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有些犹豫了,这么晚,她的房间里或许还有别人。这么晚,我可以住酒店的,为什么一定要去打扰她?可是,我有很多话想找个人说说,不管这个人是朋友还是敌人。就让我暂且把她当成朋友,我的心,需要一个休憩的地方。我仿佛承受了太多,像一只负载着太多旅客的轮船,如果还不找个地方泊泊,停放一些人,就会沉进茫茫大海。
可是,就在我的踌躇间,我看到了罗唯的那辆三菱越野车轻快地驶出了小区的大门。原来,林楚君房间里真的有人,是我在深圳的男人——罗唯。
提在我手中的行李,钝重地掉在了地上。身上忽而有一股焰火从脚底往上冒,忽而一阵冰水从头往下冲。林楚君终是没有放过我。她原本就是为了某件事物,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我很想笑,这啼笑皆非的一幕,我本就应该笑的。不是吗?我早就想离开罗唯了,在我的内心里,这个男人一直没有被我接受和承认过。那团在我脑海里模糊成形的思绪只是在想以何种方式离开罗唯,而不至于让他受太深的伤。这样很好,现在我应该可以安然地离开他了。
第94节:第六章 情变(22)
可是,我还是这样地难过。为什么林楚君一定要这样?为什么罗唯不能抵抗林楚君?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无法抗拒一个女人的诱惑?
我何尝不知,林楚君是不会爱罗唯的,她只是想打败我而已。我一直就是她的敌人。
我没有再去林楚君的公寓,也没有回罗湖的家,我去了citylnn。
站在citylnn顶层的房间,观望这城市的灯火。深圳,真美,美得热闹、美得繁艳、美得炫目。可它繁花纷拥的外表下是一颗冰冷异常的心脏。这冷侵入我的骨子里了。
今晚,我这样地孤独。孤独像一只庞大的野兽,在我的身体里茁壮成长着,强大到快要把我给撑破、摧毁。
或许,这种孤独自从离开崔西晨之后,已经跟我如影相随了。我从来都是一个人,孤独地行走,没有一个可以j流内心思想的人。
我无法安睡,手机也不开机。可想而知,林楚君是在找我的。也许她已经d悉发生了一些什么,也许她已经告诉了罗唯,我已回深圳了。那么找我的还有罗唯。那个在我十五岁时就说等着我长大的男人,那个曾经千里迢迢来南岳找我的男人,那个许诺给我一生一世的男人,就这样轻易地背叛了他的誓言。
曙光很快就透进了房间,我一直这样站着,没有移动过半步,身体僵硬得如块岩石。
清晨六点,街道开始有车辆行人了,这座刚刚睡去的城市又醒来了。
我打开了手机。里面有很多的留言,全是林楚君的。看样子,林楚君向罗唯隐瞒了我回深圳的消息。或许她还在酝酿着什么,想有更多的时间更深入更坚韧地占住罗唯的内心。她同意我去她那儿留宿,一定是知道我有很多话要跟她倾诉。她习惯不动声s地分析我,再来决定她的下一步行动。
不,不,不,我不想这样让她得逞。我绝不再忍让了。对罗唯,对林楚君,对每一个背叛我的人,都不会忍让了。
我打通了罗唯的电话。罗唯显然意外我已经回来了。我说:“我快到深圳了,一个小时后,你到火车站来接我。”
第95节:第六章 情变(23)
退房后,我打的去了火车站,我查了一下时刻表,只有这个时候,有列车刚好驶进深圳站。
一个小时后,穿着白s短夹克蓝s牛仔裤的罗唯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看上去精神很好,胡须刮得很g净,还有剃须水的清香。是啊,他的睡眠总是很少,多年来的酒吧经营,他每天只要睡上三四个小时,精神就变得很抖擞了。他看上去是那种精力极充沛的人。
见到我,他坏坏地咧着嘴笑,然后,笑容慢慢收敛,变得怜爱起来。
第一次,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拥抱了这个男人。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喃喃说:“罗唯,我很想你!”
