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些动作稳定异常,右手虽然移动,但全身没有半点儿摇摆。
荣总管突然奇快地抬起左掌,猛可劈出去,掌风在黑暗的地道中发出呼的一响。
石轩中大为惊楞,心想这荣总管在武林中并无赫赫之名,可是这一掌不但力量沉雄已极,令人感到十分意外,而他反应之灵敏和动作之神速,更是武林罕见。在举世高手如林之中,他已可以列入前数名之内。
荣总管一掌击出之后,立刻凝神倾听,脚下也放缓不少。
石轩中侧眼倪视着他的表情,见他满脸露出迷惘狐疑之色,明知他是因为这一掌拍出去,没有听到击落任何东西的声音,所以大惑不解,石轩中见他这种表情,心中不禁暗暗好笑。
不过他这时却不敢侧转头看他,只因像他那等高手,一定已练成夜眼。仅因骤然间走入极黑的地方,一时未能适应而已。
石轩中故意道:“小可好像听到风声呢,可是快到了么?”
荣总管丝毫不松懈警觉,口中答道:“就快到了,你可是因瞧不见东西,所以心急了?”
石轩中真想仰天打个哈哈,但他当然不会这样做,只含糊地喂了—声。
约模走了四丈,地道斜斜弯向右边。转过这个弯后,石轩中可就瞧见尚有三丈之远就是尽头。那儿又是一道石阶,向上伸出去。
他立刻把眼神收敛起来,一会儿便走石阶前面。荣总管突然停步,伸手在墙上摸了一下,然后道:“钟兄你是不是打算今日就动身南返江陵?假使要你略为逗留一些日子行不行?”
石轩中踌躇一下,道:“总管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您有意命小可暂时留在京师?”
“不错,假如可以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石轩中测不透他话中深意,只好随口敷衍道:“小可在京师已滞留了不少日子,如果还不回去恐怕家中的人挂念。”说话时双眼望着石阶尽头的门户,心想那门户外面是何光景?更渴想早点儿知道这荣总管要带自己来看些什么秘密?荣总管仍不举步,默然思忖了一阵,道:“钟兄说到家人挂念这一层,倒是容易解决,我派个人替你送封信回家就是。不过却有一点他沉吟了一会儿,才接着道:“实不相瞒,我在大内之中总管所有的侍卫,皇城中精选御林军其实也归我调制。莫看那些阁臣大学士之类,位高权重,这些人见到我荣总管,谁都要恭恭敬敬地尊称我一声总管大人。”
石轩中不知他把自己夸赞一番,是何用意,只好含糊地惊嘻一声。
“因此,在我眼中,十条八条人命,实在不当是一回事。可是对钟兄你,我却感到十分爱惜,自家也不知是何缘故?”
石轩中初时觉得这话十分受用,但他乃是聪明绝顶之人,回心一想,这荣总管当真是老j巨猾,说的这一番话与其说很爱惜自己,毋宁说他乃是暗示自己,他荣总管握有生死祸福的大权。
目下虽然已听出他话中含意,但为什么要暗示此意?却怎样都想不出来。
荣总管沉吟一下,突然严肃地道:“我为了表示爱惜你的心意并非虚假,现在先告诉你一件事。”
石轩中实在被他逗得好奇之心大起,连忙接口道:“总管请说,小可洗耳恭听。”
荣总管道:“在你双脚之前就是石阶,走上石阶,尽头处有一道暗门,你随手一推,那门就可以打开。”他的话声渐渐和缓下来,已没有刚才那样严肃。
“你务必要相信我的话。那就是当你推门出去之后,摆在你面前的命运便已确定,不过有两条路,一条是富贵终生,享用无穷……”他突然停口不说,石轩中接口道:“这样说来,第二条路就是一生贫贱困苦了?”
荣总管道:“不对,不是贫贱困苦,却是死路一条。”
这荣总管身量伟岸,口气严威,所说的话,教人无法不信。
石轩中剑眉轻皱,道:“那又怎么样呢?总管可是命小可上去碰运气么?”
“不对,不是碰运气,而是由你自己选择。所以这道石阶可以称为青云之阶。但那道门也可能是死亡之门,你明白了没有?”石轩中摇头道:“总管的话玄机莫测,小可实在越听越糊涂。”
荣总管笑道:“这也不能怪你,现在你留心听着。”他轻咳一声,整理一下喉咙,然后又道:“你当可记得我带你进来之时,曾经对你说过教你瞧一件秘密之事,这个秘密就隐在那道暗门外面。不过你要晓得,凡是想窥知一件秘密,势须付出相当代价。所以你一出了那道暗门,就是要你付出代价之时。假如你选择得好,那就变成青云之阶,不论你平日有多么大的报负,届时都可轻而易举地实现。”
石轩中本不想c口,可是又忍不住,冲口道:“总管之意,是不是想做什么大官都可以做到?”
