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沣低了低头,道:“臣认为廷审利弊难断,全凭皇上定夺。”
乾隆抬手示意他回去。
阿桂见状心中没底,理了理思路,又欲开口。
而却有人比他快一步站了出来。
“皇阿玛,儿臣也有话要说。”一道音色稍显稚嫩,语气却已堪称沉稳的声音在金銮殿内传开。
十五阿哥永琰半月前刚被准允早朝旁听,可多日来皆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一侧,也没人知道他能不能听得懂,但论开口说话,这却是头一遭。
乾隆也觉意外,想到永琰被他带在身边也有些日子了,便欲考一考他,听听他能说出什么样的意见来。
“那你说说看。”
“皇阿玛教儿臣要‘纵古观今’,从先人身上汲取成败经验,儿臣便去读史。近日,儿臣读汉史,其中提到汉时犯人行刑有皇帝录囚制度,即皇帝亲自审理有冤狱或特大案件。此制推行后,百姓皆称赞君主慎刑。”永琰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低着头说道:“既为百姓所赞,那想必便不是坏事,而既不是坏事,今日又有刘大人与阿桂大人一并提议,那儿臣以为,便可行。”
他说到前面,还有人讶于这位平日看来毫不起眼的十五阿哥竟还懂得以古谈今,来暗示万岁爷,可待听完,又觉得到底还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
什么叫……不是坏事,便可行?
这都是孩子才有的简单思维。
重点只是跟大人炫耀自己在努力读书而已。
刘墉与阿桂却不这样认为,二人互视一眼之后,皆下意识地看向了站在殿中的那道小小身影。
太监总管高云从也悄悄地打量着皇帝的反应。
乾隆拿食指指腹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似在权衡着什么。
……
景仁宫内,嘉贵妃听到早朝上传来的消息,不由大为震惊。
刘墉上书要求廷审冯英廉和珅一案,而皇上竟也同意了!
明日便是提审之日,怎偏偏在今日出了这样的变故?
这等令人防不胜防,岂止是蹊跷二字能够形容得了的?
她说什么也不相信刘墉与阿桂这是临时起意!
转瞬间,她便想到了霁月园。
她本不相信被禁止出府且称重病卧床的冯霁雯竟能折腾出什么风浪来,且她一直未有放松过警惕,一直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连她哪一日见过什么人,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傅恒夫人,那彦成,福康安,和静,于敏中……
他们去霁月园的用意看似都并无特别之处。
嘉贵妃紧紧拧着眉头,不停地思索着。
王杰之所以被撤下主审一职……那名忽然揭露他不堪旧事的儿子,正是和珅的一名幕僚。
而王杰被换下之后,替补上的刘墉今日忽然提议廷审。
嘉贵妃凝神摇了摇头。
这应当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