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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部分(1 / 2)

李治大步走到主位,忽然一敲主位上的小罄,旋即笑道:“哈哈哈哈,曲水流觞原本就是为了无拘无束,就如贤儿所说,这礼数今天全都丢了!”


“谢陛下!”


参差不齐地拜谢之后,众人纷纷坐直了身体,这才各自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座上的天子。占据了优良地理位置的李贤当然不用像其他人这么小心翼翼,那眼睛一直在自己的老爹面上瞧,顺便也好好琢磨了一下李治的打扮。


这一天的李治戴乌纱冠,穿青罗单衣,蹬乌皮履,几缕黑色长须略加修饰,更显出了几分精气神,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坐定之后,他便先朝李敬业瞧了瞧,忽然点了点头:“朕听于志宁说,敬业你最近课业大有长进,今天若是没有佳作,回头朕可是得罚你!”


作为如今大唐第一臣李绩的长孙,未来英国公爵位的继承人,又是沛王李贤的伴读。李敬业获得如此关注本在人们意料之中,就连李敬业自个也早就打好了腹稿。此时,他不慌不忙地欠了欠身,面上却露出了苦笑:“陛下可是难为煞了我。有沛王殿下在,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是陪衬,哪里敢说什么佳作?”


李敬业平素常常有面君地机会。因此这愁眉苦脸一出,众人的紧张感立刻为之一泻。李治则是哑然失笑:“贤儿今日只作评判不做诗,这下你总可以放心了吧?你若是不能得三甲。可别埋怨朕到时候不讲情面,让你的好事落空!”


堂堂天子说出这样的话,下头顿时一片哗然,而李敬业更是成了苦瓜脸。李贤正觉得古怪,忽然感觉有人从后头捅了捅他地背,这更是让他感到莫名其妙。下一刻,一张纸条忽地塞进了他的手中。他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却在下头悄悄展开了字条。上头却赫然是李敬业的笔迹——“帮忙帮忙,今天要是我表现好,陛下就会亲口许下我和老于孙女地婚事!”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李贤暗笑李敬业装神弄鬼,遂把纸条随手往腰间一塞。


这时候,李治已经和好几个人亲切交谈了一回。其中大多数人都并非第一等高官的子弟,那表现得叫一个感动。就差没泪流满面感谢关怀了。而这份“关怀”也渐渐由男至女,很快一群大家闺秀也各自领会到了这君恩雨露。然而,李治把平衡二字玩转自如。每个人都只是笑问一句,不多不少。


题外话完毕,这曲水流觞便正式开始。众目睽睽之下,李治亲自把一只双翅酒杯放入面前的沟渠中,只见那装满了大半地酒杯在水中稍沉一沉,旋即便稳稳地浮了起来,顺着水流缓缓前行。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水面上,表情或激动或沉着,或紧张或冷静,人人都盼着轮到自己,却也同样怕风头没出成却丢了丑。


看着那杯子随着水波和微风悠悠而动,李贤索性惬意自得地往后一靠。为求古风,这种地方自然不能摆上椅子,但是,他却愣是在主位和自己这里弄出了靠背,没看他老爹靠着舒坦面露笑容么?盘算着今天不用自己动脑子,他愈发感到轻松愉快。


横竖今天并非命题作文,就算是家里准备好拿出来显摆,也不算违规,就看大家各自的准备了。


终于,那晃晃悠悠的双翅杯在一个年轻人面前停了下来,李贤稍稍一瞅,结合手中的座次名单,便辨出那是御史中丞崔士元的儿子崔务嘉——正是大族博陵崔氏的子弟。


“去鸟入春晖,来云空喜》i


这四句诗一出来,在阳光的照s下,李贤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家伙额头上黄豆大地汗珠,差点没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又不是饮宴时的应制诗,没来由把沐恩荣光这一类的东西拿出来,战战兢兢没一点大气……不得不说,要学上官体,大多数人都是学虎不成反类犬。


这一首诗吟完自然是有人在纸上奋笔疾书记录,虽说几乎没人觉得这诗有什么出彩,但崔务嘉自个却在李治


目光中涨得脸色通红,慌忙饮了一杯便即刻坐下。有不算太好的开头,后面地人便渐渐松乏了起来。毕竟,前头若是太好,后头是无论如何都超越不过去的。


于是,李贤但听得满脑子地芝草香兰,空谷明溪,总而言之除了崔务嘉,没人傻到在这时候玩弄颂圣那一套。只不过,唐时风气原本就和魏晋南北朝的那种清谈玄虚不同,要这帮在富贵窝中长大的年轻人讲究什么幽旷意境,着实是难为煞人。


