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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2 / 2)

“你现在就来吧。一点,我还要出去。”


“唉,我这就上来。”挂掉电话,我看了一眼手表,已经12点半了。


一进行长室,我就闻到一股方便面的味道,多少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谢行长,您还吃方便面呀?”


“我怎么就不能吃了?”他反问我。


“我的意思……”


他打断我,说:“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快说你的事吧,我时间不多。”


“庄行长想让我去和平支行,可我拿不定主意,想听听您的意见。”


“这事庄肖林还没跟我提。去不去,关键看你自己,我不太好说意见。说你去,你们老吴得跟我急。说你不去,庄肖林那里又会不依不饶。老实讲,你们会计部人手并不富裕,我不能轻易放你走。”


“这么说,你不同意我去喽?”


“我话还没说完呢。要是换个角度,从个人的发展来看,我倒赞成你去。所以,你叫我怎么说?”


“假如我想去的话,您同意吗?”我试探地问。


“我得先跟你们老吴通个气。原来总行答应调个人来接庄肖林,很可能来不了了。老吴临危受命,他也不容易呀。”


“那我明白了。”


“真要下去了,可要利用好这个机会。干好了,前途无量。”


“我能有什么前途呀?”


“你这话说得不对。哪天有空,我再好好跟你聊聊。”


从行长室出来,我顿时有了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人的感觉,有时就这么奇妙,还说不清道不明。


没过多久,我就去和平支行上班了。庄肖林管行员管得依然很严,但对我仍旧网开一面。他很适合在基层工作,对付文化水平不高的行员有一套办法,而让他去指挥分行里那些大学生,就显得力不从心了。我跟他配合得不错。各项考核指标,在分行的十个支行里,和平支行总是名列前茅。就这样我在和平支行一呆就是两年多。


殷华的父亲来信说,在老家为她说了个对象,收了人家的彩礼,要她回去成亲。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我和孩子。亭亭进了一家全托的幼儿园。周一送周五接,平时她都住在那里。


沈永青安静了半年,之后又开始s扰我。不是约我出去吃饭,就是跑到单位来找我,还突发其想,让特快专递送鲜花给我。他的那些雕虫小技,被我一一识破。见我横竖不理他,他就悄悄地跟踪我。好几次我都想跟我姐和盘托出了,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我让支行的保安揍了他一顿。打这以后,他才老实了。别说见面,就是电话也少了。我尽量不去我姐家,免得撞上他,大家都尴尬。


这两年多,我虽在支行工作,可跟谢行长接触的机会反倒多了起来。他分管和平支行,常下来检查工作。庄肖林也时不常地拉我去向他汇报工作。只要遇到困难,不管工作上的,还是生活中的,我都愿意跟他说。能解决的,他都尽量解决。一时解决不了的,他也会记在心里。亭亭因为不足三周岁,那家幼儿园不收。他知道后,不知找了什么人,问题就解决了。他还出面替我联系金融学院,让我去那里读夜大,续本科学历。


庄肖林的眼睛一向很贼。有一次聊天时,他突然对我说:“谢行长对你够好的。”


“跟你不也不错嘛。”我回敬了他一句。


“你别误解我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有的时候,我办不成的事,你去就能办成。”


“不会吧?”


“你说,谢行长什么时候薄过你的面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


在我追问下,他才说实话。原来他有个申请报告被谢行长打回来了,他鼓动我帮他去说情。我虽不太情愿,可架不住他死磨硬泡。大家毕竟在一起共事,真不管他的事,还有点说不过去,我只好答应去试试。没想到真被他言中了,他没办成了的事,我替他办成了。


。。


金狱 第一部分(14)


事后,他丢给我一个信封。我拿起来一看,是一沓钱,估计得有一万。


“这什么钱?”我问他。


“你的奖金。”


“发奖金,我怎么不知道?”


