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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8 部分(2 / 2)

为什么父皇要这么匆忙地传位?为什么朝臣上下最初反对之后就都默认了这件事?为什么就没有人看到他地身体不足以挑起这副重担?


李弘很惶惑,很茫然。倘若在当初身体还算好的时候,那么他会很惶恐,但同时很乐意地接受这一事实,因为这是他的使命。可是,在病得七荤八素刚刚有一点起色的时候成为大唐天子,他实在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能够胜任。以及父皇之前的提议。


正当他怎么也不想上床安寝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有一阵响动。紧跟着,刚刚紧闭的大门就被人推开。一个人影敏捷地闪了进来。他再定睛一看,差点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那不是李贤么?


“六弟。这宫门已经下钥,你……你怎么……”


“咳,我今晚住在武德殿。这和东宫就是一道墙,翻过来还不方便?”李贤笑眯眯地道出了一句让李弘瞠目结舌的话,随即反客为主地在李弘地床榻上一p股坐下,旋即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明儿个你当了皇帝,怎么也不可能继续住在东宫,这最后一晚上,我怎么也得过来看看吧!”


“明天……六弟真的认为,我能够当一个好皇帝?”


李贤歪头一瞧,见自己这位太子兄长忧心忡忡。不禁为之气结。他也不管什么兄弟不兄弟的,上去就在李弘地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公诸于天下的事,你以为是儿戏。说改就改?父皇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谁都劝不回来。你这皇帝是不想当也得当!”


李弘闻言顿时更郁闷更讶异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当?”


废话,这么长吁短叹愁眉苦脸地样子,瞎子才会看不出来!人家当皇帝无不是兴高采烈,哪像他这个哥哥,根本好似是被着上刑场似的!当然,李贤也承认,头上压着太上皇的皇帝确实不好当,但问题是李治和李弘之间从来都是父子仁孝,不至于像后世某位倒霉地嘉庆皇帝那么战战兢兢吧?


“好了好了,都已经二更天了,你要是再不睡,小心明天大典的时候顶着个黑眼圈!”李贤一把将李弘按着坐下,随即打开门朝外头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几个小内侍进来帮忙更衣。所有人都是目不斜视,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更没觉得李贤在东宫门早已关闭的时候出现在这里有什么不对。


把人安顿了躺下,见那些小内侍都蹑手蹑脚地退出,李贤不禁没好气地望着仍旧醒得炯炯毫无睡意的李弘:“五哥,你究竟睡还是不睡,别折腾我了!!”


“六弟,我记得小时候你给我哼过童谣,我实在睡不着,你再哼一次吧!”


对于这种绝对不合理的要求,李贤简直是极度郁闷。在那种期待的目光中,他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可警告你,我的童谣哼得极其难听,你听了做噩梦可别怪我!”


于是,在某人沙哑着嗓子唱一句跑三个调的歌声中,李弘竟是神奇地睡着了。等到听见床榻上的李弘呼吸均匀,李贤方才蹑手蹑脚退了出去,连门外小内侍那感激不尽的道谢也没功夫理会。他这个弟


么,连兄长睡觉这种事嫂子也跑来求他!


唉声叹气之后,他便原路返回自己地武德殿,进了寝室一头扎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这一夜睡得极其踏实,直到天亮宫人们将他拽起来梳洗换衣服的时候,他仍然在打瞌睡,始终一派睡眼惺忪的模样。直到穿了亲王冕,在清冷地天气下来到了大明宫含元殿之后,他方才趁人不备懒洋洋打了个呵欠,谁知道立刻就招来了上官仪和郝处俊的联袂警告。


传位大典异常隆重,而隆重地同时就意味着冗长,即便是事先填饱了肚子做好充分思想准备的李贤,在面对繁琐的跪拜仪式时,也不免觉得脖子发僵腿脚酸痛。他这个年轻人如此,那些朝臣们普遍都是四十岁朝上,起伏的时候常常是步履踉跄,这个时候就算他再有心敬老也没有办法,心中不禁佩服起了时人的毅力。


在今天之后,还有祭祀天地太庙,接下来李弘还要去昭陵祭拜,此时此刻,他唯有祈祷自己那位太子五哥多福——不对,过了今天,那就是皇帝五哥了。


上头朗朗的念诵声仍在继续,什么寝门标美,寿街腾懿,什么三善夙茂,瑜珮以之含锵。总而言之,李贤原本就觉得自己在骈文上没有天赋,如今更坚定了这么一个念头——说实话,他连那么几句话是什么意思都弄不明白。


