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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应付完了李令月的撒娇,又听得这么一句幸灾乐祸的话,李弘登时气结,遂狠狠瞪了李贤一眼。这时候,他方才想起自己一大早跑来这里,还另有要紧的事情,就想哄着众弟妹离开。谁知李显二话不说地摊开了手:“五哥,我们可都接了令月的帖子,昨儿个晚上你和六哥抛开她原本就不该,今儿个若是不好好陪陪她。后果如何我可不保证。”
眼见李令月不依不饶,再想想武后把这个宝贝几乎是宠上了天,李弘百般无奈,只得用求救外加警告的目光看着李贤。眼见太子老哥有要发飚的倾向,李贤赶紧站起身来,拉过李令月许诺半个时辰之后就去芙蓉池边地船坞和她汇合,这才好容易把人哄走了。
吩咐月芙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点心送上两盘,李贤这才懒洋洋地在椅子上坐下,笑眯眯地看着李弘问道:“说吧,五哥,什么事?”
“刚刚东宫内侍送来了急报,道是辽东大胜。”
看李弘那面色异常凝重,李贤不禁奇了。这打了败仗忧心忡忡当然是应该的,这辽东大胜,他这太子兄长摆这幅脸色干什么?再说了,辽东如今是三日一小胜五日一大胜,他听得耳朵上老茧都快出来了,深悔自己没有过去凑个热闹镀镀金。总而言之一句话,打胜了不是好事么?
单单只瞧李贤那不以为然的眼神,李弘就知道这家伙还没睡醒,更没得到消息,遂加重了语气解释道:“此次大胜来得极其凶险,英国公原本和新罗所部约定,五月四日进兵,结果新罗军失期未至,险些使得我军腹背受敌。所幸英国公调度有方,薛将军勇冠三军,这才扭转了不利战局。”
李弘虽是没上过战场的人,但这寥寥数句话中
了几许凛冽的杀气,而李贤听到这话更是倒抽一口凉伐最怕地是什么?一怕粮草补给跟不上,断了后路;二怕就是失期。倘若大军分作两三股,却在最终战场上没有按时汇合,那么转眼就是全军覆没的结局。这一次要不是李绩带兵薛仁贵勇猛,那么因为新罗军的失期,唐军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新罗军为何会失期?”
面对这么一个问题,李弘却只能两手一摊:“如今只是辽东官员依据探听到的战果向朝廷送来的消息,大胜大约不假,但真正情形如何现在还不知道。至于新罗军为何会失期,兴许有多方面的原因……”
“什么多方面的原因,新罗从一介小国成了海东如今最大的国家,自然是打着浑水摸鱼地主意,眼睛瞪着百济那块飞地之外,绝对还对高句丽国土虎视眈眈,这帮就知道捡现成便宜的棒子!”
见李弘忽然骂骂咧咧吐出了脏话,李弘顿时愣住了,想要出口劝两句,奈何想想事实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这新罗早年被百济和高句丽压得喘不过气来,对大唐何等恭顺?可时过境迁到了现在,当初的小国已经隐隐壮大了起来,自然就流露出那么一丝野心来。
两兄弟大眼瞪小眼,不一会儿,李贤就没好气地挥了挥手:“这事情暂时不提,如今既然是休假,没来由被这种事败坏了心情。我师傅那人精明得很,这既然吃过一次亏,大约总得讨回来,就是薛仁贵也不是省油的灯!对了,这事情父皇知不知道?”
一说到皇帝老子,李弘地面上边流露出些许不自然,接着就摇了摇头:“得到这个消息之前,我今早去过父皇那里,父皇说他要惜福养身,若是我有不能决断的国事,都由母后措置。不过,等中书省的奏疏送上来,父皇母后也就会知道了!”
惜福养身……这四个字一入耳,李贤免不了抽动了一下嘴角。虽说处俊是劝谏了,但大唐的皇帝一个个都是嘴上一套行动一套,谁知道背地里会不会继续和那个天竺番僧勾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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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太宗皇帝年轻的时候还嘲笑过秦皇汉武信方术,到老了却免不了走丹药的老路,结果连性命都送掉了,他老爹的定力似乎还不及太宗皇帝吧?
病急乱投医的事,古今中外还少么?
“六弟,六弟!”
