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了不起啊。”细细翻阅的房玄龄忽然抬头说道:“还有一个巨大作用没有被大家发现,这作用比启蒙识字还要大。”
“什么作用?”
杨侑一脸茫然,是他编撰不假,但除了方便人们识字、识字义,还有什么作用?
其实不单杨侑,就是连杨侗这个始作俑者也也感到惊疑不定。
“唐王殿下方才说文字是万学之源、经义之本,这不假,但在识字之前是先说话,先说话才会交流识字。而这除了部首、难检字这两种查询方式之外,还有声韵,并且还把同音部首、同音字按顺序排列。”房玄龄说道。
“不就是方便查字吗?还能怎样?”杨侗不解
“圣上。”房玄龄拱手道:“俗话说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而我大隋地大物博,南北、东西相距数千里,天南地北的人凑到一块,谁也听不懂对方说的是什么。”
“不错!”杨恭仁点头道:“就拿我们这些人来说,都是来自天南地北的人,自小就在四处行走,会说官话正常,但是细细一想,如今语言和小时候相比,已经改得太多太多!”
孔颖达认同道:“有时回去省亲,的确出现了交流上的困难,故乡人说话我能听懂,而我说的话,他们听得很费劲,有时候要很多天才能适应。但是这和房尚书所说的巨大作用有什么关系呢?”
“大有关系。”房玄龄说道:“上的音韵要是按照洛阳雅言编撰,再由乡学、县学夫子据此标准传给天下学子,久而久之,大隋就会言同音,不存在交流上的困难。”
杨侗点头而笑,在房玄龄提起“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的时候,就察觉到他要提起大隋普通话。而且他还知道文帝在世期间,就在为言同音努力,并且取得了不朽成就。
早在开皇初年的时候,颜之推、萧该、长孙纳言等八人和陆法言一致认为四方音调分歧很大,南北用韵不同,定韵缺乏标准。陆法言花了二十年的时间写成了五卷。这部书统一了所有文字的声韵,堪称是历上最早的音韵书。
“圣上,房尚书这想法相当不错。”还没等杨侗说话,杨恭仁便已经激动了起来,“秦始皇之所以伟大,不是他统一天下,而是开创帝制,加强中枢统治;废除分封制,改行郡县制;书同文、车同轨、行同轮,统一文字度量衡,奠定了方方面面的基本格局,此后汉晋南北朝,乃至我大隋,都是这个天下格局之中发展,称之为千古一帝毫不为过。他在世之日,大力推广言同音,然而胡亥无能,使秦朝二世而灭,言同音也因此无法继续下去。而圣上在武功方面远超秦始皇,若是再在三省十部、摊丁入亩、义务教学等制度的基础上实现言同音,那圣上必将能与秦始皇比肩。”
杨侗倒是知道大隋王朝哪怕没有他,也和秦朝一样的伟大,但若拿他和秦始皇比肩就有些令人汗颜了。不过大隋普通话这个历史重任真的要认真搞下去,说道:“汉语拼音、声母韵母表传遍天下,早已是孩子们认字、识字的基本方式,这本身就是言同音。”
“确实如此。不过推广面太小了,其实除了用来教化大隋百姓,对于四周各族亦有奇效。而诸多异族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根本抵挡不住我们几千年的灿烂文明,要是推广拼音,长久之下定然移风易俗、彻底融入大隋。”房玄龄一扬手中的,继续说道:“另外,微臣建议给上的每个主字,加上声母、韵母和音标。”
“难怪朕觉得这本不太对头,原本还差了拼命和音标。”杨侗这才恍然,对杨侑说道:“三弟务必将这三样加上。”
“喏。”
“圣上,微臣有一点要补充。”孔颖达说道。
杨侗笑道:“请说。”
“言同音的关键在于授课夫子,要是三学夫子自己都发音不准,那就误人子弟、贻笑大方了。臣认为要对夫子加强教育,以他们说话口音、吐字标准,来作为是否合格的考核方式。”
杨侗沉吟半晌,道:“既然要推,那就广泛去推,现行字音以后就是大隋国语,并将之纳入三大学宫和郡学的考试范围,考试内容就是让学子们读一百个词语、一百句话。至于已有官吏,一言一行都是表率,等到面市,就给他们每人一册,要求他们平时也说国语,潜移默化的影响地方百姓,同时也免得换一届官员,地方百姓又得适应一种新口音。”
“此事由尚书省负责,尽快根据各部特色,拟出一套比较合理的章程,以便国语推广。”
“对了,下一期半月谈,就以‘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作为话题,务必让读者知道语言不通的不便。”
“臣等遵命。”
一连串的计划从杨侗嘴里说了出来,几乎没人反对,这就是杨侗当独裁皇帝的好处,在治国方面,他向来只是指明方向,细节自有这伙高智商的人去完善。
朝廷如今已经步上正轨,随着内阁制的逐步完善,中枢已经形成一套互相监督的运转体系,想要在制度上再进一步是不大可能了,更不会搞内阁阁臣实权化,那样只会削弱皇权。
大隋事业蒸蒸日上,正处于十分关键的转变期,君臣下下一心一意为自己设想努力,要是搞什么君权相权平衡,迟早令君臣相疑,大隋伟业受阻。自己还在的时候,大隋皇帝就如镇压孙猴子的五指山一般,任何人都动摇不了、动弹不得。
但自己要是挂了,继承人和执掌一半权力的宰相,估计要为对方手中的另一半权力,斗得不可开交。
史上的李唐王朝不就是这么吗?