好在这仿佛永远没完没了的官样文章终于到了最后的终结,当他跟着群臣一起山呼万岁三拜九叩之后,这君臣名分终于算是重新定了下来。从今往后,他的皇帝老子成了太上皇,他那皇后老妈成了皇太后,太子兄长成了皇帝。除此之外,长公主都升格成了大长公主,公主则成了长公主。面对这种史书上不存在的局面,他已经早就安之若素不大惊小怪了。


群臣拜过之后就是使节道贺,这时候,哪怕是心里存着十万分看热闹的心思,这时候也得在面上做出十万分荣幸欣喜的模样。只不过他离御座很近,怎么看怎么觉得李弘那笑脸中带着几分疲惫和虚假,显然,第一天当皇帝是没办法很快进入角色的。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新君接见了使节颁布了礼敬上皇和太后的初敕,这大典竟是还没有结束。一直面带欣慰看着儿子和群臣的李大帝……现在应该称呼为李上皇了,忽然点头示意旁边的王福顺宣读另一份诰书。


宣示的内容并不复杂,无非是说上皇自称曰朕,命曰诰,五日一受朝于宣政殿。


皇帝自称曰予,命曰制、敕,日日受朝于紫宸殿。三品以上除授及大刑政决于上皇和太后,馀皆决于皇帝。这上皇后头额外加了一个太后,仿佛是专门为了消除人们对于这两代皇帝身体的担心。然而,在这个时候,这一招非但难以收到实效,反而让某些人更加担心了。


临到最后,李治当着浩浩荡荡的官员使节,又抛出了另一个令人石破天惊的决定——免雍王李贤司空,中书令。


别人觉得这消息实在突然,李贤却觉得深合己心,暗叹终于卸掉了政务这一头,不必在政事堂被人时时刻刻纠缠不休了。他用感激的目光去瞧上头的两代天子,谁知道两人压根不看他,他又去瞥看自己那位母后,结果武后竟是露出了疑惑难明的表情。


显然,这是武后也没有料到的!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李贤一下子感到汗毛根倒立,就在他绞尽脑汁思考老爹还想干什么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上头朗声宣读的王福顺忽然词锋一转,开始了对他滔滔不绝的褒扬,什么留心政要,什么专精书典,那溢美之词听得他心里发毛,正当他做好了深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准备之后,那洋洋洒洒的大文章终于到了尾声。


“是用命雍王贤为皇太弟!今日即行册封之礼。”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群臣呆了,一群外国使节傻了,李贤更是懵了。至少从先秦到大唐,似乎皇太弟这种头衔很少见,而且没几个好下场。不但如此,李弘刚刚得了一个儿子,这不至于急急忙忙把他推上皇位第一顺序继承人这个烫手的位子吧!


而且,最最让他惊愕的是,李弘丝毫没有露出半点惊容,看向他的目光中甚至还带着一种难言的笑意。显然,这一次,某两人是私自串通好的,只瞒着大多数人。


之所以说是大多数,是因为李贤还看到,上官仪郝处俊正在那边挤眉弄眼打眼色,此外他面前已经站了四个内侍,正毕恭毕敬地请他前去更换礼服。


一日之内既要立新君又要封皇太弟,李治老爹,算你狠!


第六百三十一章 … 皇太弟的东宫配置


果说正月十八最开始,李贤只不过是一个心存看热闹者,那么,从李大帝让王福顺宣示了那么一道令人始料不及的任命开始,他就不由自主地卷了进去。平心而论,这事情不止是他一个人措手不及,只看下头那张张瞠目结舌的脸就足够值回票价了——如果被当成猴子耍的不是他本人。


此时此刻,他在心里把新任皇帝陛下骂了个半死,要知道,昨儿个晚上他还去安慰了自己这位兄长,那时候悄悄传递个口讯就那么难么!不讲义气这顶大帽子,被他义无反顾地扣在了李弘头上。


然而,这当着所有人宣布的事情,就是他想要推辞也没门。而且,册封皇储这样的勾当不像委任大臣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辞谢,更何况这时在场的人足足好几百,他更是没有任何推搪的可能。于是,被人簇拥着换上了一身簇新的袍服,又在人家的指引下拜了个昏天暗地,总而言之,等到最终走出含元殿的时候,他不但腿软,而且整个人也无精打采。


天下有他这么糊涂的皇储么!