被李弘一连声惊醒,他赶紧打了个哈哈把心思蒙混过去,接着就拉上李弘直奔芙蓉池。四位亲王再加一位公主,再捎带上上官婉儿和阿韦,一条船上挤得满满当当。很少外出游玩的李令月和李旭轮在船上又笑又跳,最是贪玩的李显也跟着像个小孩子似的,上官婉儿和阿韦也在那里活蹦乱跳,根本忘记了这一船人没几个会游泳,看得李弘李贤连连摇头。
末了,实在看不下去的李贤伸手在水面上舀了一捧水,兜头兜脸的朝一伙人头上洒去,直到众人都消停下来拿眼睛瞪他,他方才提醒道:“这可是在水上,到时候掉下去别哭着喊着让别人救你们!”
李显李旭轮向来敬畏兄长,于是都乖乖坐了下来;上官婉儿和阿韦都指望着李贤这个师傅多多传授本领,虽说不情愿,也只得在船头坐下;惟有李令月笑嘻嘻地靠了上来,痴缠地拽住了李贤的胳膊:“六哥,到时候回宫你能不能和母后说说,太y池也不小,也可以划船嘛!”
还划船,要是哪天没看住你个小丫头掉下水去,武后雷霆大怒兴师问罪,谁消受得起?
程伯虎风风火火赶到了芙蓉池边,费尽目力也只能看到湖面上那远远一抹船影,没奈何只能跑去船坞要船。好说歹说总算划了一只小舟出来,他二话不说拿了一串铜钱塞给那船夫,喝令追上李贤他们那一只。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船夫有了钱压底,登时拿出了吃奶的力气奋力划桨,不过一刻钟工夫就赶了上去。
两船还隔着十余丈的时候,程伯虎就扯开了嗓门大声嚷嚷道:“六郎,敬业有信来了!”
李贤昨晚上听到了程伯虎破锣似的歌声,今儿个又领教了这大声嚷嚷,这回味自是非同小可。正当他想要回答的时候,却只见李显一下子冲到了船尾,亦是高声叫喊道:“伯虎大哥,把你昨儿个的情歌再唱一遍,我们就把六哥还给你!”
第四百六十四章 … 替罪羊和出头鸟
伯虎是什么人?
虽说受过李贤数次讹诈,但那也就是李贤,旁人要看他的笑话怎么可能?两船靠近之后他轻轻跳了上来,和李显勾肩搭背商量了一会,李显立马把撺掇着要唱歌这档子事情全都忘了。接下来,李贤就把一船人全都丢给了太子李弘照应,在船离岸两三尺的时候便轻轻纵身跳上了岸,笑嘻嘻朝李弘眨了眨眼睛就溜得无影无踪。
到了僻静处,程伯虎就把李敬业的信掏了出来,却只见封口完好,显然还没有拆过。李贤接过来三下五除二打开,只看了一眼,刚刚还算不错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低谷,差点恨不得把那信笺丢在地上踩上两三脚,直到程伯虎叫了好几声,他才y着脸把信递了过去。
程伯虎匆匆看完,便奇怪地问道:“这新罗失期怎么回事?还有,这和老刘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找他麻烦?”
李贤言简意赅地把先前李弘和自己说的那些话转述了一遍,紧跟着便冷笑道:“这新罗自然打着捡现成便宜的主意,只怕他们最希望的就是我大唐和高句丽两败俱伤,他们就能够乘虚而入。最好我大唐元气大伤无力东进,他们就更满意了。如今事情不成,这刘仁愿是协调新罗出兵事宜的最高将领,不把事情推在他身上还怎么办?”
程伯虎闻言自是更加火冒三丈:“这老刘也忒倒霉了吧?简直是……那个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先头我就想着老刘那性子担那样地任务只怕要吃亏,结果还真没错。你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倒是过了,刘仁轨当初举荐多半是出于公义,朝廷也没人想和老刘过不去,但既然要有人负责任,他怎么也跑不了。他娘的,整一个替罪羊!”