罗唯因为我的主动而感到意外。我的拥抱使他有些措手不及和感动,他有些慌乱地吻吻我的额头,提起行李,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
我的手一直被他攥在手心。他的手心很温暖很g燥,可是,这感觉如此的陌生。
第96节:第七章 雪藏的真相(1)
第七章 雪藏的真相
罗唯没有直接接我回罗湖的家,而是带我去了天虹商场。
我很累,眼皮直打架,很想回到家里好好睡上一觉。罗唯开始一直缄默不语地为我挑选裙子,很正式的式样,让我有正襟危坐的恐慌。
“今晚你住酒店,休息好了,明天带你去见我的父母。”他怜爱地捏捏我的双颊,“你脸s不好。”
“为什么非要弄成这样子?”我问。
“老人家嘛,挑儿媳妇有些传统。”他有些尴尬地笑笑,很少见到他这样的神情。这都是因为他的爸妈。
“可是我还没有做好见他们的准备。”
“你回湖南前,我不是跟你讲过吗?”他用询问的语气说。
“对,你是讲过,但我回湖南后一直都很忙,没有更多地考虑这些事情。罗唯,你得给我一些时间。”
“你回湖南到底在忙些什么?打你手机,你一天到晚关机,打你家的座机无人接听。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个人?”他开始像只竖起尖刺的刺猬,语气中充满置疑。
那个人,那个人,罗唯从不愿直接提他的名字。他对崔西晨看上去那样不屑,骨子里却一直耿耿于怀。
他郁积已久的火山,终于爆发了。而我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我没有力气理睬他,转过身就往出口走。
“隐墨,你刚回来,我们不争吵。老人家来了之后,我一直无法与你联系上,只好请林楚君装作你给他们打了电话。你也知道的,老人家肯定会计较的。你是他们未来的儿媳妇,你们以后还要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面。”他追上来,拉住我的手,哀求着。
一听到林楚君的名字,我像被噎着似的愣在那里,“林楚君”这三个字令我难受得快要窒息,也令我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思绪。
“好吧,我听你的,罗唯。我今天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容光焕发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柔婉了下来,很顺从地住进了酒店。
第二天上午,罗唯开车来接我。我已经把自己打扮得很体面很光鲜,早早就在附近的花店买了一大束粉s康乃馨。罗唯看我的样子极其满意。
中午,在罗湖的家,我见到了那两位笑容生硬,目光挑剔的老人。我尽量柔和礼貌地喊他们阿姨叔叔,然后递过手中的花。
“g吗去买花嘛,这得浪费多少钱啊!”罗唯的妈妈接过花,虽然笑着,可语气里不难听出抱怨。
“也是小许的一片心意嘛。”罗唯笑着解围,接过花。
“你呀,在深圳挣个钱容易吗?这又不能吃又不能穿的,不是浪费了吗?”阿姨不悦地白了罗唯一眼。
这个女人真厉害,一见面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
我讪讪地笑着,僵立在那儿不知道这个原本我已居住了一段时间的家,我还有没有资格坐下。
“进来坐吧,站在门口做什么?”罗唯的爸爸终于开口了。
我像个客人一样,小心翼翼地脱掉鞋子,穿上我自己亲手买的拖鞋,中规中矩地坐在自己挑选的沙发上,而且双手不知道放在哪儿才显得自己更端庄。
罗唯去厨房做水果盘了,我们三个人坐在客厅里,气氛莫名地紧张尴尬。
“对不起,阿姨叔叔,这次你们来前我因为家里有点事突然回湖南了……”我努力寻找话题,将自己的解释吐字清楚一点。
第97节:第七章 雪藏的真相(2)
“你家里出了什么事了?”未等我说完,罗唯的妈妈警惕地问道。
“我爸爸的煤矿出了点问题,死了几个人。我妈妈噩耗攻心,脑溢血住进了医院……”
“这还了得?那得花多少钱啊?”她再一次打断了我的说话,声音变得又尖又细,眼神里闪现出一种咄咄锋利的光芒。
