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遇望着前方,脑子里一团纷乱,心头的空落感愈重。
“我没有选择。”
这句话算是回答了,声音多少也是有些戚戚然的认命。
不管她是否愿意,她都必须要走下去,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她。
她走的决绝,没有丝毫留恋,走出一段距离身后还远远飘来法显的声音。
“世间万象都相依相存,一因即起,必有其果,施主日后莫要再随意取人性命了。”
“善恶到头终有报……”
往后的话再也听不到了,她越走越远,已经看不到人影了,法显还站在原地。
掐着佛珠的手颤晃不停。
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法显眸光黯然,许久未动,颀长的身影仿若凝固,满是落寞和凄清。
山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青松树,穿过这条路,就彻底离开空海山了。
花千遇回头看一眼,已望不到天台寺门。
她按着胸口,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来,只是并不如想象中的洒脱,甚至有几分勉强。
抬步继续往前走,在这片青松树的尽头,有一个身形清癯的老和尚盘腿坐在岩石上。
双眉雪白,面容枯瘦,年岁约在七旬左右,手结法印搭在双膝,穿着一袭雪白的僧袍。
天台寺的老和尚。
花千遇瞥了他一眼,从头到脚看着都像是一个普通的和尚,周身的气度反倒是有那么一丝超然的意味。
她也没有在意,未有停留,便从他身旁饶过。
走到老和尚身前时,他突然间睁开了眼睛,双目炯然有神,睿智如常,隐隐转动着智慧的波光。
望上一眼,不由让人灵台一清,眼中所见的世界仿佛都有一瞬间的改变。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得道高僧。
僧人开口说道:“施主,请留步。”
苍老的声音有一丝微哑,奇怪的竟让人产生心静的感觉。
花千遇停住脚步转头看他,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张口就来了一句:“谢谢,我不算命。”
她自认为语气还算恭敬,毕竟对方是一个高僧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缺的。
介于法显的缘故让她对和尚的印象有了改观,不再觉得他们全都是一群虚伪的秃驴。
僧人也未想到,她会如此之说。
毕竟寻常人的反应都是会询问是否有事。
她这一句话反倒出其不意。
僧人只是微微一笑:“老衲虽略通道家的卜术,却未钻研精深,岂敢给施主面相占卦妄断命数。”
闻言,花千遇呆了一下。
哦对,道士会算命,和尚不算命。
她打量着僧人,疑问:“法师所谓何事?”
僧人也不说为何叫住她,反而出言问道:“施主这是要离开天台寺。”
花千遇没说话,丢给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
僧人解开法印,自岩石上下来,道:“施主若是走了,可知鉴真会受到何等责罚?”
听到鉴真这两个字时,她还有一种陌生感,然后立即想起来法显不就是鉴真。
花千遇微微皱眉,目光隐约有些不善。
法显破戒的事情应该还未传开,在天台寺内她没听到任何传闻。
她猜想应该是法显不想让她受累,等送走她之后才会去寺门内领罚的。
那这个老和尚又是怎知法显破戒要受罚呢?
花千遇再抬眼望过去时,眼底便多了猜疑和戒备。
此时的思绪全然被僧人的话所吸引,她也未想过一个问题,这个僧人又是怎知法显的法名的,毕竟一般都是称呼法号。
她的声音略略冷了几分:“法显和你说了什么?”
僧人摇头,但是不回答。
这种不确定让花千遇也拿不准,究竟是法显已告知他,但他不想说,还是未和他言明,他不知道。
在思索之际她,又听僧人道:“施主若是想要知道,回去看看便可知。”
花千遇弯唇笑了笑,眼底却倏地冷了下来,顿时也明白了这老和尚是来作何的。
“你拦住我,无非就是想让我回天台寺,故才将法显作为引我回去的理由。”
恐怕是她害法显破戒,所以也不能独善其身,这是来逼她回去的。
想到此处,眼底的狠色忽然就冒了出来。
察知到她身上冷厉的气息,僧人的神色依旧静和,一双无尘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她。
花千遇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
这双眼睛清亮到不像是一个将近七旬老人的眼,太过通透了,好似世间万物都会被他一眼看破。
莫名间就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心中所想皆被人看穿,对方却看破不说破,留有一线尊重。
于是收敛目光,也不敢太过放肆。
僧人笑道:“施主确实聪慧。”
闻言,花千遇恍神了一下,这夸赞人的言辞怎么听着似曾相识呢。
她也笑着,目含挑衅,语气可惜的说:“那你就失算了,区区一个法显还不足以让我回去。”
僧人神色不改,平静又温和的笑意一直都未从他眼底褪去过。
听她这么说,也未坚持一定要她返回天台寺,反而合十施了一礼转身就走了。
见他往天台寺的方向走去,花千遇一头雾水。
所以这老和尚是来干嘛的?
实在想不明白,摇散烦扰的思绪,正准备走人之际,远处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戒律院的人正在审问他。”
花千遇面色一沉,僵在原地。
万般思绪一涌而来,往日的种种闪过脑海,最后定格在法显送她来到寺门前的画面。
他的目光深刻到像是能将人给刻下来。
理智告诉她,此事和她无关往前走不要回头,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往天台寺的方向而去。
…………
首-发:.inf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