移步出谷,忽见谷口人影一闪,石轩中不由得中止了开步之势。定睛一看,虽在黑夜之中,仍然清晰地看出那条人影竟是那黄衣女子。
转眼间那黄衣女子抱着孩子,已回到屋门之前。
石轩中测不透这女子去而复回有什么用意,又不便询问,只好怔怔看着她。
她风目微转,瞧见了石轩中的神情,忽地嫣然一笑,但这笑容有如朝露一般,瞬即消失,又回复那股冰冷的神态。
她好像回到自己家中一样,熟络地走入屋中,低头看看地上,又走入书房内,转一下出来,便径自走入后一进屋子去。
片刻间她已抱着孩子出来,石轩中拦住大门,严峻地道:“姑娘把孩子放下,石轩中要领教你玄y门的绝艺。”
她停步冷冷瞧着他,道:“你已进去瞧过?”
他点点头道:“那王大嫂只粗识几手武功,无能自保性命,如是江湖上的人,只能怪她自己武功不济,但她却是个妇道人家,平生未曾踏入过江湖,石轩中痛心之余,在情在理,也得为死者伸冤复仇。”
她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是我下的手?”
石轩中道:“石某回到此间,只见到姑娘一人,下手的人是不是你,你自己知道。”
黄衣女子道:“我并非怕你,总有一天我要瞧瞧你的伏魔剑法,但那妇人之死,非我所为。”
石轩中不悦地哼一声,凛然道:“若不是你,何以要用犬子性命胁人自保?”
她怔一下,忽然冷笑道:“你用激将之法也不中用,我喜欢这孩子,就要把他带走,与上事毫不相干。你称为一代大侠,那妇人被什么手法打死,居然看不出来,真真可笑。”
石轩中刻眉一轩,道:“她虽是被江北贺家独门绝脉手法震死,但你懂得这门手法,不足为奇,岂能断定不是你之所为?”
那黄衣女子愣一下,似是从未想到这一点,一时答不上话。
石轩中朗朗道:“姑娘可是江湖盛传最近方始出现的蒙面白衣女?
是否就是琼瑶公主?”
她走一定神反问道:“我哪一点像她?”
石轩中瞧瞧她一身装扮,想道:“果然不对,听说那琼瑶公主身被白衣,面上蒙着轻纱,像她那样的人,自然不会改变装扮,以图瞒过我的耳目。”
只听黄衣女子冷冷道:“你纵然把所有的帐都算在我身上,我也不怕,只要你有本事找得到我,那就尽管报仇。”
说罢举步直向门外走去,一面用另一只手按在孩子背心之上,自言自语道:“这孩子长得真可爱,但说不定活不过今晚。”
石轩中听了此话,当真不敢出手阻拦,只见她若无其事的掠过自己身边,直向谷口走去。
黄衣女子姗姗走出谷去,头也不回,脚下轻灵迅速,不久已走过郑敖等所住的石屋子。快要走完山坡,蓦然停住脚步,转身望着来路。
只见石轩中默然跟着走下山来,片刻间已离她不及一丈。他虽在焦虑迷惑之中,外表仍然极为潇洒从容,当真是一代大侠的风度。
她冷冷道:“你再迫近一步,我就把孩子震死。”
石轩中没有办法,只好煞住脚步,忽然仰天长叹一声。
她轻啸一声,村内忽然响起一阵蹄声,转眼间一辆装饰得十分华丽的轻便马车,疾驶出来。车前坐着一个劲装彪形大汉,手执长鞭驾驶马车。这大汉面目眉宇之间,流露出剽悍神色,一望而知不是普通的车夫。
黄衣女子抱着孩子从容上车,跟着向那剽悍大汉低低说了一句话,那剽悍大汉长鞭一挥,这辆华丽轻巧的马车沿着大道疾驶而去,马蹄车轮卷起一阵尘土,只听蹄声骤响,车去如飞。
石轩中的轻功夫下无双,自然不把此车速度放在心上。此刻最使他为难的,却是不知如何应付?要是跟在马车后面,那么到底要跟到何处?若然不跟,难道就把孩子丢下不管?
这位不可一世的大侠此时当真五内无主,心中如被烈火焚煎,但觉腔子里空空dd,想不起一点主意。
那辆华丽的马车转瞬间已去得老远,石轩中茫然洒开脚步,疾追去。不消多久,已追到马车后面。
走到曙光熹微之际,已不知赶多少路程。
黄衣女子忽然揭起帘子,伸出头向后面瞧来。两人四目相触,石轩中蓦地加快速度,贴着车厢旁边,一面前奔,一面说道:“姑娘到底想把犬子带到何处?”
她忽然笑一下,道:“你真有耐性,但目下天色已亮,道上有人行走,你这样跟着马车走,不但惊世骇俗,而且武林中人见到是你,恐怕有损你的声名。”
石轩中跟在车后,越走越觉不妥,原来马车中飘送来阵阵孩子哭声,他硬起心肠,宛如不闻。又走了数里之后,但觉孩子的嗓子都哭得嘶哑了。
他忽然激动起来,怒火填膺,脚下一加力,两个起落已赶过马车前面,突然转身大喝道:“停车!”
黄衣女子冷冷道:“你到底想怎样?”
