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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部分(1 / 2)

李贤被程咬金的破口大骂吓了一跳,刚想出口转几句的时候。座上程老爷子话锋一转,竟是把矛头对准了他。


“六郎,要不是我今儿个看你顺眼,这话我也不说!老大不过是个国公。那还是袭了我的爵,他有多大地胆子敢派人跟踪你?你来这里向他兴师问罪,岂不是自讨没趣?”


尽管这话说得颇重。但李贤却悚然而惊,不觉更是对这位老爷子刮目相看。果然,能够走过当年大风大浪的没一个省油灯。当得起老而弥坚四个字。事实上,当程处默出口探问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得,这事情很可能是他那老爹的手笔。


程处默自从刚刚挨了教训之后就一直默然站在那里,正合了他地名字。及至见到自个的老子连李贤都训了进去,他不禁手心冒汗,想要开口提醒,在那积威之下又不敢造次。老爷子离开京城的时间已经太长了。眼前这一位可是相当得帝后宠爱地皇子,随便说那些昔日秘辛就已经很成问题了,更不用说还把人家这样训了一番!


再说,李贤在那些朝中大佬眼中,同样是香饽饽!然而。让他大吃一惊的是,李贤却在面色变幻了一阵子之后。笑嘻嘻地向程咬金拱了拱手。


“多谢程老爷子的提醒,今天晚上确实是我孟浪了!”


程咬金使劲擦了擦那一撮白色地小胡子,霜白的眉毛也随之一翘一翘:“嘿。你真不怪我刚刚不分青红皂白训你一顿?”


李贤却答得爽快:“伯虎平日就和我兄长一样,程老爷子若不是把我当成自家子侄,用得着如此提醒?”


程咬金闻言大乐,竟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一阵子笑够了,他故技重施地想要去拍李贤的肩膀,谁料一记下去却落了空。见李贤溜得老远,他这才反应了过来,脸上却依旧是乐颠颠的,口气中充满了自豪。


“话说陛下小的时候我还抱过,只可惜陛下年长之后不爱习武,否则……”他叽里咕噜地嘟囓了几句,旋即又岔开了话题,“我要说的你应该都明白了,老大就是一个揽总的头,手下虽然有人,却得陛下首肯才会出动。咳,看来如今那些人都是不行了,要是当初那些人,哪里会被人逮到形迹,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没来由被自个老爹训斥了这么久,程处默终于忍不住嘀咕道:“人都是会老的,你说地那些都是老皇历了!”


正在那里感慨当年的程老爷子没注意程处默的抱怨,而耳尖的李贤却听得清清楚楚。然而,他在意的不只是程处默手中地那点力量,更重要的是程伯虎当年对他吹嘘过地三教九流——虽说在韩国夫人失踪的那次事件中,他见识了一番程家的力量,但更多地仍然是把这当作是吹嘘,现在看来,老程家还真是一个聚宝盆!


眼珠子一转,他便立刻笑道:“事情既然说开了,那我待会就让人把那家伙送来。”见程处默明显松了一口大气的样子,他冷不丁又加上了一句,“不过,我身边已经有亲卫跟着,


要他们?”


程处默犹豫了片刻,刚想回答,程咬金便没好气地抢过了话头:“这还用说么,自然是陛下觉着你成天东奔西跑,担心你的安全,否则你这么丁点大的人,费心跟着你干吗?听老大说你还和什么吐蕃人新罗人缠夹不清,多半还有这缘故。咳,说了这么多废话,我把正事忘了,人家都说李六郎最能喝酒,赶紧来陪我喝几盅!”


刚才那都是废话,喝酒才是正事……看到程咬金拿起旁边的小酒坛,眉开眼笑乐在其中的样子,李贤着实无语,只得硬着头皮舍命陪君子。好在有个程处默在背后提醒,程咬金灌了他几盅便不得不放他走路,他这才得以囫囵走出程家。


他前脚一走,厅堂中正得意洋洋哼着小调的程咬金便朝程处默招了招手,待其上前,他便嘿嘿笑道:“难得皇家出了这么个有趣的皇子,果真对我脾胃。我问你,那些人真的只是为了保护不是为了盯梢?”


话问得这么露骨,程处默登时有些招架不住,好一会儿,他才擦了一把额上汗珠,软言陪笑道:“爹,你该知道,这些话不能乱说……”


“不说就算了!”