被自个的老子和兄长联手坑了一把,李贤心中要多郁结就有多郁结。最最重要的还不止这一条,他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家经营得妥妥当当,转眼间却要住到东宫去,这不是给他找麻烦么!在他心目中,能够住东宫的应该就只有李弘,他是完全敬谢不敏的。


“殿下!”


听到身后传来的某个熟悉声音,李贤原本消失殆尽地精神蹭地一下都窜了出来。刚刚在含元殿上他看得清清楚楚。老上官分明在和处俊挤眉弄眼,好似事先已经有所耳闻,偏偏就瞒着他。于是,他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个转身便恶狠狠地瞧着上官仪。


“老上官,我得罪过你么?”


上官仪看见李贤那副凶相,心中甭提多畅快了,此时却仍然装傻道:“雍王……不。如今应该称呼皇太弟殿下,敢问这话从何说起?”


“哼!”看到四周有其他大臣在悄悄打量,李贤便打消了当街质问清楚的主意。用凶狠的目光死瞪了上官仪半晌,终于二话没说拂袖而去。此时。后头的处俊终于追了上来,见上官仪正得意地捋着胡须,他不禁露出了笑容。


“老上官。陛下此举可谓是一举数得,你我不可及也!”


“谁说不是呢?”老上官忽然之间觉得心头舒畅至极,因为不久之前孙女“落入虎口”的郁闷全都一扫而空。之所以不是一举两得一举三得或一举四得,完全是因为这其中还有不少不能宣诸于口的原因,恰恰解决了他们心中最大的疙瘩。


还是那个长安城,还是那条朱雀大街,但由于这一天的传位大典,无数人都在关注最终的结果。


当御使沿街宣示了最终经过,并向天下发出诏谕地时候,整个长安城都陷入了一片哗然之中。一天之中。不但立了新君,而且连下一任的皇帝人选也确定了?


消息传到雍王第,上上下下更是一片。可几个女主人和应邀而来的客人却集体陷入了呆痴状态,尤其是贺兰烟更是脱口而出道:“天哪。难道父皇发疯了,贤儿那种人怎么能当储君!”


“六郎怎么不行,这家伙不过是死懒罢了,顶多再加上一条讨厌繁文节,要说其他地,他有什么比不上别人?”说这话的不是别人,却是李焱娘。只不过话才出口,她就发觉众人地目光全都投注在了自己身上,顿时没好气地嗔道,“看我干吗,难道你们真的以为陛下发疯了?”


此时此刻,屈突申若却笑开了:“我敢打赌,倘若六郎知道你对他评价那么高,必定会捶胸顿足。倒不是说这家伙不能当储君,只不过他这人太过于率性,凡事不计得失,这当亲王不要紧,一旦管国家……说不定整个大唐就给他败干净了!”


“对对对,这绝对有可能!”贺兰烟连声附和,把头点成了啄木鸟。


许嫣也不免低声嘀咕道:“他这回当上了皇太弟,其实倒霉的还是东宫属官,只怕大家都得追在他背后让他好好守规矩,以后东宫就不得安宁了!”


就连因为产期接近等闲不见外客地阿萝,这时候亦想到了李贤平日的惫懒做派,对他作为皇太弟的前景更是感觉悲观:“太上皇和皇上也就罢了,我只担心百官会被他这个不争气的储君给气死。你想想,若是他找借口不去上朝或是装病不处理政事,抑或是跑出去打架……


这种很有可能发生的事让整个室内一下子鸦雀无声,就在这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了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忽然来这么一个大消息,敢情我这个太子左卫率马上就要变成太弟左卫率了!”


程伯虎一脚踏进门,就发现室内一帮子女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了自己身上,不禁伸手挠了挠头,随即一把将躲在身后的薛丁山捞上前来。


“各位大小姑乃乃想必都知道那件事了,这下可好,我和小薛如今是名正言顺要在六郎手下讨生活,以后若是碰到什么要挨板子的事,还请你们帮忙说说情,我和小薛就此谢过!”他一面团团作揖,一面唉声叹气道,“早知道这太子左卫率有名堂,原来是早有陷阱!”


“什么陷阱?”


李贤还没到地头就听见里头的大呼小叫,故而一进门就问了一声。然而,一言出口万籁俱静,所有人都在用一种奇特地目光打量他,尤其是程伯虎那眼神更是仿佛在看怪物似的。满心没好气的他只得重重咳嗽了一声,找了个位子就一p股坐下,随手拿起一壶茶往嘴里灌了一气。


“我地太弟殿下,这先头才病过,居然还敢喝这冰冷的茶!”


