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从。”他一只手将奏折递出去,吩咐道:“宣读。”
“嗻。”
高云从宣读间,冯霁雯望着身侧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缩跪在那里、连抬头看她都不敢的祖父,心下是从所未有的揪痛。
所遭受的,她必要加倍地讨还回来。
仍跪地未起的众人原本只当冯霁雯是拿出了什么反转性的证据来,听罢才知不过就是傅恒生前所留下的一封为冯英廉说情的折子。
傅恒说情,这分量说轻不轻,但到底罪名已被坐实,根本起不了实质性的作用。
丁韬等人略松了一口气,阿桂则与刘墉互视一眼,皆有些不能置信。
廷审是冯霁雯一心要促成的——
可费了如此周折,却只是为了将傅恒所留下的这封陈情折子顺利送到皇上手中?
这不是十足的雷声大雨点儿小吗?
阿桂暗叹一声‘孩子果真只是孩子’。
刘墉却暗暗摇了摇头。
这个冯氏的脾性他不清楚,坊间传言未必可信。可与和珅共事以来,他却是从起初的略有看不惯而慢慢地转变为了暗自钦佩。
此人从不张扬,但所做之事不分大小必定都有着极强的目的性。
他方才在殿上的镇定自若,绝不会是装出来的。
而执意不肯认罪,直至甘愿被拖出去受罚,为得也不仅仅只是拖延时间,等冯霁雯过来。
他之所以这般一反常态地不聪明,为得是将一切都引到自己身上,以保冯英廉暂时不受圣怒牵连。
这个在俊美皮囊、八面玲珑和满腹诡计包裹下的‘读书人’,实则有自信,有胆量,更有情义,且都是十分过人的。
若不然,他今日根本不会以阶下囚的身份出现在这金銮殿内。
刘墉暗暗思忖间,眼神渐渐变得明了起来。
他给了阿桂一记“无须过于忧心”的眼神。
“将和珅押进来。”乾隆语气稍缓,已没了方才的震怒。
又看向一众官员,道:“你们都起来吧。”
和珅被重新带回殿内,在冯霁雯身侧跪了下去。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乾隆看着他,凝声说道:“若你肯如实认罪,供出白莲教余孽所在——朕可考虑从宽处置和府家眷及冯英廉。”
历来谋逆者,皆是诛杀满门的下场。
阿桂心下一震,即是看向和珅。
让和珅认罪伏法,以换取冯霁雯与冯英廉生还的希望——在如此情形之下,这无疑是皇上做出的一个极大让步。
众人皆下意识地等着和珅接下这份‘圣恩’。
宽大锦忴的遮掩下,冯霁雯悄悄抓住了身侧和珅的手指。
他身上的囚衣太过单薄,手指冰凉。
冯霁雯相信,倘若真是退无可退,她身边这个男人必然是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保全她。
但很庆幸,他们不需要做这种抉择。
这一回,换她来保护他。
接下来的这些事,她是一定要去做、且一定要做好的。
“皇上龙恩浩荡,妾身与和珅皆感激至极。”她声音坚定,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但冯英廉无罪,和珅亦无罪!妾身今日前来,递上傅恒大人的陈情折,所求并非苟活,而是要请皇上与诸位大人为和珅与冯英廉主持公道,还无辜受冤之人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