“你别问了,收下吧。”


“不行。不说清楚,这钱我不能要。”我边说边把钱退还给他。


“你干了分外的事,这是你应得的。”


“你别说了。这钱,我不会拿的。”


“好吧,先留我这儿。你别多心,我明人不做暗事。”


他说得冠冕堂皇,可我还是觉得这钱来路不正,起码没走大账。从此,我对他多了一份戒心。李小梅已是分行人事部的副经理了。庄肖林送钱后不久,她来支行告诉我,老吴办退休手续了,谢行长打算让我回去接他。她这消息来得再及时不过了。我担心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跟庄肖林合作共事了,更怕哪天他出事,我无辜受到牵连。可让我回会计部挂帅,又多少有点出乎意料。论资历、学历和年龄,哪样都轮不到我,可谢行长为什么就对我情有独钟呢?他就不怕我不能胜任?他这么做的用意,我多多少少能感觉得到。行里的人肯定说什么的都有。别人怎么议论,我不会在乎。既然他给了我这么个机会,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干出个样子来。怕就怕下面的人不服管,威信可不是一两天就能树起来的。还没上任呢,我就有点想打退堂鼓了。



我调回分行时,正赶上行里在西山脚下的翔云饭店开管理工作会议。会期三天,到礼拜天才结束。我只好托我姐去接亭亭。礼拜天上午,放假半天。大家结伴,一起登西山。虽初春乍寒,可很多人都跃跃欲试,大有一股不上顶峰非好汉的豪气。


焦主任常来登山,熟悉西山的地形。在饭店门口,他介绍说西山海拔550米,上山的路有三条。中间的那条路是大多数游客的首选。上去后,经平台到山顶大约要一两个小时。北线在登山缆车的下面,全是水泥台阶。距离虽短,但难度最大。走南线,上山坡度最小,可距离拉长了。过清泉别墅后,又绕回到平台,实际上只能算半条路。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都选走中线。只有我选了南线。我压根没指望会爬到山顶。大伙都劝我跟他们一起走。


谢行长说:“甭劝了,快走吧,时间有限,12点准时回来。吃过饭,车就进城。”


信贷部的老马问谢行长:“下午的会不开了?”


谢行长问:“老焦没通知你们吗?”


老马说:“没有呀。”


焦主任扯着嗓子说:“刚才在餐厅,我说过一遍了,可能有些人没听到……”他嗓子都有点喊哑了。


谢行长打断焦主任,说:“我来说吧。吴行长临时有急事,来不了了。下午的总结会,回去开。具体时间,上班后再通知。好了,出发吧。”


临走前,谢行长叮嘱我说:“小陆,注意安全,把握好时间。”


我对谢行长说:“我记住了。”


他们大队人马往上走,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怕我不认路,焦主任还特地带我走了一段,然后才跟我告别,去追谢行长他们了。


往南的山路,弯弯曲曲,路宽人少。路的两旁都是参天大树,好似应了那句成语“曲径通幽”。走出数百米后,一幅美妙的山水画渐渐呈现在我的眼前。亭以山为背,水以亭为脊。我暗暗窃喜,他们只懂爬山,哪知这边风景独好?我还是上中学时来过西山,真不知西山里还有如此美丽的风景。


走到近前,我才看清,这是一片人造水面。水上片片浮萍漂,四周条条杨柳垂。站在水边,微风袭来,一副春的感受,真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对面的亭子,青瓦翘檐,红柱石地。我心想,在那里摆棋对弈或者把酒当歌,一定好不惬意。我恨我不是诗人,没有绝句,不能诗兴大发;我恨我不是作家,没有文采,不能把这美景化成美妙的文字。转头往回看,远处山峦叠嶂,到处郁郁葱葱。猛然间,我想起那句话:我见青山多娇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金狱 第一部分(15)


突然,一对男女闯进了我的视线。他们手牵手,从路上下来,一看就是对情侣。可那男的走路的样子怎么有点像钟小阳?当我看清他模样时,想躲已来不及了。我恨不得地上有个d能钻进去。刚才的好心情,刹那间就不见了。钟小阳一定也看见我了,拉着那女的急急忙忙跑开了。


这两年,跟钟小阳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他在储蓄所给孩子立了个户口。他拿存折,我拿储蓄卡。每月发工资后,他用存折把孩子的生活费存进去,我再用储蓄卡把钱取出来。这样一来,连每月一次的例行见面也免了。该见不见,不该见倒见了。父亲不在了,他也无所顾忌了。我跟他的缘分,虽然早就尽了,可看到他跟别的女人牵手,心里还是接受不了。我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来后,心还怦怦乱跳,脑子里挥之不去的还是刚才的画面。


不知坐了多久,听见身后有人喊我。我顺着话音的方向转头看过去,见是谢行长他们,忙站起身来。


谢行长问我:“小陆,真是你呀?”