“呵……”


李贤一个呵欠刚刚出来就赶紧憋了回去,见自个地老子虽然面上兴高采烈,眼神中也透着无趣,便不露痕迹地轻轻耸了耸肩。堂堂皇帝亲临,就算假装,也没几个人能够装出洒脱之态来,早知如此,他老爹也不用为了见见那位以文采见长的徐嫣然,而用这种障眼法了。


他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得场中响起了一阵笑声,抬眼看去,却只见那个双翅杯稳稳地停在贺兰烟和徐嫣然当中,赫然是不偏不倚。原本此时是该重新来,他却眼珠子一转,登时笑着站了起来,凑到李治耳边低语了一句。果然,他这皇帝老爹立刻连连点头。


“既然此杯如此识趣,贺兰,你就和徐才女各赋一诗,待让六郎品评孰高孰低!”


贺兰烟当初跟着李贤舞刀弄枪,对于什么吟咏赋诗原本就毫无兴趣,心中更知道这次自己和屈突申若都是来凑数的。饶是如此,她还是早就和李贤串通好了,硬是搜刮了几首诗备用,此时便抢在徐嫣然之前站了起来。


“乔木万馀株,清流贯其中。前临大川口,豁达来长风。


涟漪涵白沙,素如游空。偃卧盘石上,翻涛沃微躬。


漱流复濯足,前对钓鱼翁。贪饵凡几许,徒思莲叶东。”


如此一首闲适悠然的诗出口,不但李治愣了一愣,就连在座众人也全都呆住了。倒是李治反应最快,偏头盯着李贤看了一会,忽然大笑道:“贤儿,朕可是看着贺兰长大的,这诗她决计做不出来,可是你事先捉刀代作?你这个评判居然作弊,罚,该罚!”


李贤自个也没料到贺兰烟居然会拿出那首最最不符合她心曲的,当下只得自认倒霉。不过博得老爹一笑总归是好事,他便笑嘻嘻地命人拿来一个硕大的酒斗,很是爽快地道:“儿臣偏向贺兰的心思哪里瞒得过父皇?这罚酒是应当的,儿臣便罚酒一斗,以示公正?”


眼看李贤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喝光了一斗酒,下头众人顿时爆出了漫天彩声,浑然忘了贺兰烟和李贤串通作弊。等到这一波过去,所有人的目光方才落到了徐嫣然身上——贺兰烟本就不以文采出长,而徐嫣然身为才女,其表现自然是众人最期待的。


由于贺兰烟的罚酒李贤代喝了,因此那只双翅杯理所当然地到了徐嫣然手中。仿佛没有发觉自己成了别人的注目焦点,她径直从沟渠中拾起那酒杯,在手中轻轻把玩了一阵,终于抬起了头,绝色容光和那数不尽的华贵首饰彼此辉映,更显艳光人。


“巍巍高门内,赫赫皆王侯。锦衣金冠好,安知能长久。


须不知,今日豪家子,明朝蓬垢游。会当风云起,何不效英酋?”


虽然只是低吟,那声音却仿佛回荡在所有人的心头,就连李贤也被激得一愣一愣。良久,他方才品出那诗滋味,当即心中骇然,他李贤固然是搬过李白的一些狂诗,但问题是,那些不少都是用侠客或是军中猛将指代,哪里有这么赤ll的意思。


徐嫣然是故意的!


电光火石之间,他猛地醒悟到对方的用意,不禁转头去看自个的老爹。果然,他看见李治虽说仍是端着笑脸,但那只搁在膝盖上的手却在微微摆动,眼神中似有y霾。


正在那里琢磨自己该不该开口圆场的时候,他忽然接到了屈突申若意味深长的目光,几乎想都没想,他便笑道:“不愧是才女之名,只论意境,只怕男儿未必能做如此雄诗!”


“嫣然向来有痴狂的毛病,适才乱语,还望各位海涵!”虽然自陈痴狂,徐嫣然的面上却依旧带着那几许傲然的微笑,“嫣然虽是女儿,却向来羡慕男儿能鹰击长空,遥想当年英豪,着实让人为之心折!”