石轩中也不回话,虎目中忽然s出低人的威棱,那剽悍大汉见了面色忽然大变,手中长鞭跌落地上,猛可纵退大半丈远。
石轩中豪气忽敛,仰天长叹一声,突然纵上车前的座位上。
黄衣女子望着他的背影,呆了半晌,忽然喝道:“你躲在一旁干什么?还不上车赶路。”
她的话却是对那剽悍大汉而发,那劲装汉子过去抬起长鞭,走到车前座位旁边,却先向石轩中抱抱拳,这才跨上车去,继续挥鞭驾车前行。
石轩中心头一团紊乱,现在他该怎么办?这个诡秘的女子要到何处去?朱玲此时会不会已返家中?若然她尚未返回,然则她到哪里去了?这许许多多的问题在他心中此涌彼现,却没有一个他能够回答的。
中午时分,马车停在一个镇甸内,那赶车的剽悍大汉下车打尖,黄衣女子呆在车厢里,不出来也不说话。石轩中已经三日三夜没有吃饭睡觉,此时感到必须吃点儿东西,以便维持体力,想来想去,只好跳下车,道:“姑娘如不愿下车,石茶就带些食物回来。”
黄农女子揭起帘子,露出清丽冷艳的面庞,微微一笑,道:“我以为你不会理我了。”
石轩中为之一愣,心想此话怎说?只好装着不解其意,趁机偷望一眼爱子,只见他睡的正熟,面色红红润润,没有一点儿异状,便稍稍放心。
那黄衣女子道:“你不用担心孩子,早上我已喂他几粒灵丹,不过现在他也该吃点东西了……”口气之中,对这孩子倒是甚为关怀爱顾。
石轩中这时倒不知是否要向她道谢?犹疑一下,转身大踏步向一间馆子走去。
他一边进食,一边看到有人牵了一匹骏马过来,换了车上的马,又有人送一个食盒给她。等他吃完出去,黄衣女子已把食盒递给那个恭侍一旁的人。
孩子见到爸爸,在车内欢悦地连声叫喊,石轩中见他精神极好,心头一宽,微笑命爱儿乖乖坐在车厢内,自己则跨上车前座位之上。
那剽悍大汉早已等候在座位上,见石轩中已坐好,忽然问道:“请问石大侠到哪里去?”
石轩中微微一怔,暗自想道:“若果听命于我,自然是回家去。”
黄衣女子在后面说道:“你既然出来了,如果有什么事,何不先去办好,再定行止?”
她歇一下,又道:“刚才手下人报告说,你家中至今阒然无人,但书房内的桌子上,却多了一封柬帖,柬帖上写着要你在端午节时到达瑶台应约,否则把你徒弟史思温当众处决,取他性命。”
石轩中缓缓道:“柬帖有没有带来?”
黄衣女子道:“没有,你爱不爱相信都与我不相干。”
石轩中默然寻思道:“你说我家中无人,也就是说朱玲还未归去。”这件事使他心情十分紊乱,歇了一会儿,忽然回头问道:“那封柬帖是否是你留下的?”
她缩回车内,冷冷道:“帖上后面的署名是琼瑶公主,信不信由你”
石轩中想道:“假如她不是琼瑶公主,那就是鬼母弟子无疑。看她的势派,似乎天下遍地都有手下人,除了玄y教之外,谁有这等本事?”
不知不觉之中,他已对这黄衣女子的诡秘来历发生好奇之心,另一方面,对于朱玲的安危本就使他极为焦虑、此刻又加上史思温和上官兰两人,当真教他这位一代大侠深深陷入困境。不过经过最近数年隐修,胸中已有城府,故此内心虽然充满忧虑,焦灼和困惑的情绪,但面上丝毫不露出一点神色。
他计算一下日子,端午之约距今只有两个余月,目下当急之务,倒是关于峨嵋派之事,他已答应过在端午之前亲赴峨嵋一次,此刻若然立即赶去,便可希望腾出多点时间准备前赴瑶台之约。
心意一决,便极力屏弃掉心中忧惶之思,侧顾那剽悍大汉朗声道:“那就有烦老兄疾赴峨嵋,越快越好。”
这剽悍大汉似是已得到黄衣女子吩咐,大声应句遵命,长鞭一挥,蹄声骤响,迅疾向西北方向驶去。
一路之上,那黄衣女子半步也不曾下车,赶车的剽悍大汉当真是拼命策马飞驰。每到一站,便自有人牵一匹骏马换去那匹疲乏无力之马。另有人送饭食到车内给黄衣女子食用,故此她未曾离开过马车一步。
石轩中暗中观察到爱子似是对这趟出门后所见的各种新奇景物极感兴趣,同时和那黄衣女子也处得甚好,在这一方面的心事暂时搁下。但是朱玲的倩影却时时刻刻在他脑海中闪现,使得这位铁铮铮的大剑客也为之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时时紧锁创眉。
数日之后,已经到达峨嵋山下。黄衣女子命那驾车大汉把马车驾走,她抱着孩子,款步跟在石轩中身边。
石轩中好几次想出手抢夺孩子,可是又想到自己除非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又重又辣,那时孩子纵然夺回,但势必把那黄衣女子击伤或击毙。这数日来她对爱子呵护备至,丝毫没有加害爱子之意,虽是举动不大合人情道理,但想来想去,却又罪不至死。
只因有此一念,以致三番四次都欲发又收,终于没有出手,白白放弃几个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