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竟是这般高不可攀的模样了。
“马先生也变了许多。”上方传来少年人淡若清风的嗓音。
马六儿眼瞅着自己打着补丁的旧棉袍,还有那条行动不便的右腿,有几分羞愧地咽了口唾沫,面上却动容地道:“实不瞒大爷,自老爷过世后,奴才便未想过要易主,一心想着要效忠大爷跟二爷的,只是近年来家中多变,实难脱身,这才耽搁至今……”
他话未说完,就被一旁听得直掏耳朵的刘全笑着打断了:“得了马先生,您的忠心咱们爷心里头有数着呢!这些话不妨就先撂一边儿,姑且谈一谈正事儿如何?”
马六儿脸色一阵涨红,讪讪地点了点头,这才敛了脸色,作出了几分谨慎的模样来。
“前些日子得知是大爷派了人在暗中走访当年伺候在老爷身边儿的旧人,是对老爷当年所患急症有些疑问,而奴才当年是自老爷发病便一直伺候在侧的,故而这才斗胆进京,想亲见大爷一面……”
和珅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老爷的病,来得本就古怪……起初请了郎中只说是着凉受了风寒,可按着方子吃药却一日更不比一日,不过三四日的光景,人竟就这么给活生生地熬没了……”他说着,竟还落下泪来。
“这些我都知道。”和珅仍是那幅神情,不见丝毫变化。
这些不是他想听的。
也显然不是马六儿真正想讲的。
“大爷可还记得老爷离世正是圣上初次南巡的那一年吗?”
“自然记得。”
马六儿攥了攥发汗的手心,声音愈发低了许多:“那年圣驾在福建驻留十日之久,有位那拉氏娘娘便是那会子没有的……奴才在行在内当差的表弟跟奴才说过,那位娘娘起初也是染了风寒,一群随行的太医竟也没能将性命保住……”
冯霁雯在屏风后眉头紧锁,尽是思索的神色。
那拉氏……
那位历史上本该坐上皇后宝座在此处却早早没了的那拉氏竟是在伴驾南巡途中染了风寒离世的。
究竟是什么“风寒”,竟能这般摧人。
隔着屏风,她只听和珅问道:“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老爷患病前,一日急匆匆地拟了折子要去行在面圣,正要出门前,被前来拜访的于敏中大人给拦下了。老爷与于大人同去了书房,关起门来谈了许久,于大人走后,老爷便未再提要去面圣的事情……其后两日隐约记得老爷脸色一直不大好,两日后,再欲去面圣,身子却已被那风寒给压垮了……”
未免祸出口出,这些话他原打算一直烂在肚子里的,直待听到和珅今非昔日,风头无二,抱着邀功讨赏的想法,时隔多年这才开了口。
屏风后,冯霁雯回过神来,蓦地看向坐于书案后的和珅。
他依然坐得端正,此时留给冯霁雯的只是一个模糊的侧脸轮廓,至于表情,全然看不仔细。
离开书房之后,夫妻二人比肩而行,宽大的袖中,是两只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尚未回到堂内,小醒便上了前来行礼,手中捧着一纸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