第二百七十七章 … 沛王第该有个女主人了


夏的沛王第中自然是郁郁葱葱,榆树柳树槐树一棵棵的,甚至有不知道是原本就在此,还是用什么办法移植过来的几棵参天大树。内中厅堂后的院子中还搭了一个葡萄架,虽说这葡萄未必能吃,却好在多了几分荫凉。


此时,架子下一色摆开了三张玉石片躺椅,依次坐着一男两女,在旁边的小几上摆着几样水果,却是刚刚用井水或是冰块湃过的,上次犹自沾着水珠不说,隐隐还有些白气。


“徐嫣然这胆子真大!”


贺兰烟半坐在躺椅上,轻轻吐了吐舌头。她虽然对吟诗作赋兴趣不大,但至少识文断字看懂文义的本事还是有的,上次徐嫣然那首诗自然是给了她莫大的震撼。再加上她第一年守孝已满,如今可以自由出入洛阳宫,而她是武后外甥女,各种各样的消息就是不问也知道。


“听说姨父回到贞观殿之后,当天晚上就没有召幸徐婕妤,而是一个人独宿,好些宫人内侍都遭了责骂!”


有阿芊这么一个情报处长,再加上王福顺这个通风报信的,李贤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个消息——他甚至知道更隐秘的消息,那就是他老爹认为徐嫣然过于狂傲,心气太高。女子恃才傲物,别说入宫为妃不妥,更绝非名臣良配(他老妈虽说强势,在他老爹面前还是一向很温柔的)——这就是王福顺转告的消息。他正想着,旁边忽然又传来了一句话。


“与其说胆子大,不如说是行险一搏!”


同为女子,屈突申若却看得透彻,若是设身处地想一想。换成她本人,大约也会这么做。当然,这么做很可能对家族造成不利影响,但比起翌日进宫之后的糟糕处境。这已经是很理想的结局了。和寻常名门大族出身的官员不同,她一向对武后看高一眼,皇帝当初铲除长孙家地手短虽然狠辣。但武后在后头的功劳同样莫大。


一件最最棘手的事情,居然被徐嫣然自己设法解决了一大半。心头虽然松了一口大气,但李贤隐隐约约竟有一种惘然的感觉。不知怎地。他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见徐嫣然的时候,那个看似冰雪聪明却又犹如困兽一般的女子醉语连连地情景。


兴许,那天流杯殿诗会上的徐嫣然,并不只是一个假象而已。


葡萄架下的悠闲聊天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李贤地客人来了——不是别人,正是王福顺。


自从那一天李治带着一群官员跑到沛王第逛了一圈回去之后,程处默就率先把许诺好的人送了过来。而许敬宗更绝,干脆就是两个高丽美女,外带十名侍女。倒是宫中挑选良家子的动作不可能太快,而今天王福顺正是来完成这个君王的诺言。


虽说贺兰烟对李贤身边美女越来越多绝对不会乐见其成,但是。可以想见日后美女的数量只会多不会少,因此她虽然心中懊恼。也只得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至于屈突申若的想法,则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两人原本就好热闹,所以此时听说王福顺送人来。干脆也就跟着李贤一起去瞧个究竟,按照贺兰烟的话来说,那叫做替李贤“严格把关”。


王福顺正在门口呼喝,吩咐随身的两个内侍把马车上地宫人一个个带进来,一转头看见李贤后头的两个女人,他登时瞪大了眼睛,随即赶紧一溜烟跑了过来,满脸堆笑地向李贤行过礼后,又向贺兰烟和屈突申若道了安,原本想好好炫耀一下自己的眼光和那些宫人素质的打算都扔九霄云外了。


“这些人就是你从后宫良家子当中挑出来的?”


贺兰烟挑剔地打量着那些宫人,旋即发现一个个确实都是天生丽质,女人地嫉妒心理顿时冒头。她正想上去一个个盘问敲打,屈突申若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又用力掐了一记。


这些小动作李贤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最后见屈突申若半拉半拽地把小丫头拉走了,他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人固然不是他自个要来地,但既然是皇帝老子送来的人,他总不成任由贺兰烟挑三拣四把人赶走吧?发觉王福顺同样是如释重负的模样,他不觉笑了起来。


“还请殿下到时候在贺兰小姐面前美言几句,否则万一她在娘娘面前说出什么不好地话来,小人就倒霉了!”