李贤狠狠一拳打在旁边的树上,紧跟着便闭起眼睛沉思了起来。既然是李敬业来的信,也就是说这件事已经得到了李绩的默认,大约老狐狸也没辙了。想当初他让李敬业去辽东,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保一下刘仁愿,结果倒好,前头一次刚刚蒙混过去。居然又出了一趟更大的事。
别说刘仁愿只是区区一个右威卫大将军,即便换成了他李贤这个雍王,出了这事也是大大地不妙——关于征海东,别看他老爹李治兴致高,朝中的不同意见还有相当的市场,认为海东弹丸之地,恨不得唐军立刻撤回来的官员不在少数,而且,隋炀帝前车之鉴仍在,谁也不敢小看了高句丽。用失期两个字归罪新罗,更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这年头看似没有外交豁免权,但朝廷在番邦的问题上一直都保持一种谨慎的态度,生怕反了人家。态度固然是没错,但这尺寸一拿捏起来,必定是总有一边要倒霉。
想着想着。他便开口问道:“我记得老刘上回走的时候,似乎还带走了好一帮长安游侠当亲兵?那些人都是巴望着去海东建功地,如今要是老刘倒霉,他们岂不是一起捎带上了?”
一说起这事,程伯虎也有些印象,但却不像李贤这么在意。这年头,权贵家里光收部曲亲兵最是平常不过,作为刘仁愿这样掌军政大权的方面大员。收十几个亲兵算什么?再说了,这全忠全义不是应该的么?
作为李绩的长孙,李敬业可以调动李家的大部分资源,甚至还能够假公济私地动用路上的驿站。所以这信送过来竟是只比营州急报慢一丁点。然而,如今正处于炭火上烤的刘仁愿就没这么好运气了,绞尽脑汁辗转安排,他这才派出了三个信使带上自己的亲笔信前往长安,希望能够让朝廷了解新罗失期的真正原因,而这三个信使都是先前新收罗的长安游侠儿。
一路上,三人快马加鞭,换了三四次马匹,几乎用光了盘缠,最后终于赶到了长安城。进城之后,三人便分道扬鏣,一个往报朝廷;一个去见刘仁轨;最后一人则是去找李贤。然而,只有第一个信使成功把文书送进了中书省,可什么时候能呈给宰相或是天子就只有天知道了,至于后两路全都扑了个空。
刘仁轨还在称病休养,不见外人;而李贤根本就不在雍王府,而是奉驾去了芙蓉园。两人都不肯将书信留给他人转交,自是只能怏怏离开。等到三个信使在一处酒肆碰头之后,俱是满脸沮丧。
“我花了一贯钱,方才有一个小吏暗地里透露,说是如今陛下不管朝政,大事都是太子和皇后处分,这文书未必能让他们看到。听说大人先前得罪过李义府,谁知道皇后是否仍有芥蒂!”
“刘相公听说已经病了有一个月了,一直都不曾开门见客。”
“我本以为必定能见到雍王,谁知这时候雍王偏偏去了芙蓉园!”
三人坐在那里唉声叹气郁闷不已,却没注意到隔壁坐着地某人正竖起耳朵偷听。虽说人家的声音已经是刻意压低再压低
里难得倒一直混迹于宾客云集场合的米哈伊尔,只是他就听了个大概,几个敏感性的词更是分辨得清清楚楚。
太子……皇后……刘相公……雍王……最后这个这不就是如今管他吃饭那位主儿么?
于是,等四周的闲杂人等走得差不多了,他忽然离座而起,笑眯眯地走到三人那副座头前,拱了拱手问道:“刚刚听说三位提到雍王,难不成是找我家雍王殿下的?”
三人原本因为有人偷听他们说话而大生警惕,及至某人用极其自然地口气吐出“我家雍王”四个字的时候,他们方才为之一愣,遂上上下下打量起了面前地人。可横看竖看。这家伙也不过是个红毛番子,怎么会和雍王李贤有关系?
于是,为首的枣红脸大汉急忙问道:“你是雍王府的人?”
“啊,小可米哈伊尔,虽说不才,如今洝和醺淝 ?br /
米哈伊尔文绉绉地答过之后。此时笑得愈发灿烂,见对面三人闻言全都变了颜色,他不禁更认定了这名义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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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别的,这些天只要他祭出这个名头,几乎可以在长安城横着走。然而,要不是如今大堆亲贵都去了芙蓉园,否则这时候他肯定还被屈突仲翔和周晓拉过去看打铁!唯今之计,他得赶紧发挥一点作用。否则到时候被人家雍王当作吃闲饭的赶走就大大不妙了。
“米大人,我们有要紧事面见雍王,你可有办法?”