我突然哑口了。看样子我的诚实回答使眼前这个女人深深感到惊痛和不安了。当然,她的不安不是对我家人的生死不安,而是对这件事中,她的宝贝儿子又花费了多少钱出了多少力。显然,她认定了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来自她的儿子。我没有工作,没有生存的能力,我是依附和纠缠在她儿子身上的一棵藤蔓,卑微到面目模糊。
“妈——”罗唯显然在里面听到了,端着水果盘走出来,低声喝住了他妈妈。
“事情过去了,小许的心情本来就不好,您老就别在她伤口上撒盐了。来,都来吃水果吧!”罗唯又恢复了一脸和煦的笑容。他显然是知道他父母禀x的,所以没有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他的家人。可是,他真该及早地通知我一声。
“你——”罗唯的妈妈像被什么噎到了,气得满脸通红,赌气似的把身体转向了一边。
我坐在那儿,双手在膝间使劲地绞动着。后来罗唯向我努努嘴,示意我给他爸妈递一块水果。我真窝火,恨不得地把水果盘狠狠砸掉。
可我还是用牙签剔了一块火龙果给罗唯的妈妈。从小受着传统教育长大的孩子,还懂得什么是尊老爱幼。
“阿姨,别生气了。来吃块水果吧!”我强颜欢笑着,“家里的事,解决得很好。妈妈出院了,爸爸那些年挣了不少,赔了抚恤金后,还有足够的钱能让妈妈和弟弟过得很好。”
她算是经历了一些世面的人,不至于弄到我下不了台的地步。在她将信将疑的目光中,我的心里有千万根刺,不停地变换着位置一根一根地刺下来,密密麻麻。
那是一场不愉快的相见。
从罗湖的家里出来后,我在车上义正词严地对罗唯说,我无法和他的父母相处下去,我必须搬出来住,而且我也不准备晚上再去酒吧收银。我需要重新找一份白天的工作,过正常一点的生活,有自己的人生和追求。
第98节:第七章 雪藏的真相(3)
罗唯对我突然的决定感到非常意外,他开始极力反对。他的反对在这一刻是无效的。大多的时候,他的反对都是无效的。他比谁都清楚我是倔犟不会轻易妥协的人。
“你家里看不起我,因为我是依赖你生存的。我不想在他们针尖一样锋利的目光下如委屈求生的老鼠委委琐琐地过r子。”
“可是你知道,现在我们有两家酒吧,我们正需要可信的人手来管理与经营。”罗唯耐心地跟我分析目前的形势。
“林楚君不也是股东之一吗?你们可以分开管理。如果她工作忙,你可以请个酒吧经理。”我不打算退让。
“你决定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就有了决定?”罗唯的语气不无疑问。他在猜测,猜测我回冷水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我这样捉摸不定地变化着。
“对,我决定了。我还这么年轻,不愿意像根依附在你这棵大树上的柔弱藤蔓,我应该有自己的人生理想和追求。”我立定了目光,语气坚决。
罗唯把车泊在了路旁,两只眼睛牢牢对住我的眼睛,“你让我感觉你又回到了两年前,不羁和冷酷得像匹野马,又开始让我无法掌控。”
他的语气隐约透着担忧和哀伤。或许,他已经感觉到了,我正在用某种方式悄悄地撤离他的营地。
“某个时候,你强大得让人无法抵抗。隐墨。”他百般无奈。
“我只是不想再做谁的附属品。”
“你要做什么工作?我可以帮你找。深圳我比你熟悉。”
“不用了,罗唯,让我自己一步一步来。我会好起来的。深圳这个地方有适合年轻人种下梦想的肥沃土壤。”
在深圳想找份理想的工作,并不容易。但如果定得低一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很快,我在福田找到了一份做手机battery销售的工作。销售,永远是一种挑战。销售对于不擅言辞的我来说,更是一种挑战。
公司的销售经理叫李瑛,是一名三十多岁的g练女人。她穿宝姿,用一生之水,身形纤细,玲珑有致,而那张精心化过妆容的脸,始终给人一种仄的冷漠与强悍,鹰一样犀利明亮的眼睛总是漫不经心地扫过办公室里的每一张脸孔,会出其不意地指着某个人说:“请来我的办公室,我有话要跟你讲。”
第99节:第七章 雪藏的真相(4)
我进公司的第一个月,是熟识产品及相关的资料。一个月后,我便开始和李瑛一起去拜访客户,熟悉客户资料,跟进和服务客户。
我跟她去见的第一个客户是华南地区的手机battery的总代理商,也是我们公司的大客户,我们这次去主要是续签下半年的销售合约。