“这一回算你猜对了,不但可做大官,而且终你此生,富贵无穷,谁也别想加害于你。”
石轩中觉得简直是匪夷所思之事,究竟是什么秘密?可以有这种权威?而且其中关系十分微妙,那命运竟是两个极端,不是富贵已极,就是死亡。这种机会如果落在任何人身上,只要他是个男子汉,一定愿意去碰上一下。
荣总管忽然问道:“对了,我忘了问你家中有没有儿女?”
石轩中道:“只有一个犬子。”
荣总管听了默不做声,似是思索什么。石轩中接过刚才的思路,继续想道:“可惜我是一个平常百姓,所以这个机会对我却没有什么用处,假使是十载寒窗,博取功名的书生,这倒是个千载难求的好机会。”
荣总管开口道:“你好像已想了很多事,对不对?现在我告诉你,刚才的话绝对是一字不假。而我为了要你相信我真是爱惜你,特别准你考虑之后,如果不敢尝试,可以就此转回去,你回你的江陵。就算是今日之事,从来未曾发生过。”
石轩中诚恳地道:“总管的话实在教小可感动,小可也想象得到你给我的第三条路,乃是格外施恩。小可这就诚心诚意地考虑一下。”
于是地道之中一片静寂,可是在石轩中心里一切都十分紊乱。须知他以一身绝世武功,当今天下之士能够取他性命的,只伯找不出一个人来。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把荣总管口中说的死路一条放在心上。
然而这荣总管既然给他第三条路,显然他虽是大内群雄的领袖,平日也许视人命如草芥,但目下却对自己必是真心爱惜。
这一来他就不便上去窥破人家秘密之后,如或碍难帮忙,便又和他动手突围而去,这种行径岂不成了无赖之辈?可是想来想去,他所指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何以有这等权威?这个诱惑力之大,实在令人难以抗拒。
他考虑了许久,突然问道:“小可只提一个问题,希望总管允予解答。”
荣总管笑道:“你肯慎重其事,我十分欢迎,你尽管发问,只要我可以回答的,定然教你满意。我已经相信你的为人,所以把一个重要的条件先告诉你,那就是今日之事,不论发展到任何地步,你日后都不得向任何亲近之人提及一字g若然你违背此言,我定要亲手取你性命,现在你问吧。”
石轩中心想强如鬼母之类,想取我的性命也毫无办法,你虽是本领高强,但想取我性命,只怕还办不到。
这念头一掠而过,口中却道:“敢问总管,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
一面之交而已,为何这等爱惜小可?”
荣总管道:“问得好,我也想过这一点,可是也没有想出什么道理。本来世上长得英俊潇洒的男子,多半流于轻浮不实,就像长得太漂亮的女子一样,万万不能信任。可是你却大大出我意料之外,一见之下,就感到你此人必是讲究信义、性情沉稳之士。加上你不为外物惊扰的表现,可知是个有魄力有学问的人。我平日手段或许毒辣一点儿,可是自信也是个正人君子。所以你我可说是气味相投,也无不可。当然,你的相貌身体及为人,正是我理想中的人选,这一点也大有关系。”
石轩中叹口气,道:“想不到小可这次到京师来,辱蒙总管青眼推许,虽然过奖之言,愧不敢当,可是心中实有知己之感。既是这样,小可这就可以奉告总管,今日之事,作为罢论,让小可南返江陵吧!”
荣总管怔一下,当真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了一阵,才呐呐道:“你是说你选择第三条路?”
石轩中道:“是的,这是小可唯一能够报答总管之处。”
荣总管道:“好吧,我们往回走。”他伸手拉住石轩中手臂,沿着旧路回去。
不久工夫,已到了那边的石阶,荣总管突然用力拉他一下,道:“停一停……”石轩中如言止步,却感到他这一拉之力,甚是沉重。
荣总管手劲甚大,五指所着之处,竟然巧巧落在经脉和x道之上。他道:“我忽然想起来了,刚才我们所喝的酒,不是寻常家酿,普通人喝了不易禁受,你怎的若无其事,莫非你练过武功?”
