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侗乐了,“简单得很,你可以学老子、孔子啊。”
“学老子、孔子?”
“老子、孔子无从到有,自创一派学说,他们的学说历经千年还大受欢迎,原因是他们的学说立足于本土,适合我们这片土壤。你”
杨侗认真的看着玄奘,说道:“天竺的佛学于我大隋而言,是水土不服的叛逆之学,就算你觉有所成,朕与朕的子孙也不允许你来传播,学之何益?朕认为你应该走的路是用心去看、去学、去想前代高僧的著作,然后去芜存菁,总结出一套符合自己心目中佛学,一个适合大隋的佛学,这样的佛学才是实实在在的真经。当然了,这条道路十分难行,但比起老子、孔子好,最少你有几百年的佛学可以借鉴。”
玄奘听着杨侗的话,眼睛越来越亮,散发出了惊人的光芒,呢喃自语道:“明白了,贫僧明白了!”对杨侗深深一拜:“多谢圣上点化之恩。”
不是玄奘心志不坚,而是一来杨侗说得有道理,天竺佛学不适合中原地方实在太多了,这一点,他从最早的译本看到过,而且还不少;二来是杨侗不让任何人将架空皇权的佛学带进大隋,他要是还坚持着去天竺,估计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毕竟以杨侗现在的身份,搞死他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似的,所以他很光棍的认命了,决定走上另外一条求取真经之路。
“你能明了,朕心甚慰啊!”杨侗笑呵呵说道:“其实儒、法、墨、道、佛等等学派,都有导人向善的意义,这些知识利国利民,朕不反对。朕反对和限制的是打着各家各派幌子来装神弄鬼、讹诈百姓的贼道士、假和尚。”
玄奘默默点头。
这是事实,不容反驳。
朝廷的宗教制度,对他这种一心向佛的人,形同于无。所以朝廷限制并非是佛,而是玷污了佛的假和尚,正是这些人毫无底线,才让佛门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从某种程度上说,朝廷限佛,实际是维护佛门清誉。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世上,能有几个和尚像那这样纯粹?
“玄奘,你说佛是什么?”杨侗心知玄奘法师被自己说服了,忽然又产生了一个新想法,要是把这位佛圣也改造成思想激进的愤青,他所创造的佛学理应充满血性,真要这样就有福了。
“啊这……”此时禅宗六祖还没出世,玄奘又不能欺骗杨侗,说佛就是如来佛,可他现在只是二十岁出头的小和尚,以他现有水平确实说不出“佛”是啥。
好半晌才说道:“佛就是佛,佛怎会是别的什么?”
“朕认为佛是人心。”
“佛是人心?”玄奘法师似有所悟。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尊佛,这尊佛在不同时间、不同环境的形象都不同。”杨侗淡淡的说道:“即将饿死的时候,给他一口救命饭的人是佛;即将渴死的时候,给他一口水的人是佛;即将被凌辱的时候,杀死暴徒的人是佛;即将被异族士兵屠杀的时候,守卫边关、击败强敌的大隋将士是佛……魔亦是人心!有了恶念的人就是有了心魔,比如说,杀人的罪犯是有了心魔的魔;入寇边境、烧杀抢劫的吐蕃兵也是魔,而朕和大隋将士做的就是降妖除魔、净化天地……玄奘,你认为呢?”
“这,贫僧也说不下来,但贫僧觉得圣上说得也不错……”玄奘陷入苦思之中,过了半晌,又问道:“圣上,有云:‘佛说恶语伤人者死后堕地狱’,不知圣上信不信天堂地狱?”
作为一个穿越的人,多少有些迷信思想,杨侗毫不犹豫的说道:“朕信!”
玄奘点了点头,问道:“那天堂在何处、地狱又在何处?”
杨侗微笑着说道:“天堂地狱在心里,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也在四面八方。”
玄奘又失神了:“‘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杨侗一指杨沁芳,“你这女人不是人。”
杨沁芳当即暴怒,不待她发脾气,杨侗不疾不徐的说道:“恰似仙子下凡尘。”
杨沁芳喜上眉梢。
玄奘也看到了杨沁芳先后情绪的变化,登时若有所思,原来“天堂地狱在心里,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是这个意思。
又问道:“那天堂地狱在四面八方又有何解?”