程咬金却是爽快,不耐烦地一挥手,旋即拿起旁边斟满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却不管那溅出的酒y洒在了自己的衣襟上。重重地将酒杯在桌子上一放,他这才沉声道:“我当初之所以告老,不过是为了保程家满门平安,事实证明我没错。我不像那些文官,没事就抱成一团想要做大,所以陛下才会认可你接替我。”


“不过,伯虎这孩子是你的长子,哪怕是为了这一点,有些事情你也应当知道该如何去做!别以为皇家都是那些破事,我虽然离得远,却未必看不清,我看太子和沛王这两兄弟就很好,你可千万别弄出点错误的消息,误导了陛下!程家的未来可得看伯虎,伯虎却得看沛王!”


离开程宅的李贤当然不知道,程咬金再次上演了教子的一幕。和外头的张坚韦韬盛允文会合之后,他便立刻吩咐那两兄弟把人从偏门送进程宅。张韦二人一向唯命是从惯了,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依令从事,当下便只剩了盛允文一个陪侍在李贤身边。


“老盛,你是不是觉得跟着我挺憋屈的?”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盛允文措不及防,呆了一呆,他刚想摇头否认,谁料旁边的李贤却自顾自地说开了。


“上回相扑大会,你一举夺魁,父皇因此拔你为亲卫。随侍御驾左右原本应当是好事,谁知道父皇竟然把你拨给了我,换作我是你,没有失望也是不可能的。”


李贤见盛允文露出了挣扎的神色,便轻轻用扇子在他肩上一敲:“用不着否认。你原本在外头痛痛快快当一个游侠,不用看别人脸色,多自在逍遥,既然舍弃这些投军,原本就是为了重振家门,有些想头也是自然的。你不让张坚韦韬上你家,不止是因为寒酸。好歹你家有三间瓦房,但是,除了老母之外,你还有一个得了重病的妻子,是不是?”


李贤每说一句,盛允文便微微一震,临到最后说起他的妻子时,他的双肩竟是一阵剧烈颤动,哪有平日的沉稳气象。


“你早年爱武,遵从先父之命媒妁之言娶回妻子,也曾如胶似漆。但你毕竟年轻气盛,没多久便和友人结伴游侠天下,一连几年只是捎信而从未回过家。直到两年前,你风尘仆仆踏进家门,见母亲红光满面,妻子却是形销骨立重病在床,又遭了母亲一番痛斥,这才弃了前路投身军中,是不是?”


虽说李贤心中清楚盛允文那妻子为何重病不起,却不想拿这个再去刺激这个七尺汉子,因此故意隐了过去。见盛允文已然无法自制,他轻叹一声,便铿锵有力地承诺道:“你的俸禄虽然不少,但用来养家糊口却仍旧捉襟见肘,我已经吩咐人每月送五十贯供你妻子治病。”


“殿下……”


“这是借给你的!”李贤一口打断了他的话,面上忽然露出了期许的笑容,“你放心,到时候我会给你沙场建功的机会。等你博得一个封妻荫子的时候,再来还我的钱好了!”


此言一出,盛允文面上再无犹疑,遽然拜倒在地道:“殿下放心,盛允文绝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第二百四十一章 … 挥金如土,文人相轻


见张坚韦韬从程宅出来,李贤原本还打算上至德观探头,还未上马便听得一阵马蹄疾弛声。紧接着,小巷中回程的世家公子哥络绎不绝,人人都在高声谈笑着今晚的寻欢经历。而遥远的地方,一声又一声的沉闷鼓声绵绵不绝地传来,顿时把他满腹念想冲得无影无踪。


“他娘的,居然已经快到宵禁时刻了!”


即使是李贤,也不想贸贸然惹上一个犯夜的罪名,赶紧打马飞奔,一溜烟地出了颁政坊。一行人快马加鞭,堪堪冲进顺义门,那闭门鼓便嘎然而止。一群军士徐徐闭门的时候,和李贤相熟的羽林军校尉刘仲温便高声笑道:“沛王殿下回来得还真是及时,若是再晚一些个,某恐怕不得不谒见陛下才能放殿下进来!”


“老刘,我进进出出那么多回,哪一回没赶上时辰犯夜?”


李贤随手解下腰中钱囊扔了过去,嘿嘿笑道:“大家守到这么晚都辛苦了,少不得还要巡夜,这点小钱给大家明天买酒喝!”