对于王福顺的这种说法,李贤自然而然听出了其中的暗示,心中暗赞这家伙聪明。皇帝面前得宠信,皇后面前讨好卖乖,这人真是成精了——这哪里是指如今的这些宫人,分明是指代徐嫣然的那件事,要不是王福顺第一个放出风,事


就有如今这么顺遂。


哪怕是红颜薄命,也总比红颜无命强!


废话过后,交接工作便正式开始。看见那一个赛一个娇艳的宫人,李贤自然是觉得万分养眼,但看到最后,他不禁便感慨起阿萝不在的不便了。阿芊这样的情报处长,不待在宫中不能发挥作用,他如今身边虽然有月芜和月芙这一对双生侍女,但在处理这种事情上头,却是及不上阿箩一根小指头,甚至还及不上当初经过军训的那些侍女。


“还是人才不够啊!”他暗自叹息了一声,更后悔这一次没从武德殿多挑两个能干的随行。一边找人安置这些刚刚脱离了洛阳宫的女人,他一边鬼使神差地想道,如果有大姊头那样厉害的女人,兴许他就不用担心宅子中的女人“造反”了。


事情办完,王福顺自然不可能在这里长留,和李贤又嘀咕了一阵便带着两个内侍,赶着十几辆空马车回宫。洛阳宫少了几十微不足道的宫人,而李贤这里则是多出了好几十需要管吃管喝管住的女人。要是换作早年,他必定是兴高采烈,但在见惯了太多绝色丽姝之后,他着实感到,太多的佳丽不是乐事,而是麻烦。


没说的,拉出去军训!一个个娇娇怯怯,他就是种马也不需要那么多侍妾!


当他回到葡萄架下头,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么一个打算的时候,贺兰烟顿时高兴地欢呼了起来,浑然没顾得上什么女德女诫。至于屈突申若则是笑着拍了拍巴掌,同时意味深长地翻起了旧帐。


“六郎,早在一年前你就答应帮我和焱娘她们训练一批侍女,如今可是连影子都没有!既然这一次你准备训练人,不如就捎带上她们好了!我那里还有好几十又蠢又笨的,加上焱娘她们,至少也有百多号人。”


李贤闻言差点没趴下,没有阿萝也没有蓉娘,他自个都发愁怎么训练这么一批人,屈突申若居然还要再塞人过来,他还要活不要?


见大姊头正在那里巧笑嫣然地看着他,他灵机一动,索性上前涎着脸道:“申若姐,我这不是没功夫么?再说了,我当初那只是糊弄人的,要说真有什么用场却也未必。倒是你们都是巾帼豪杰,本事绝对比我高明,不如你行行好,和烟儿一起帮个忙如何?”


“好你个六郎,居然想把这球踢回来?”


虽然面带嗔怒地冷哼一声,但屈突申若眉眼间的笑意却出卖了她此时此刻的真实心思——无疑,她是心情极好的。而贺兰烟上一回半道上退出,如今每每一想到便觉得懊恼,见李贤有意把这大权交出来,不等屈突申若答应,她便立刻抢先点了点头。


“好,别的事情我帮不上忙,这事情我管定了!”


见小丫头摩拳擦掌,似乎有意逞一逞大妇的威风,屈突申若不禁哑然失笑。她当初老早就提醒李贤要早些在自己的宅子中做些布置,却未料想长安的宅子还没完工,皇帝却带着大批人转来洛阳,而李贤几乎是一穷二白地搬进了这空空如也的沛王第。


李贤是不穷,可这人手上的积累,却不是一天半天能够搭起来的。当然,倘若他一搬进来就是一切齐备,别人兴许就要担心了。


“行了,看在你叫可怜的份上,我和贺兰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把!”屈突申若懒洋洋地点了点头,打了个呵欠,旋即舒舒服服地躺在了躺椅上。


既然是到李贤这里,她便没穿那身狗皮似的道袍,而是着了一身高腰束胸的长裙。此时,随着她的躺下,长裙上方顿时露出了大片白皙滑腻的肌肤,分外惹人遐思。仿佛是睡梦中的呓语,她忽然喃喃又加了一句话。


“这么多人当中,只要有一个心怀不轨的……这次贺兰和我还真是自找麻烦。”


见贺兰烟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李贤赶紧拖着她往旁边一闪。直到离着葡萄架远远的,他忽地转过身来,一下子吻住了小丫头的红唇。贺兰烟先是猝不及防,但旋即伸出双手揽住了李贤的肩膀,热烈地回应着。这大太阳底下热辣辣的一幕也不知持续了多久,李贤方才恋恋不舍地移开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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