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你的官袍怎么被刮破了”
耳边有声音传来,视线里那个坐着的模糊身影抬起头,同时站起身来,走过来。
“好几年没有发新的了,你去府衙领米粮的时候,问问嘛,一件官袍上头有什么不给的,咱们是不入流的官,衣服不值几个钱”
身影走近珠帘,昏昏灯下形容呈现,出身乡村落魄秀才家的女儿生养了两个孩子,添了岁月痕迹的面容依旧清秀,眼里是对丈夫归来的欢喜,她伸出手似是要查看丈夫身上划破的衣衫,就算是再破旧的衣衫她灵巧的针线也能补好。
“善娘”
哗啦珠帘响,一双手急切的伸过来,就在要握住妇人的手的时候,含笑的妇人化作青烟消散,一步跨进去急切踉跄,哐当一声,撞到了摆着的木板床上。
床上少年受惊在睡梦中抽搐伸出手乱挥,口中发出呜呜的叫声
“没事,没事。”宋元没有顾得上站稳身子,大手拍抚宋虎子,低声安抚,“虎子睡吧睡吧,爹在这里呢。”
宋虎子喊叫拍打乱踢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薛青抱着被子坐起来,鼻音浓浓。
宋虎子的吵闹顿时停下,闭着眼手还放在嘴边咕哝一声什么,歪头咧着嘴睡去了
宋元回拍抚宋虎子的手,道:“没事。”起身向外走去。
薛青坐在床上看着他,要躺下忽的又想起什么,道:“有件事”
宋元停下脚没有回头,声音几分不耐烦打断:“什么事?”
薛青道:“黄沙道的大火是谁放的?”
“是我放的。”
夜灯下微微侧头看过来的宋元面容昏暗,声音冷漠。
“宋元我的确是天下人眼里的恶人,我能让我的女儿去替死,也能让其他人去死。”
薛青道:“这件事还没人跟我讲过。”
悉悉索索,室内昏暗中可以看出她将腿盘坐,但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是声音里没有悲喜惊怒,只有好奇。
宋元回视线,隔着珠帘背对薛青,道:“这没有什么可讲的,皇后娘娘势单力薄,秦潭公大军逼近势不可挡,虽然说了在秦潭公到来的时候娘娘会点火自焚,但万一府衙的大火阻挡不了秦潭公呢,所以娘娘吩咐用火油浇了府衙里外后,我就让娘娘的禁卫把火油浇灌全城”
天干物燥,久旱不雨,山雨欲来,雷声滚滚,黄沙道城就像一个干柴堆。
因为知道要有雷雨,家家户户关紧了门窗,以图睡个安稳。
一根根柴火在暗夜里闪耀着光芒,似乎无数星辰从天跌落,落地,溅起,炸裂,烟火腾腾,地上火化作一条长龙,蜿蜒,摇晃,盘旋,将整个黄沙道城吞入口中
薛青闭了闭眼驱逐画面,道:“其实根本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宋元打断她,“你可知道,就算满城大火,秦潭公也闯进了府衙,如果不是娘娘在自己身上也浇了火油,就要落入秦潭公之手”转过头看坐在床上的薛青,“按理说你也,是不是娘娘没有给你浇火油?”
薛青道:“大概吧,我记不得了,我觉得像我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娘娘难以下手也是情理之中。”
宋元道:“你不用这样说,我既然送你去了,就没有再指望让你感激或者原谅。”
薛青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口说一下,主要是确认黄沙道大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元道:“看到皇后娘娘死定了,秦潭公命令不得救火,而且不得放城里任何人逃出,人,猪狗,牲畜,都不允许,官兵在城外又点燃了一圈大火。”
秦潭公这样做就是为了以后黄沙道雷火邪灵的说法来掩盖皇后真正的死因,薛青点点头明白,道:“所以黄沙道城的火,秦潭公的确有参与,但其实你是真正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