言罢他飞身下马,自有内侍上来将马前去御苑马厩喂养,他便在几个内侍簇拥下疾步朝武德殿而去,心中哀叹连连。要不是担心赶不上时辰,他怎会走顺义门。如今倒好,只能数着天上星辰慢慢走路了。如果这皇城中也能策马疾驰,那该有多好。


在他身后,一帮军士欢呼一声,纷纷围在了刘仲温身边,个个眼睛雪亮地盯着那个钱囊。而刘仲温不负众望,打开来瞅了一眼,立刻眉开眼笑地嚷嚷道:“沛王殿下果然大方。这些钱够大家痛痛快快喝两顿酒了!”


欢呼雷动的声音自然而然传到了李贤耳中,他却只是微微一笑耸了耸肩。而留在那里准备回值房的张坚韦韬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惟有盛允文面色微动。


次日一大早,李贤先是会了李弘李显一同去蓬莱宫见了李治和武后。少不得被耳提面命一番。由于武后有孕在身,他便发现自己那位老爹明显有些精神不振,说话的时候甚至有些懒洋洋的。这段不短地时间里。只怕夫妻之间又有一场偷食和反偷食的较量了。


出了含凉殿,他正准备命人去通知张坚三人一同出宫,却被李显一把拉了个正着。他正愕然的时候。李弘却上来笑呵呵地道:“六弟,父皇母后已经把七弟的宅邸安排在了你旁边,如今似乎已经破土动工了。他心痒得很,所以想出去看看。他一向爱惹祸,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你横竖一天到晚在外头,今天便捎带上他吧!”


带上这个最会惹事生非地主?李贤看了一眼李显,见这个弟弟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一幅你不答应我就不松手的架势,到了口边的拒绝只得吞了下去。而李弘见他答应,当下便笑吟吟地自回东宫去了。


思来想去,李贤决定还是警告李显一下,免得捅出漏子不好收场:“我今儿个还有其他事。要带你去那边得晚些时候了。你要是跟着我,我可得和你约法三章!第一。不许露出自己身份;第二,不许对人摆架子;第三,不许……”


“行了行了。六哥,总而言之你让我往东不敢往西总成了吧?”


当下李贤无法,只得带着他匆匆出了蓬莱宫,却见张坚韦韬盛允文已经在丹凤门带着马等候了,除此之外,旁边还有另几个面目陌生地护卫。不消说,今儿个李显是早有预谋,否则这些人哪里会到得那么齐全。


李显不比李贤的特殊待遇,虽说不是头一次出宫,却仍是新鲜好奇得紧,一路上东张西望,见什么都是新奇有趣的,那问题更是没有断过。李贤起初还觉得麻烦,待到后来不觉微微有些歉意。要说关心,他怎么都是偏向于更可能出危险地太子李弘,对于生性捣蛋的李显确实是少了些关注。


“今后若是有空,我会去和父皇母后说说情,让你常常出来走走。”


有了这句承诺,李显顿时兴奋得差点没从马背上翻下来,当下拍胸脯保证今儿个绝对不惹事。一进贺兰别业,他跟在李贤身边愣是一声不吭,摆足了乖弟弟的架势。


一夜好睡,无论是骆宾王还是王勃都是精神奕奕。而陆为杜元中一看见李贤身旁的李显,再一听李贤的介绍,顿时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至于罗处机则是一上来便对李贤深深一揖,面上满是歉然和感激之色。


“昨天我冒犯了李公子,虽说是酒醉,但仍是有错在先。李公子如此大度,非但不计较,还把酒醉的我带回了这里,我实在无地自容!”


李贤只是觉着这人不是那种胡搅蛮缠之辈,这才顺道帮一把,


实无可无不可,此时也就顺势扶了一把。谁知旁边的叹了一声:“今早我才知道,这位罗兄竟是和我当年一届应考,境况也差不多,同样是落榜之人。酒醉难免出两句狂言,明允还请原谅他此回。”


“不过小事而已,何足挂齿?”


骆宾王既然这么说,李贤原本就火气消得差不多了,自然就势客气了一番。过节揭开,宾主欢谈了一阵,骆宾王忽然歉意地表示要回亲戚家收拾一下,然后回乡。谁知罗处机也提出要离长安远游,这顿时让在座众人大吃一惊。


“你不是还得应试科考么?”


“科考?”


罗处机苦笑一声,颇有几分心灰意冷:“我自十八岁自贡举来京城应考,至今足足有三次了。其实前次就是我最后一次机会,本州冯使君算得上是器量宽宏,换作别人,谁能在一个士子两次失败之后再举荐三次?今次我只是试试来京城投递墨卷,谁知买纸倒是花了不少钱,却没有一丁点消息。豪门深似海,我已经三十九岁了,这辈子是不奢望科举这条路了。”


王勃年少,固然是不解此中辛苦;陆为杜元中都是弘文馆学生,更是世家大族,虽然不见得能考出进士科,但明经科却自忖没有问题;惟有骆宾王自己是走过这条路的,一次科举不成便再无机会,此时也不禁为之神伤。


连考三次!