虽说被人家叫作米大人让米哈伊尔很高兴,但一听到要见李贤,他不免有些犯难。这平时当然没问题,可李贤跑去芙蓉园了,那地方他也曾经端出李贤的名义想进去瞧瞧,结果人家根本就不买他这个外国人地帐,这次要还是自个亲自出马肯定行不通。
眼珠子一转,见三人全都死死盯着他。他赶紧打了个哈哈道:“雍王殿下去芙蓉园了,我如今也进不去。”发觉面前的三个汉子一下子都变得极其失望,他这才慢条斯理地道,“不过,我可以带你们先去见见雍王府管事的。”
雍王府属官里有管事的,也有不管事地——其中。裴炎由于还兼着朝廷官职,自然不可能一天到晚在一个王府瞎混,至于高政的主要任务在于配合贺兰周,竭力发展商业,基本上也看不到人。于是,常驻王府的其实只有四个人,罗处机、姚元之、陆为和杜元中。鉴于后面两个人都是喜欢以文会友的文士,所以也可以剔除在外。
因此。米哈伊尔把三人直接带到了姚元之和罗处机面前,洋洋得意解说了一番就走了。姚元之和罗处机起先还头痛于这家伙地自作主张,可一听说是刘仁愿派来的信使,立刻就换上了一幅表情。罗处机更是对门子的不负责任深感恼怒。
“既然如此,你们把信留下,我们立刻设法送给雍王。”
既然进了王府,三人自然相信了那个红毛番人确实是王府官,此时听到这话,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那枣红脸汉子就咬咬牙躬身抱拳道:“并非我们信不过大人,实在是这书信关系重大,刘大人亲口吩咐直接送交雍王殿下手中。”
若是换成别人,兴许会对这样不识抬举的举动火冒三丈,但罗处机沉稳,姚元之机敏,虽说还不知道海东究竟出了什么事,但总归有变故是确凿无疑的。于是,两人紧急商议了一会,姚元之就匆匆出了王府,骑上快马前往芙蓉园求见。等他到了地头,却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了。结果,这通传固然是通传了,可这一等就足足是一个时辰。
既然是帝后驻驾芙蓉园,自然是少不了娱乐节目,而这娱乐节目的极致自然就是彩衣娱亲。虽说还不至于七十岁的老莱子学婴儿逗父母发笑,但几个儿女c科打诨或是抽空漏几手总归是难免的。就比如李贤愣是拉着李弘和李显下厨做了一道汤羹,普普通通的一道蛋花汤被他吹得天上少有地上难寻,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
所以,他匆匆一出来迎面就问:“小姚,什么事情这么紧急?”
姚元之四处扫了一眼,更压低了声音:“是海东刘仁愿将军派了信使来,他们不愿意转交,故而在王府坐等!”
好嘛,老刘这个替罪羊还真的来找他这个出头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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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 … 太子略施小计,彪汉送入芙蓉园
明明是来芙蓉园度假的,怎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比外头
虽说心里头颇有些嘀咕,但秉着和刘仁愿不错的交情,李贤也不能不管。眼珠子一转,他便吩咐姚元之先回去安抚那三人一下,自个则匆匆回到园子中找李弘。他三下五除二把事情原委一说,就只见这位大唐太子殿下也一下子露出了惊愕外加深思的表情。
“看来此事确实深有隐情,这样,我给你手令,你把人带到园子里头来,我和你一道见一见。”
这句话大大出乎李贤的预料,他原本以为李弘最多帮他遮掩一下,替他弄一个出门的手令就完了,这不是武后看得紧么?事实上,若是没有什么紧急事态,在这种水清景美的园林中,一群小的早就玩疯了,李弘和李贤难得度假,也不会想往外跑。
“五哥,你还真是及时雨!”
“少拍马p,我现在就让人到中书省走一趟,把刘仁愿送去中书省的奏疏调过来。”
“调的时候可千万把辽东相关的所有奏章一起弄来,否则别人可是要怀疑的!”
“知道了,就你狡猾!”
李弘没好气地白了弟弟一眼,心中却叹服他的外粗内细。他匆匆写好手令盖上印玺塞给李贤,三两下将人撵出了门,便叫来了一个心腹内侍细细吩咐了一遍。而出门后的李贤端详着那份手令。端地是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