见我没回话,他又说:“我们从南边下来的,一路上还说呢,怎么遇不到小陆呀。原来你在这里,是上去下来了,还是就没上去?”


我小声地答道:“我没上去。”


他好像看出什么来了,说:“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我下意识地把头扭过去,说:“没事。”


他对我说:“没事就好,赶紧跟我们回去吧。”说完,他领着大伙往回走。我跟在他们后面。


午饭后,我们坐城里来的大客车回城了。沿途有人就近下车,没下车的都被拉回到行里。我最后一个走出大客车。下车后,我既没回办公室也没回家,拎着个旅行包,在楼前广场漫无目的地蹓跶。走到广场的尽头,我又顺路拐上路边的人行道。刚走出100多米,就见一辆墨绿色的小轿车在我前面的路边上停下来。当靠近它时,我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透过没玻璃的右前窗,我看见开车的正是谢行长。


见我瞅他,他对我喊道:“小陆,上来吧,我带你一段。”


“不用,谢行长。”


“别啰唆了,快上车吧,这里不能停车。”


这时,从后面传来汽车喇叭声。我只好遵从地拉开车门,上了他的车。


“你去哪里?”他问。


“去工学院我姐家。”


“到工学院附近,你告我怎么走。”


“唉。”我应了一声。


车徐徐地驶上宽阔的马路。我这一侧的车窗玻璃也慢慢地升上来。


沉默了一会儿后,他说:“你好像有心事,能跟我说说吗?”


见我不吱声,他又问:“我记得你过去不是这样的。今天是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听他这么问,我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但我马上意识到他毕竟是我的领导,不能让他觉得我这么脆弱,忙把头扭向车窗一侧,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谁都会有不顺心的事,要学会倾诉。说出来,心里就会好受些。”说完,他从纸盒里抽出两张面巾纸,递给我。我接过后,擦了擦眼睛,还是没说话。


他又说道:“我并不是要打听你的隐私,但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下山见到你时,你脸色煞白,像丢了魂似的。回城的路上,大家有说有笑,你却绷着个脸,一言不发。”


看来他一直在注意我。我真想把这几年来一切的一切全都说出来,可就是开不了这口。


他问我:“前面有家茶馆,时间还早,我们进去坐坐,好吗?”


我犹豫了一下后,还是点了点头。


没多会儿,我们就到茶馆了。茶馆里只有一拨客人,两个男的像是在谈生意。谢行长要了个单间。服务员把我们带到一间日式包厢前。她拉开白玻璃格子的推拉门。谢行长和我脱鞋上了榻榻米。我们俩隔着茶桌,面对面地盘腿席地而坐。


“先生,请问喝什么茶?”服务员站在门外,一边问,一边把茶单递给谢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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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狱 第一部分(16)


“来两杯龙井。今年的新龙井有了吗?”谢行长接过茶单后问道。


“对不起,还没到,估计还得要一个来月。”服务员答道。


茶桌上除了茶具外,还摆放着一个扑克牌大小的白塑料牌。上面印着几行敬语,下边有个红色的按钮。我好奇地问服务员:“这是什么?”


“呼唤铃,您有事叫我,就摁那个红按钮。”服务员解释说。


想不到这小牌子还是个无线发s器。我半开玩笑问她:“你们没窃听器吧?”


“小姐,您说哪儿去了,我们哪敢有那玩意儿。”服务员说道。


“她逗你玩呢。”谢行长为我打圆场。


“她把我吓着了。”服务员倒也挺会说话。她又问谢行长:“您要不要果盘和点心?”


