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天色,沈光不动声色的问道:“以你的以验来看,你认为船队何时到达合江?”
“将军要是赶得快,我认为今晚会在县城看到船队。”
“外面的读书人是怎么回事?为何如此狼狈?”沈光又问道。
掌柜不屑的说道:“他们都是从荆州来的,说到底还是一群想当官,想得快疯了的人,将军知道我朝要开科取士了吗?”
“当然知道了,难道他们是来益州考试的人?”
“正是这些人。”掌柜叹息一声道:“皇帝本来打算效仿隋朝开科取士,结果荆州却没了。所以打算到了成都以后再考。这些都是有考试资格的读书人。只不过益州大清洗过后,虽然出现些空缺,但益州就这么大一点,哪有那么多实缺可以分配?这些人真是疯了。”
“全部是荆州读书人吗?”沈光又问。
“不是。”掌柜满脸无语的说道:“也有很多是益州人,他们先是听说襄阳开科取士,所以近万名益州人跑去了襄阳,结果荆州没了,皇帝要在成都考,于是他们又跑了回来。”
“这不是瞎折腾吗?”沈光喷笑道。
“所以我才他们想当官想疯了,他们不肯进来休息,也不是舍不得一点小钱,而是抓紧时间跑去成都找地方住下学习,想比别人多读几天书。生怕自己慢了一步就少学一点学识似的。我都听后面还有很多读书人。”掌柜叹息道:“还听说不少人中暑死了呢,这些人也直是可悲。”
“难道朝廷不管他们吗?”沈光心下一动。
掌柜说道:“朝廷肯定是管了的,可下面的人能不能执行就不知道了,反正皇帝也不知道。”
沈光笑了起来,说到底还是监管不力,不过这些都和他没关系,或许这是一个不错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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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李渊的船队终于抵达了泸川合江县一带,此时太阳还没有落山,照得宽阔的江山莹莹生辉。
薄薄的暮色中,由千多艘船只组成的船队落锚在长江面面上,占满了整个江面,远远望去,像是一座延绵数十里的山峦,气势极为宏伟。
这时节的长江水流湍急,船队逆流而上,本身没有多少动力,这就需要纤夫拉动,由于这一次船只太多,几搬运的物资过多,因此光是纤夫就高达五万余众。除此之外,还有元从禁军为首的五万名精兵护卫。
李渊的龙舟是一艘五牙战船,高有三丈五尺,长约二十丈,上面有五层,载重量可达万石,船体饰以金粉,装以金玉珠翠,雕镂绮丽,奢华无比。
此时李渊负手站在五层甲板前,默默的望着江边一眼望不见边际大营。
这一路上,他所担心的隋军并没有从南郡发动攻击,显然是严格的遵守了休战协定,但他也不敢有丝毫大意,所以直到这里,李渊紧张的情绪终于松了下来,只要在这里休整一晚,明天即可由绵水北上,直到蜀郡成都;而这一段路程都有jūn_duì 在,且四野开阔,将不再担心船队受到袭击。
不过益州境内虽然没有隋军,并不表示境内就会安宁,在这其中,还存在三大反唐势力。
首先是以独孤武都为首的独孤派残余势力,率领独孤派的家兵依托山势之险,在成都平原一带作乱,关陇贵族在益州经营数十年,在民间的人脉极深,致使李元吉不仅不能歼灭,反而因为李唐国势不振等等的缘故,其势力大有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之兆。
其次是太和军,他们在眉山、犍为、越巂肆虐,阻断了西南地区和成都的联系,若不将之歼灭,那这三个僚人泛滥的益州之郡,不但不会给李唐王朝贡献税赋,反而因为长时间不受朝廷控制,慢慢脱离管制。
另外一个势力便是人口高达百万的僚人各个部落了。僚人本是东南地区的山民,他们从汉朝开始,陆陆续续迁入益州,最近一次大规模入蜀是在西晋末期,当时天灾人祸横行,益州蜀郡的巴氐族领袖李特率领难民起兵反晋,引几十万僚人从牂牁入蜀,充实因战争而荒芜的城镇,并将他们安置在眉山、犍为、越巂、泸川等十四郡,说益州南部是僚人的天下毫不为过,他们历来是蜀中大患。历朝历代的安抚益州旧事,大多是安抚僚人,一般先示之以威,后施之以恩,但是从来没有哪一代皇帝真的让他们心服口服过。