李世民在世的时候,长孙无忌、褚遂良就是两孙子,可李世民不在,两人立即步步进逼,剪除皇家势力,吞食李治的权力,李治虽然成了最后的赢家,但李唐王朝也是元气大伤、精英尽失,当吐蕃、新罗相继强势崛起于中原两边之时,偌大一个王朝,只有一个救完东边、救西边的薛仁贵,结果两边救不了不说,还被一个猪队友坑得前胜后败、全军覆没,一世英名葬送在大非川之战。
想到这,杨侗对于内阁宰相制大感索然,目光看了秦琼一眼,问道:“叔宝,交州那边的情况如何?”
“回圣上,战事十分胜利,已经杀得冯盎主力尽丧…剩下的都是临时招募而来的獠人,关键是那里四季无严寒,可以常年作战,若是圣上想要把交州十几郡拿下,战争可以一直打下去…”秦琼说道。
“交州獠人的战斗力如何?”
“就是一帮乌合之众,衣衫褴褛不说,甚至很多人的武器都是木制。”说到这里,秦琼笑了起来,“文武两朝的獠人,每几年就发动一次暴动,然后很快便被迅速荡平。以前我还奇怪,但是看了这些乌合之众后,总算是明白了。剿灭南方獠人简直就是每个武将最喜欢的差事,不仅毫无凶险,还能马到功成,就和白捡功勋差不多。”
“叔宝说的半点不假。”旁边的裴仁基补充道,“这些獠人的失败是注定的,就那么一帮虾兵蟹将都算不上乱匪,面对精壮强悍的隋军无异于螳臂当车、蜉蝣撼树,灭亡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不过这些人这是一群凶残的野兽!他们占据可一年多熟的沃野土地却不事生产,只会抢掠劫夺,他们在这片交州生存无数代人,却没自己的文化传承!似乎将自己定位于汉人的蚂蝗,一旦中原糜烂、汉人势弱,就像蝗虫一般冲出山林,去烧、去杀、去抢、去夺,若是中原强盛,他们便抛弃成千上万的手足亲人,独自钻到深山老林舔舐伤口,忍着饥饿等待机会……”裴仁基恨恨的说道。
杨侗听到这里,便冷冷的说道:“既然这些人凶残桀骜,那就让张镇周继续这样打,不急占领土地,只让冯盎把那些凶残的獠人从山里带到战场上送死。”
如今中原大一统的观念早成常态,这样的部族在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面前,不可能存活得了多久,要么融入别的部族,被其他文明同化,要么就灭亡在深山老林里,与枯木同朽,化为齑粉。
至于冯盎毫无疑问是交州杰出的领袖,但是他却毫无眼光、看不清时势。现如今的大隋较之大业乱世何止强盛数倍?
大隋雄师东征西讨、南征北战,无往不胜,正是国力鼎盛、jūn_duì 强悍之时。若是冯盎带着自己的族人在交州安分守己,坐观天下成败,或许还能像史上那样,捞一个虚职当当。毕竟战争实非杨侗之所愿,杀人非目的。可他不但割地称王,还资助孟海公、还带兵与大隋为敌,这就不可饶恕了。
至于交州獠人,既是这样的货色,那就干脆通过威望素著的冯盎之手,将之引到战场上送死,只要把这些桀骜不驯的獠人杀怕、杀得毫无反抗意志,才能创造出稳定的治理之基,否则的话,几年之后还是会跑出来搞破坏,杨侗可没耐心跟他们玩躲猫猫游戏。
更何况,现在的交州不是以后的珠三角,獠人也不是以后的畲、瑶、壮、回、苗、侗等族,而是一群和突厥人差不多的凶残暴徒,杀之毫不可惜。
“喏。”
众人皆为交州獠人感到默哀,他们都知道皇帝现在不想结束战斗,也不着急收复交州全境,而是只想杀人。
“圣上,其实交州也有好人的。”房玄龄弱弱的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