去见他之前,李瑛把对方的情况略微跟我讲了一下。这是她一直在跟进的一个大客户,随着手机的普及,市场竞争也相当激烈,对方已经透露已有同行向他们提供了同等质量、价格却更便宜的手机battery,这对公司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危机。因为公司百分之六十的销售额来自他们。
“你能喝酒吗?”讲到一半,李瑛突然问我。
“能喝一点点。”我一怔,傻傻的,旋即明白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
我们到的时候,对方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当然,他们所下榻的酒店就在这附近。李瑛就近安排他们在这家川菜馆见面。
那是一胖一瘦的两个男人。李瑛做了介绍,胖的是陈总,瘦的是林总。
林总看上去有四十来岁的样子,穿着灰s隐形条纹衬衫,看上去很斯文很沉稳,话不多,连笑容也有些拘谨。唇边那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令他看上去有些沧桑。
陈总是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高大微胖,皮肤白皙,嘴角总挂着一丝似是而非的笑意,戴一副细金框眼镜,眼镜下面的那双眼睛,直勾勾的让人总有种四处逃窜的冲动,一看就是那种又精又s的男人。
听他们开口就知道他们是重庆人。重庆有些男人特能侃特油滑,陈总把这种特x发挥得淋漓尽致,能说会道,口若悬河,用普通话谈工作,用重庆话说笑话,偶尔还来句英文,在三种语言中j换自如,气氛轻松诙谐,完全没有我想象中的紧张。平r里在办公室不苟言笑的李瑛在酒桌上一反常态,表现出我从未见过的热情活泼。
我们喝的是五粮y。几杯酒下肚,陈总借着酒意开始讲起了荤段子。
他说:“有个女人给领导敬酒,领导不赏脸。这个女人说:‘不喝我的酒,是不是嫌我长得丑?’领导赶紧端起酒杯。女的又说:‘你在上我在下,愿g几下g几下。’”
第100节:第七章 雪藏的真相(5)
这种低俗的黄段子令我面红耳赤,而李瑛仿佛久经沙场,配合着娇笑起来。林总自律得多,低着眉眼摇头笑,仿佛有对这类笑话非常不屑又不得不听的无奈。
李瑛也讲了几个,不过她讲得要斯文得多。她边讲边拿眼神飞陈总,那种柔媚中多少带了一些谄媚的意味,让我隐隐有些不安。
说话间,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进来为我们添加茶水。女孩看上去很g净,笑容也很甜,像滴清水一般。
我注意到每次她进来的时候,陈总那双藏在眼镜片后面的眼睛就会随着她的一举一动,滴溜溜地打转。他真像一匹饥饿的狼,在y暗安静处诡秘地等着猎物的出现。
当女孩给陈总添水的时候,陈总突然抬起手肘,刚好碰到了女孩的胸部。陈总忙不迭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女孩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去继续往陈总的杯子里加水,低低说了一句:“不要紧。”
“咦,你不是住在我下面吗?”陈总敲敲桌子,边示意谢谢,边询问。
“是吗?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小女孩很讶异地看着陈总。
“我见过你啊!你忘记了吧,上次在电梯里……对了,你是在我上面呢,还是在我下面呢?”
这时,我看到林总和李瑛脸上都漾着捉弄的笑意,渐渐明白了陈总的不怀好意。
“我住四楼啊。你呢?”
“我在你的上面啊……”陈总身体往后一仰,嘴角的似笑非笑变成了一种戏谑的放肆与贪到小便宜的得意。
终于,全场爆笑起来。女孩一愣,仿佛明白了什么,脸刷地一下红了,然后飞快地跑了出去。
人渣、流氓。我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我脸s肯定非常难看,恨不得把能抓到的东西都砸向那张y荡狂妄的脸孔。
显然,李瑛看到了我的不悦和那只差点被我捏碎的酒杯,从桌底下伸出腿来碰碰我的腿,用眼神暗示我不要计较。
我从来没有接触这种类型的人,就算在酒吧,那些来寻欢作乐的人也只是端着酒杯与中意的猎物优雅地谈吐与调情,从来没有这么粗俗低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