面对着纷纷乱乱的益州,李渊意识到益州也非善地,而李元吉的剿匪不力之举,也让他看到了宗族的无能,剿匪这种事情还须悍将来干。只是他手中的悍将大多与李世民这个逆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也让李渊担心这些大将借剿匪之名仗大自身,然后和李世民一南一北夹攻成都,所以他必须要选那些和李世民没有关系的将领来剿土匪。
只是他信任的大将都被分派在了各个都督府,要是将之抽回,其他将领能够抵挡得了来犯隋军吗?估计很难。这也意味着,他需要破格提拔一些有才华的异姓将领。
和独孤武都、太和军相比,人数众多僚人反而比较好办,因为这些人在意的最基本的生活资源,只要照搬杨侗执行的‘羌人地羌人治’的民族政策,让僚人成为中原王朝的人,享受汉人一样的待遇,那么僚人很快就能安定下来,毕竟
人往高处走,比起大山之中的朝不保夕,哪里比得上城镇的安逸安稳?而对于李唐王朝来说,现在缺少的就是人口和兵源,要是这些人能够下山作战,将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强大力量。
正思考间,有宦官在舱外禀报:“圣上,萧相国求见。”
李渊道:“请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萧瑀匆匆忙忙而来,行礼道:“微臣参见圣上。”
“请坐!”
李渊又让近侍送上一碗冰镇酸梅汤,笑着说道:“最后天气闷热,萧爱卿还要随朕长途跋涉,实在是辛苦了。”
“多谢圣上关心,微臣不觉得辛苦,倒是听说圣上每天处理公务很晚,希望圣上以龙体为重。”
李渊笑了笑:“朕自有分寸,萧爱卿有事吗?”
萧瑀拱手道:“圣上,微臣是为那些参与科考的学子而来。”
“这是为何?”李渊有些不解地问,由于益州官场遭到了大清洗,所以出现了很多空缺,李渊本打算开科取士,可他仓促入蜀,时间上根本来不及,为了平衡益州本地势力,所以他从襄阳带来了一批精准出来的文士,准备让他们填补空额。
“圣上,朝廷原本是决定到成都以后,再以科考的方式决出胜负,然后以能力高低给他们安排职务。只是这些人拖家带口,出行和食宿都极不方便。他们一路西来,听到都有不少人中暑而死。”萧瑀肃然说道。
“还有这种事,朕怎么不知道。”李渊神色难看了起来,这些候补官员不仅是未来的官员,还是收拢益州寒士的榜样,可萧瑀如今却说有人死在途中,这要是处理不当,恐怕会令好事变成坏事。
“圣上日理万机,且大家都在水上,交流十分不便,圣上自然不能在第一时间知晓。”说到这里,萧瑀给出了自己的处理方案,“圣上,益州经过一番大清洗,各郡县几乎都有空额,依微臣之见,干脆就近安排一些人好了,这样既能让学子们满意,也能及时补充地方官员,还免去各郡县无官治理的乱象。”
“萧爱卿也知道,我们马上要展开大唐第一场科举考试,要是我们现在不考而任,翘首以待的益州文士又怎么想?又怎么看待朝廷?”李渊皱眉道:“关键是他们的能力高低朕都不知道,怎么能够胡乱任命呢?这要是出了乱子,朝廷又该怎么向地方百姓交待?”
“微臣也知道圣上说得有道理,但总不能坐视不管吧……”萧瑀说道。
李渊沉思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正因为官位得之不易,这些人才会懂得珍惜。爱卿可派人告诉他们,到了成都以后,朝廷便会开科取士。现在就让他们辛苦赶路好了,饿其体肤、劳其筋骨对他们没坏处。”
萧瑀本打意是想说益州职位有限,可以先分出几个郡县职务给这些随行文士争取,只需考一天就够了,考不上的人就近安置为民即可,这样就能平息随行文人的怨气。可是皇帝主意已定,萧瑀只能将到嘴的话收了回去,回去安抚随行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