“行,来个果盘。”谢行长说。


服务员开好单子,接过谢行长递给她的茶单后,说了声请稍等,就走了。


“你头一次来茶馆?”谢行长问我。


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北方人不喜欢泡茶馆。不过,你好像不是北方人?”


“我生在成都。”


“成都人应该爱下茶馆。不是有那么句话嘛,成都是个大茶馆,茶馆是个小成都。”


我没接他的话茬。他以为我对这话题没兴趣,话题一转,说:“我看你心事很重。有什么话,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吧。说了,就像千斤重担落了地。”


“我不想说。”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服务员推来一辆手推车,上面摆满东西。她先拿进来两只白玻璃杯和一个二两的茶叶罐,又端进来一把盛着热水的瓷茶壶。她打开茶叶罐,用茶匙将少许的茶叶舀进两只空杯里,再倒入热水,然后把两杯冒着香气的茶送到谢行长和我的面前。


我俩不约而同地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说完,她又端进来一个大果盘。里面有切成片的橙子和香蕉,还有几串红葡萄。随后又将一把不锈钢的电茶壶放到茶桌边。通上电后,她对我们说:“二位请慢用,有事摁呼唤铃。”她转身出去时,还把门拉上了。


“我们每个人既是生活的强者也是弱者。他需要关心别人,也同样需要别人的关心。你说,对吗?”谢行长旁敲侧击,无非是想让我把心里的话掏出来。


“您说的,当然都对了。”


“那也不见得,得看什么事。不过,有一点我倒能说对。”


“什么?”


“你的婚姻亮红灯了。”他改变战术,不再迂回绕弯子了。


我的脸一下子红起来。见我没说话,他又说:“实不相瞒,我对你的注意已经很久了。平时你不说,我也就没跟你聊这些。今天是个机会,就跟你聊聊吧。”


“聊什么?”


“我先跟你说说我知道的吧。”


我心想,他能知道什么,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那您说吧。”


“你先生在科大当老师,你爸生前是工学院的教授,你还有个姐,在木材厂。”


“这些,我档案里都有。”


“那我就再告诉你点别的吧。你跟你先生早就不住在一起了。你住家,他住校。你们俩没离婚多半是因为孩子,对吗?”


我一下子愣住了。我跟行里的人私下里几乎没什么来往。他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您还知道什么?”我忙问道。


“你先告诉我,我说得对不对?”他反问我。


“算对吧。”我不得不承认。


“你的情况,我了如指掌。不然,这行长不是白当了。”


“当领导的,都爱打听人家的隐私呀?”话一出口,我就觉得说得有点冒失。


“你这话可不对。不是看你这么消沉,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些。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但别把情绪带到工作上去。你现在是部门经理了,不比从前了。”听得出,他有点不高兴了。


金狱 第一部分(17)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说道。


“那你就说吧,今天怎么回事?”


“您能告诉我,您是怎么知道我家的事的?”


“跟我谈上条件了?这样吧,你先说。说完,我再告诉你。”


见他这么说,我哪能再坚持要他先说?他毕竟是我的领导。再说,我跟钟小阳的事,他早晚会知道。与其以后说,还不如现在就告诉他。我就把今天在西山碰到钟小阳以及这些年的委屈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等我说完,他感叹道:“没想到你们两口子闹矛盾,闹了这么长时间了。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喝点茶,吃点水果吧。”


我这才意识到,面前的茶杯依然是满的。只顾说话,茶都凉了。我喝了一大口后,他端起电茶壶给我续水。我挑了一串葡萄,边摘边吃,心情的确轻松多了。


“婚姻如同穿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好在婚姻不是生活的全部。”


见我吃着葡萄没想说话,他继续说:“这世上又能有多少家庭是幸福的?多少婚姻是美满的?大家还不都凑合着过。”


我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他这话像是在安慰我,可倒更像有感而发。难道他的婚姻也不美满幸福?可他不提,我哪好意思问他的婚姻和家庭,要是弄拧了,那多尴尬。我还是说我自己吧。放下手里的葡萄,我说:“过去我对钟小阳还抱有幻想。现在看,是没指望了。”


“按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姻。我不该劝你们散伙,可要是缘分已尽,早点了结也未必不是件好事。重新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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