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敞不解道:“进攻之后,却放火船去下游,岂不是叫汉军注意右营?”司马懿沉沉一笑:“这几日淇河之上多草木树根,木屑树皮,许多地方已经被乱草拦住,火船必到半途受阻,沿河之上有火,敌军必来查看,吾叫他空来五次,于下游再放
火之时,便可趁虚而进矣!”
辛敞深服其论,正感慨司马懿思虑如此缜密的时候,却听他又吩咐道:“今夜子时,吾亲自领兵去滑县鲜卑寨中攻其右营诱敌,刘封定以为先攻左营乃是声东击西之计。见吾亲自领兵夺右营,必会分左营兵马来救,那时候正好淇河已干,可教
士兵搭木筏为浮桥,叫鲜卑军过河攻左营。”
辛敞没想到司马懿用计如此繁杂,虚虚实实,叫人防不胜防,沉吟片刻才记在心中,点头道:“都督前去诱兵,右营有张苞镇守,千万小心。”司马懿点点头,又吩咐道:“此番攻左营,却也要用计而行,叫轲比能兵分两路,一路直冲左营辕门,一路到东南方向放火,此季夜风正紧,一旦起火,则汉军不得不退,
若得淇水之西,则进兵河内不难矣!”
辛敞抱拳道:“有都督如此妙计,恐怕诸葛复生也难料就,更遑论刘封了。”
司马懿却皱眉道:“刘封此子,心性难测,如今军中文武俱全,千万不可大意。”
辛敞忙道:“是!”
等众将散去,司马昭劝道:“父亲,夜晚出动,多有不便,不如今夜由孩儿领兵去滑县,父亲坐镇中军调度……”
“不可!”司马懿断然打断了司马昭,“今军心不定,士气低落,吾若不以身作则,身先士卒,如何能够调动三军?况吾军令已下,岂能轻易便改?”
“父亲,你这身体……”司马昭焦急道,“前半月伤寒未愈便离开了邺城,如今又连夜行军,如此劳顿颠簸,恐怕……”
见司马懿瞪过来,司马昭低头道:“父帅当一国之重,三军之魂,万不可勉力而行,还是保重身体要紧。”“你道吾已然老迈无能了么?”司马懿斜睥着司马昭,目光闪烁,旋即怅然叹道,“吾父子三人为国奔走,沉浮数次,子元乃至于此染病身亡,如此殚精竭虑,却频遭猜测,
人心何其险恶?当此危亡之际,就该全力施为,以证吾父子之忠心,你可明白?”
司马昭一怔,有些茫然,却还是下意识地微微点头。
司马懿看了看司马昭,双目微闭,背着手缓步走出了大帐,轻声道:“国破家亡,退则深渊,唯有前行——”司马昭闻言浑身一震,站在原地半晌动弹不得,这个道理司马懿已经几次和他分析过了,魏国灭亡,曹家和那些大臣都有去处,唯有他们司马家,恐怕不为人所纳,这是
一条越走越远的深渊之路,永无回头之日。
不多时,魏军大营所有士兵都看到司马懿亲自巡营,见其须发皆白,却仍然冒着夜风巡视,三军无不触动,连大都督这般年纪都不辞劳苦,他们为国征杀又算得了什么?听闻后半夜要出兵,魏兵纷纷暗中商议,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少时交战,必须要全力以赴,杀敌以报大都督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