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其实是城郊以外容流民的几间窝棚,眼下正值闷热夏天,露天住着也不冷,附近有一队守城的官兵看着不让他们闹事,临街还有几口大锅,想必是平日里舍粥领饭食的地方。
半夜三更,流民所里静悄悄的,一个玄铁营的亲卫率先潜入,脚步极轻,连树底下趴着睡觉的流浪猫都没惊动。
徐令低声道:“王爷,有点不对劲,有疫情的地方一般有石灰标识,地上也会撒草药汤,不该怎么静悄悄的。”
长庚神色不变:“杨荣桂既然知道我们来了,就不会全无准备,看着吧。”
他话音没落,方才进去的玄铁侍卫一道黑影似的滑了出来:“王爷,这流民所里只住了三十来人,大部分是青壮年男女,未见疫情发作的迹象。”
“江北十万流民,扬州城外的流民所只有三十几个人?”徐令冷笑道,“杨荣桂未太拿人当傻子糊弄了,里面住的人是不是还个个油光水滑,一副吃饱穿暖无忧无虑的模样?我看多半是雇来的假流民。”
侍卫问道:“王爷,怎么办?”
“两眼一抹黑不是办法,”长庚低声道,“先想办法联系了然大师,让兄弟们这两天在附近转一转,看有没有蛛丝马迹,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不信杨荣桂能一手遮天。”
这天晚上,一匹快马离了扬州城,带着密信北上入京,告知京中大小野心家们,雁王已在斛中。
同时,江北一带地方城防官兵连夜接到两江总督调度,便装前来,暗中增兵扬州府,整个扬州府内依然歌舞升平,却俨然已是外松内紧。
京城中的毒蛇们等着一击必杀,正在耐心潜伏,沉寂非常,除了沈家老太爷突然重病之外,仿佛没有发生更大的事。
沈老爷子连着数日卧床不起,太医流水似的进出,连陈家神医都亲自上门,眼看着要不好,沈府下人跑了几趟棺材铺,像是要准备后事的模样,三夫人再混账也不好在这时候说什么婚事,联姻一事只好不了了之。
沈易为照料老父告了假,闭门不见客。
这日黄昏时分,每天来沈府点卯的陈姑娘照常乘车离开,并未引起暗中盯梢者的注意,行至陈姑娘在京城中落脚的僻静小院,车门打开,里面却飘出一串琴声并一个男人正是本应尽孝床头的沈易本人。
沈易客客气气地对车里人拱手道:“多谢陈姑娘。”
陈轻絮膝头放着一把琴,欠身道:“将军多加小心,如有调遣,尽管吩咐。”
沈易多看了她一眼,他不知道临渊阁的事,只道这姑娘无官无职,无权无势,不过一介寻常江湖儿女,一路却肯风餐露宿地跟着他们从军吃沙子,有求必应,心里着实感激,正色道:“陈姑娘高义,有名侠风范,在下着实佩服,大恩不言谢。”
陈轻絮似乎是笑了一下她笑起来不明显,怒起来也不明显,尘世宠辱,仿佛没有能动摇她的,指尖一串琴音铿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