石轩中道:“小可曾经感到下腹甚热,全身血流加速,大概就是总管所说的酒力发作了。”
荣总管笑一声,道:“我差点儿走了眼啦,敢情你一身武功真不弱呢!”
那荣总管说话之时,五指力量突然加重。
石轩中见已被迫到这个地步,大概不施展出武功,一定脱不了身。
不过他毫不慌忙,只因他练成玄门无上降魔心法征气之后,全身经脉x道,均可开闭自如,此所以他毫不担心地任由对方扣住手臂。
荣总管又嘿嘿一笑,道:“我虽有意与你真心交个朋友,奈何你却有欺我之意。”
石轩中缓缓道:“总管把小可的用心意会错了,小可实在甚为感激。”
说话之际,暗暗运起是气,徐徐贯注到臂上,突然大吃一惊,迅速如电掣般收回征气。
原来他的真气一运到臂上,忽然发觉真气越是增多,臂上经脉x道所感到的压力越大。同时可以清楚的发现这种情形并非对方五指上增加了劲力,却是一种自然发生的感应。
石轩中既是练成道家真气,自然曾经听天鹤真人讲究过除是气外的种种奇功。这刻暮然惊觉对方五指上的力量,不是凡品。乃是天下武学中最高一种指上功夫,五行神拿,这种神拿手法暗合金木水火土五行生克之理,因此奥妙无穷,能够空手攫技任何兵刃。
这五行神拿既是具有无限妙用,因而属于绝门奇功之一。所谓绝门奇功,就是说练这等罕世奇功之人,不论男女,均须终生童身,也就是说练有这等奇功在身的话,就没有后代。
石轩中一发觉那种感应之后,立时撤回真气,心中凛然忖道:“我石轩中今日合该栽在京师,想不到皇城之内,居然间藏龙卧虎,隐有这等高人,咳,罢了。”
荣总管指上的五行神拿奇功,只要扣住敌人身体的话,任他天下无敌,也无法挣脱。而他这时的的确确不知道那个被他抓住的人,竟是一代震惊的大剑客石轩中,也没有发觉对方曾经运出真气护体,口中嘿了一声,又道:“如今我撤消给你的第三条路,目前考虑的是究竟要把你立毙此间,抑是放你去碰碰运气。”
石轩中一言不发,事实上他也没话好说。他的脑筋迅速地转运不停,极力寻思挽救性命之法。
地道中沉寂了一阵,荣总管严厉地道:“你究竟叫什么名字?”
石轩中温和地道:“小可的姓名总管业已知道,假使总管不能置信的话,可以派人到正阳门大街庆顺绸缎庄查问。”
他的话说得虽是温和,但甚是平静,绝对不会令人误会他是懦弱。
荣总管想了一下,怒声道:“你以为只要我去查问那绸缎庄,就会相信你的话么?哼,哼,我若是这样容易欺骗,那样早就不能总揽皇城内外的大权了。”
石轩中道:“总管想怎样处置,悉由尊便。小可实无可奉告。”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了一会儿,荣总管冷冷道:“果真是条不怕死的好汉子,走……”
他拉着石轩中,又向地道那边奔去,不久工夫,已到达那道青云之阶前面。
石轩中大大松口气,心想只要他不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击毙当前,这场大祸总算是侥幸躲过。
荣总管突然用另一只手戳在石轩中破骨x上,石轩中哼了一声,荣总管已把手放开,严冷地道:“上去吧!”
石轩中缓步走上石阶,突然停步回头,道:“照这种情势看来,小可走出那道暗门之外,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是不是?”
