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燕子,然后一脱手,照着沈易的后脑勺就飞了过去。
这人的手可是有多欠哪!
沈易听见风声,一抄手抓在手里,简直没脾气了,问顾昀道:“我这么说话听得见吗?”
“还行,有点模糊,”顾昀道,“反正我就是方才写的那个意思,你按那个替我改个像样的说辞就行了。”
沈易叹道:“大帅,你跟皇上说,是皇四子殿下识破胡女与蛮人的阴谋,大义灭亲,才让我军占了先机,一举歼灭蛮人?这话你信吗?”
顾昀也不知喝了一碗什么灵丹妙药,眼角与耳垂上的两颗小痣仿佛活过来似的,又殷红起来。
“不然呢?”顾昀反问,“难道跟皇上说,我想独霸大梁军权很久了,西征刚尘埃落定就惦记着要拾北疆兵权,早想借保护小皇子的机会跑来给蛮人下套吗?还是说我暗地里搀和屡禁不止的紫流金黑市,不小心发现这几年流进黑市里的紫流金量大得不正常?”
沈易:“……”
顾昀大言不惭道:“你可以编圆一点,让它看起来可信,不然要你干什么?再说,有那倒霉的亲娘,长庚那孩子回京以后少不了被老王八蛋们刁难,你一会还得给我好好润色润色,就说四皇子尽管身世凄苦,但一片赤诚的忠报国之心不减,一定要渲染得悲情一点,只要把皇上看哭了,我看谁还敢多嘴。”
沈易:“……”
刚让他哄完皇子,又他弄哭皇帝。
沈易冷笑搁笔:“沈某肚子里墨水不够,大帅还是另请高明吧。”
顾昀:“啊!”
沈易一偏头,就见他毫无诚意地祭出苦肉计:“我头疼,疼疼疼疼得要炸了季平兄,除你以外,我身边再没有谁可以帮扶了,你怎么忍心负我?这苍凉尘世,真是无情无义,活着干什么?”
说完,他手捂胸口,直挺挺地往小榻上一倒,用棺材板的姿势装死去了。
……说头疼他捂什么胸口?
沈易的手背上爆出了一排快活的小青筋。
可是过了一会,沈易还是无可奈何地重新坐了下来,铺开纸,斟词酌句地修改起顾昀的奏折来。
顾昀躺下之后没有再诈尸,因为他是真的头疼,沈易也知道这就是他那碗神药的后遗症,一碗药汤喝下去后,先是有那么一炷香的时间耳聪目明,浑身松快得不行,等这一炷香时间过了,他就会开始头疼欲裂,一睁眼就觉得身边所有东西都在转,所有声音都忽远忽近。
这种症状大约小半个时辰后才会慢慢缓解,然后他的耳目能暂时像正常人一样。
正常多久不好说顾昀头一次用这种药的时候,疼得用头去撞床柱,之后足足三个多月看得清也听得见,让他险些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两个不好使的部件,而随着他用药越来越频繁,一方面练成了不管多疼也能倒头就睡的绝技,同时,药效对他来说似乎也在慢慢减退。
到现在,一副药只能管他三五天了。
“可能再过几年就彻底不管用了。”沈易想着。
两人一坐一卧,两厢无声,直到夜色已深,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沈易才搁了笔,回身捞起一条毯子,盖在顾昀身上,顾昀保持着同躺下去时一模一样的棺材板睡姿,一动不动,唯有眉头是皱起来的,嘴唇和脸颊一样毫无血色,只有两颗朱砂痣妖异得相映成辉。
沈易看了他一眼,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