杨侗念了句偈语:“‘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木一浮生,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
杨沁芳、李幼薇、郑丽琬等人相顾惊骇:圣上会讲佛?
“‘佛说恶语伤人者死后堕地狱’,杀人者岂不更甚?既然圣上信天堂、知地狱,为何屠杀天下?难道就不怕?”
杨侗豪情万丈的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圣上霸气、圣上威武!”几个小女孩激动、兴奋得满脸通红,一双双明眸充满了崇拜之色。
她们只看到表面,根本不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并非是霸气宣言,而是充满了大慈悲的禅语,这是一种舍己为人,一种敢为别人牺牲、一种济世救民的精神。
“阿弥陀佛,圣上慈悲。”几个犯了花痴病的少女不解其内含,但玄奘显然是听懂了,他觉得信天堂、知地狱的杨侗,更知道持械行凶杀人下地狱,但他还是这么干,为何?为的是解芸芸众生苦,就跟“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菩萨一样。
都是慈悲的。
一时间,玄奘面露动容之色,看向杨侗的眼神也变了。
仿佛在眼一尊活生生的佛。
言谈举止都充满了佛韵。
那炎热的目光,看得杨侗心慌慌。
“玄奘呐,没有人天生就是佛,释伽牟尼也不是生来就是佛,在成佛之前,他是生在皇宫大院里的王子,自幼享尽了荣华富贵,长大以后娶妻美妾成群;纵横纱床,生儿育女…纵横沙场,杀敌无数…”
“纵横纱床,生儿育女”这句,让几个女孩满脸通红,但她们也终于知道佛祖还有这么一番经历。
“阿弥陀佛。”玄奘无言以对,漠然的念了声法号,化解了心中的尴尬,又问道:“这与贫僧何干?”
“正因为有了这一段经历,你们的佛祖才被贫富、生死、爱憎等等问题困扰,以至于剃度出家,满天下的寻求解答,最终顿悟成佛。你不经历生、老、病、死、爱、憎、贫、富,你又能体悟几分?你自己都不懂情爱美、伤离别、纱床乐、沙场惨,如何让人心服口服放下一切?”
“你不被人砍过,如何知道被砍的痛苦?你不砍过人,如何知道砍人者,砍人后的各种复杂心情?又如何写出打动人心的戒杀、戒色、戒盗之类的佛经?”
“朕也在修行,目前正在参悟欢喜佛、怒目金刚佛这阶段。”
最后,杨侗语重心长的说道:“其实人生就是一场修行,但天地万物、人间世态多如黄河之沙,你要是闭门苦思,这短短几十年人生,又能体会到多少?朕认为最好的办法是先入魔再成佛,玄奘,你怎么看?”
“……”玄奘双眼发直,整个人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心中一片茫然,完全不知所措。
修行好难
“会骑马吗?”
“会。”玄奘看着杨侗,不解其意。
“朕的人生很丰富,接触到的事物,绝对是世间最丰富的,你可以跟着朕,一点点的观看…当你看多了,慢慢地慢慢地就悟了……”杨侗笑着说道:“明天跟朕上战场吧,也不是说让你杀人放火,但你可以就近观看…体会到人世间的残酷。”
“……”玄奘挠了挠大光头,不说话,但也不拒绝。
“就这么说定了!”杨侗对杨沁芳说道:“玄奘没白马怎么能行,明天给他一匹高大神骏的大白马,明白了吗?”
“明白。”杨沁芳拼命忍笑,又说道:“要不要弄只猴?”
她小时候,听杨侗讲过,记忆十分深刻,这个玄奘虽不是故事里的三藏法师,但他也是要去西天取经的,与故事里去西天经验的和尚十分相似。当杨侗说到大白马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来了个无缝连接,想到神通广大的孙猴子。
“呃,尽量吧。”杨侗想了想,觉得猴子也是必备之物。
“要是将女儿国国王叫来就好了。”杨沁芳深深的看了玄奘一眼,“三藏和女儿国国王”这个遗憾,也被她嫁接了过来。
“这个算了,加只小猪倒是可以。”想想一个长着大把胡子的大老爷,叫玄奘为‘御弟哥哥’的画面,杨侗恶心得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