荣总管沉默了一阵,道:“你太聪明了,假如没有这一问……哼,那就说得一点儿不错,在那暗门之外,只有死路一条。”
石轩中下了决心,举手去推那道暗门,但觉那道暗门极为轻巧,轻轻一碰,就无声无息地打开。
门外仍然一片暗黑,不过石轩中眼力不同凡俗,却看得清清楚楚:只见眼前竟是一个小小的房间,一阵董香之味扑入鼻中,原来那阵香味竟是从四面挂满了的衣裳上发出来的:他不须再想,就可断定这个小房间其实却是个特别大的衣橱,因而联想到拥有这么巨大衣橱的房间,一定十分宽大。衣橱的门就在前”
面,他向门口走去,回头一看,那道暗门已自关上,精巧得令人万万看不出那儿居然有扇暗门。
石轩中他本是个英雄人物,此时心志已决,要瞧瞧究竟是何秘密?便更无犹疑,伸手轻轻推动那扇橱门。
那个橱门应手而开,眼前淬然一亮,同时一阵浓郁芳香扑人鼻来。
他扬眸一瞥,只见房间中布置得堂皇富丽,整个地面都铺着厚茸茸的上等地毯。
石轩中定一定神,看看床前摆着一双绣鞋,已知床上有人,而且是个女人。他看看这等情形,心头突有所感,眼光便不扫向帐内。只因他的眼力几乎可以透视云雾,这一层罗帐自是遮不断他的目光,怕只怕那个女人是赤身露体的话,看了可就不大好意思。
对面有扇房门,此刻已经关闭起来,他不徐不疾地过去,试一推拉,那扇门纹风不动。而且触手生凉,倒像是极厚的精钢特制而成。
除了这扇房门之外,别无窗户,因此唯一的出路,就只剩下刚才进来的衣橱橱门。不过照这种情形看来,那扇门也开不了,亦是意料中事。
他的外表显得十分镇定,可是内心其实十分焦灼。虽则他没有向床上瞧看。但却也感到那罗帐之内,有一对眼睛灼灼窥视着他。
房中甚为寂静,不闻声咳之声。石轩中缓步走到桌边,忽见桌上竞有素笺狼毫,微一凝思,便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他只写了几个字,就掷笔走开,在宽敞的房中负手徐行。
床上终于发出转身之声,石轩中这时双目望着橱门,心想横竖没事,倒不妨过去试一下能不能开。
深垂的罗帐突然无风自动,帐内伸出一只丰满的玉臂,把帐子撩起,挂在银钩上。罗帐既已分向两边高挂于银钩上,床中的一切已自一目了然。
石轩中只在帐子飘动之时疾瞥了一眼,却已瞧见那只赤l白督的手臂,登时知道自己防范床上的女人可能赤l着身体的想法并无错误,立时移开眼光,不再向床上扫s。
不过在他印象之中,那只玉臂当真白得少见,大概只有冰雪白玉可以比拟。
地毯上发出轻微得常人难以发觉的声息,石轩中却清清楚楚知道床上的人已经走下来,因是赤足走在地毯上,所以声息极为低微。当下一转身子,向房门那边走去,用背脊向着床上下来的人。
那只曾被石轩中见过的丰满白暂的手臂,伸到桌上,取起那张素笺。
只见上面写着“曾读圣贤书”五个字,字字都写得铁划银钩,气势银劲。
纤巧的涂着豆蔻的手指候然一松,那张素笺跌在桌上,过了顷刻,床上发出一阵穿衣声,然后升起喂的一声,口音娇软异常,闻之已足令人心动神醉。
石轩中骤然转眼望去,只见床边站着一个花信年华的绝色少妇。
她下半身裙脚虽垂曳在地毯上那么长,可是上半身却只有一件粉红色的丝缎露臂背心,因此可以瞧见薄衫内一抹大红兜子,兜住酥胸。说到她下半身的裙子,却也是薄纱质料,是以两条雪白修圆的大腿,亦可看见。
石轩中剑眉一皱,心想这种衣裳索性不穿也罢,何须多此一举。
那个绝色少妇摇曳地走过来,薄纱衫裙之下,r波摇颤,臀浪起伏,当真是烟视媚行的一代尤物。
她好像不介意衣服穿得单薄,走到石轩中面前,媚目流波,凝注在对方英挺俊逸的面庞上。
她轻轻道:“你写的曾读圣贤书五个字是什么意思?可以解释一下么?”
石轩中虎目一眨,道:“我想姑娘必也了然于胸,何须小可再事饶舌。”
石轩中心无杂念,因此虽是望着她诱惑迷人的丰满服体,却也不觉有异。他潇洒地笑一下,道:“姑娘芳名可许见告?请问那道房门为何紧闭不开,而又似是精钢所制?”
她道:“你问我的姓名么?他们都喜欢叫我做艳儿,你也这样叫我就得啦。至于这道门,我也无能为力,谁都别想打开。”
石轩中想了一阵,便走向橱门。艳儿忽然道:“你想于什么?”
他回头过去,道:“我想试一试这道门是不是也不能开启。”他的眼光落在她身上,但觉她l露的手臂和隐约可见的修圆玉腿,散发出青春热力,衬上朱颜玉貌,当真是一笑倾国的尤物。
她道:“你就算要走,最好也多呆一会儿。”
石轩中想了一想,问道:“姑娘跟荣总管有什么关系?”
艳儿的明眸一转,道:“我们是中表之亲,我自幼就认识他,一直到我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