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他的声音有几分瑟瑟,约是思及近来之事觉得心下发虚,全然不敢抬头去看乾隆。
他越是如此,越叫乾隆觉得心生厌恶。
“你有胆量背着朕豢养死士,却没有胆量来见朕吗?”乾隆质问着,声音不大语气却沉如死水。
永瑆至多只是想到廷审之上的风波殃及到了自己,嘉贵妃已让人给他通过信儿,交待他即便见了皇上也当抵死不认便是,可却不料等着他的非是景仁宫的波及,而是直冲着他而来的暴风骤雨——
“儿臣……儿臣没有!”他立即否认道:“儿臣不知父皇是从何处听来的谣言……”
“你还敢跟朕嘴硬。”
乾隆看着他,语气蓦地一提:“人就被扣在刑部大牢之中!”
刑部大牢……
永瑆眼底神色大变。
“定是和珅冤枉儿臣!”他满脸是汗地抬起头来看着乾隆,道:“他狼子野心……分明是想挑拨父皇与儿臣之间的父子关系,父皇切莫被他蒙骗了啊!”
“你反应倒是快得很,朕倒还没提人是被和珅扣下的,你竟就能推算得一丝不差了!”
乾隆怒火更盛几分,豁然从铺着软席的紫檀木罗汉床上站起身来,抬腿就是一脚重重地踹在了永瑆的心口处。
“不打自招的蠢东西!”
永瑆疼得倒在一侧,单手撑在身侧,勉强地支撑住身体,不知是疼痛还是惊吓的缘故,脸上俱都是冷汗。
“儿臣绝不敢有反叛之心……”
心知辩解再多只会火上浇油,他不敢再提死士二字,模棱两可间,唯有表着孝心:“儿臣更加不敢忤逆父皇,父皇若是生气,只管惩治儿臣便是,但求父皇保重龙体,勿要因为儿臣而气坏了身子……”
动机固然还算聪明,却是选错了时机。
乾隆只越发觉得他惺惺作态,耍弄心机。
豢养死士或许不一定是为了谋逆,但更不会是清清白白,绝无二心。
“朕原本以为你虽无治国之才,但同样也好在无太多心机城府,尚算得上忠厚……可眼下看,却已被你那位阴险毒辣的额娘唆使成了满腹心机之人!”
且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以心机待他!
乾隆盛怒之下更有痛心。
自有子嗣开始,相比于其他优秀的皇子,他从不曾看重过平平无奇且玩物丧志的永瑆,可随着立下的太子都接连早逝,他万分痛心之余,无可避免地只能将注意力放在了余下的几名皇子身上——
而当时除了被过继的永珹,只剩下年幼尚在学步的永琰,和患有脚疾的永璇。
所以打打算算,年纪合理、四肢健全的竟只有永瑆一个。
虽暗下并不觉得满意,但到底大统不能交由外人继承,这些年只能咬着牙放在身边耐心培养着。
可他学到了什么呢?
背着他弹琴写诗,养了一大批文客。
与金家小姐私通,声誉尽毁。
小气吝啬,甚至苛待福晋,还背上了气死肱骨大臣的荒唐罪名。
且还于暗下豢养死士!
依此看来,那些匿名弹劾他与景仁宫遍植党羽,结党营私,铲除异己的罪名也是差不到哪里去了。
直到此时乾隆才算看明白,他所谓的悉心培养,竟是将一头原本只知混吃等死的家猪养成了一头具有攻击性的野猪!
虽然都是猪,但却有着质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