屈突申若一把夺过李贤手中地茶壶,吩咐身边的侍女去沏一壶新的茶,这才笑吟吟地问道:“还未请教夫君,今日这入主东宫的感觉如何?”


“别提了!”李贤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这要是早点明说让我当储君,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今儿个这算什么,霸王硬上弓么?你们是没看到那时候整个含元殿的景象,说的夸张一点,这要不是场合,只怕就要惊呼一片!就是母后,那也是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更别提我了,简直就和见了鬼似的!”


贺兰烟当即轻笑了一声:“这要是早说了你会当?”


李贤没有答话,而是继续气呼呼地消灭桌子上的点心。今儿个含元殿的传位大典结束之后,倒是曾经在麟德殿赐宴,无奈他根本没有吃东西的心情,还要面对无数人的奉承或讽刺,根本就早就饥肠辘辘了。一想到今儿个李治李弘这对父子联手坑了武后和他这对mǔ_zǐ ,他就觉得心里憋得慌。


谁说他那老爹愚蠢?谁说他那五哥老实?这老实人一旦耍起心眼来,那根本就是防不胜防!


他这闷气还没生完,外头忽然又冲进来一个人,却是周晓。只见这小子团团看了一圈,发现人都齐了,这才犹如连珠炮似的抖露了最新消息——东宫最新人员配属情况。


上官仪先前高升太子太师,把太子太傅的职衔让给了刘仁轨,于是老刘头这回顺理成章当上了太弟太傅。太弟宾客是郝处俊和李敬玄。左庶子是裴行俭,右庶子是裴炎,中允是刘祎之,剩下来的一干高低不等的职衔也被从上至下的各级官员瓜分殆尽。至于李贤先头的雍王府王府官,则是全部塞进了东宫官的队伍,只不过资历不够品级还不高。


正在大家一起消化这种种人事任命的时候,又有人十万火急地冲了进来,先是高政跑进来嚷嚷,说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东宫司议郎,紧跟着刚刚和刘仁轨一块从辽东归来的姚元之也是惊愕莫名地进来询问,自己怎么就忽然成了赞善大夫。就连罗处机也匆匆跑了来,这一位却没多少惊愕,只是端着一张灿烂的笑脸。


耳边都是吵吵嚷嚷,李贤这一个头两个大,到最后不得不愤然站起暴喝一声:“全都给我闭嘴,都别吵了!”


这一声怒吼之下,全场皆静。


此时,李贤方才示意周晓上前,仔仔细细盘问了一应人事关系——他刚刚气冲冲回来走得太急,竟是忘了了解这些。正如他想象,以前认为东宫机构太庞大,现在真正轮到自己来运转的时候,他方才发现,他的人手大大不够,远远不够……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东宫用来办事可以,但若是用作住处,那是绝对的失去自由!


发现李贤脸色不太好看,周晓猛地想起另一件事,连忙一拍巴掌道:“对了,听说太上皇有意在英国公下葬当日幸未央宫登楼观瞻,并准备让敬业夺情,出任东宫少詹事。”


好吧,所有人都齐全了!李贤重重吁了一口粗气,忽然指着老天骂道:“干就干,谁怕谁来着!”


第六百三十二章 … 太上皇后的滋味


皇后高升太上皇后是什么滋味?


倘若换作几天前,武后必定没有如今那么深切的感受,但此时此刻,她心中可谓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屋虽然仍是那座熟悉的紫宸殿,虽然四周的内侍宫人还是那么毕恭毕敬,虽然案头的卷轴奏章堆得老高,但眼下她不管看什么都是不顺眼,心中满是难以发泄的怒火。


“你们都退下!”


早从刚刚大典结束的时候,阿芊就敏感地察觉到武后情绪不对,此时见这一位的表情越来越y沉,她便自作主张地下了命令。见人都走了武后也不曾责怪,她便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一招已经奏效,遂悄悄地退到案桌旁收拾东西。


此时已经是黄昏,大殿中原本的又添了一倍,自是大放光明。天气还冷,四处仍烧着炭盆,再加上熏香的缘故,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的香味。平日武后颇觉得这种气味沁人心脾,这时候却感到一股难言的烦躁,最后还是把到了嘴边的吩咐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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