须知大唐科举和后世不同,能够参加贡举地只有两条路子——一条是国子监和弘文馆崇文馆的学生,大多是亲贵子弟居多;第二条则是由州府学院举送来参加考试的,称之为乡贡。后者每州每府不过一二人,名额相当宝贵。所以,国子监弘文馆的学生固然可以一考再考,乡贡却是年年变换大王旗,能考三次,便说明此人绝对才学不凡。


略一思忖,李贤却并未立刻表露留人之意,而是表示陪两人回去取了行李,到时候回这里再设宴相送。对于这种好意,骆宾王和罗处机当然不会拒绝,而王勃闲着没事,干脆也提出一同前去。于是,浩浩荡荡一群人便从兴道坊出发,先转去罗处机投宿的西市丰达客栈。


西市地客栈很多可以说是多如牛毛。但是,入京赴考的士子一般都喜欢在坊间租赁一处环境清雅地房子,而不是住在喧闹的客栈,因为这里住的最多地就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商人。而众人一到丰达客栈门口,便被四周的闹哄哄景象吵得脑袋发胀。


自打回长安之后,李贤几乎就是西市的常客,绕是如此,他所到之处仍然只是西市的十分之一,像这里就从来没有来过。事实上,西市有热闹繁华货卖贵重香料绸缎珠宝首饰的地方,也有像这样卖不值钱东西的地方。


丰达客栈不过是一座灰扑扑的平房,两旁有卖旧衣服鞋帽的,卖旧家什的,卖锅碗瓢盆的……总而言之,满街都是平头百姓,市井喧嚣扑面而来。


骆宾王已经算年纪大的,但和罗处机站在一块还是该拜下风,至少他没有一考三次的机会。此时此刻,他叹息了一声便陪着罗处机一块进丰达客栈收拾东西外加结帐。谁知,两人没进去多久,里头便传来了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罗兄,我们可是在这里等了你好一会,你居然一来就要走?好歹也是三次贡举上来的人,如今还不到科考的时候,不会这么没出息吧?”


“幸好冯使君这次没把贡举的机会再让给你,否则岂不是又浪费了一个宝贵的名额?”


众多冷嘲热讽中,李贤只听清楚了其中两句,先是眉头一皱,随即不禁晒然一笑。自古文人相轻,尤其是为了科举这根独木桥,不择手段的事情多了,又何况是这么两句嘲讽。之前那个刘任达,不是为了一个贡举的名额,不惜和襄州刺史大了肚子的千金定下婚姻么?


不多时,罗处机便和骆宾王同行而出,两人俱是沉着脸一言不发。然而,两人前脚刚刚跨出门槛,后面三五个人便跟着出来,观其装束皆是衣着寻常朴素,显而易见家境都不过普通,但也比大街上的百姓稍稍体面些。而当头的赫然是一个锦衣公子,手头还拿着一把折扇。


他忽地展开了折扇,笑容可掬地道:“罗兄放心,此次既然冯使君推荐了我,我必定能够折桂而归,不会像你这样陆续考了三次却不中,让幽州上下父老颜面无光!”


第二百四十二章 … 我看上的人还能跑掉?


人当众如此奚落,罗处机不觉步子微微一顿,旋即头冷丢下了一句话:“那我就恭祝徐兄金榜题名了!”


话音刚落,那个二十五六的士子便爆发出一阵大笑,而他身边的其他几个也同时附和着哄笑不已。然而,那笑声却仿佛并未对罗处机造成任何影响,他神态自若地走到李贤跟前,朝众人点点头道:“此间事了,我们还是去骆兄那里看看吧!”


王勃毕竟是少年,早先还对罗处机有气,如今一看到他被人如此嘲笑,顿时忍不住了。他才要上前反唇相讥,却被李贤一把拉住,顿时满脸的不快。李贤情知小家伙才高阅历浅,便干脆拍了拍他的脑袋。


“争一时之气并非真英雄,昔日韩信受胯下之辱,拜大将军之后却饶过了那个辱他的人,人道其宽宏大量;霸陵尉辱了李广,李广腾达之日便杀了这个不晓事的家伙,结果百战不能封侯。罗兄倘若是珠玉,必定有大放异彩的一天,何必和一群跳梁小丑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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