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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部分(2 / 2)

“你没看怎么知道是男孩看的?”他见她已经很窘了,就安慰说,“没什么嘛…”


他告诉她,说那些杂志都是以前在这里送餐的老伯叫老板从纽约买回来的。原来这个餐馆以前雇着一个送餐的司机,是从香港移民过来的,以前在香港某电视台工作,来到美国后,找不到类似的工作,只好打工。但老伯的家在加州那边,老婆是一个幼儿园的老师。老伯在那边连中餐馆的工都找不到,才跑到这边来打工,可能实在熬不住了,前不久回了加州。


海伦明白这就是餐馆为什么招工的原因,这么说来,她得感谢这位送餐的老伯熬不住了回到老婆身边去了,不然就不会有位置空出来给她。


她想起老板的交待,说:“我们快走吧,老板叫我们赶快回去的。”


两个人出了门,来到她车前。她知道男人都爱自己开车,而不喜欢坐女人开的车,就把车钥匙给他:“你来开吧。”


他摇摇头:“我不能开,我没驾照。”


两个人坐进车里,她好奇地问:“你是移民来美国的吧?那你肯定有身份,而且来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连驾照都没考一个?”


“谁说我没考一个?我只是说我现在没驾照。快开车吧,回去晚了,那个傻呼呼的肯定要在那里乱说我们两个了。”


他这样说,使她有点不快,觉得他是怕别人以为他跟一个比他大十岁的女人鬼混才这样急于撇清的。她的不快可能有点写在脸上了,因为她听他问:“什么事不高兴?”


“谁说我在不高兴?”


“我看得出来耶。你不高兴可以,但不要拿车出气,限速四十的地方,你已经开到快六十了。这里的警察抓得很严的,送餐的老伯被抓过很多次。”


她瞟了一眼面前的仪表盘,真的,快六十了,她急忙放慢速度,听见他在训她:“不要开赌气车,心里不高兴的时候,就深呼吸几下,平静下来再开车。要不‘盐’,就干脆停在路边,等气消了再开。听见没有?”


他最后这一句使她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你怎么像个老人家一样,教训我这,教训我那,我自己没长脑袋吗?”


“你长了脑袋,但你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我不教训你,你那里知道?你每天返工要开来开去,又是newdriver,回到家又不知道打返一个电话来报平安,你自己说我该不该教训你。”


她心里一热,原来他每天都在担心她开车路上出问题。除了父母和弟弟,似乎还没有谁这样牵挂过她。


李兵从来不c这种心,总是说“我老婆能干得很,哪里用得着我c心?”。记得有一次她住的地方停了水,没法做饭。她那时正怀着咪咪,但一家人要吃饭,要喝水,李兵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她听人说附近一个招待所有水,就跑到那里去提水。


后来李兵回来了,说今天本来是要打牌的,结果几个牌友听说停水,都跑回家打水去了,他等了半天,他们几个都没回来,他只好回家来了。


她听了很生气,问:“为什么别人听说停水,都知道回家去帮忙提水,而你还要等在那里,直到实在没人打牌了才回家来?


李兵说:“因为我老婆比他们的老婆能干,用不着我慌忙火急地往家跑。我猜得不错吧?你这不是提了水回来了吗?”


她更生气了:“这根本不是能干不能干的问题,而是你的心里根本没想到心疼你的老婆。我怀身大肚的,你就不怕我提水把孩子提掉了?”


“哪里有那么严重?我们乡下的那些女人,都是到了生之前还在地里干活,也没见谁把孩子搞掉嘛。”


但那件事使她好好回想了一下李兵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她总结为一个词,就是“自私”。他根本不考虑她的难处,她的需要,想到的都是他自己。他只有在自己需要的时候才想起她,其它的时候,就让她象野草一样,任其自生自灭,只要不挡住他享受的路就行。


偏偏总有些人把李兵的懒惰和自私怪在她头上,说你丈夫这么懒,主要是你太能干了。你什么都能做,他当然就什么都不做了。她想,这是什么道理?我什么都能做,不也是被的吗?他不做饭,因为他可以不吃,可以到外面去买了吃,或者到牌友家去吃,但我有孩子有妈妈,一家三张嘴总要糊圆吧?


但李兵总有说法:“你要心疼你的妈,当然你得多做一点。如果是我的妈在这里,我会叫她做饭我们吃。”


话说到这个地步,海伦早已气得发抖了,唯一想说的就是离婚,但她又不敢说,因为一说,李兵就说要把咪咪弄死,有两次她硬抗着不让步,李兵就把孩子抱到顶楼上去了,站在屋顶边,做个往外扔孩子的姿势,吓得孩子哇哇哭。最后她只好忍了,憋一肚子的气,然后就胃痛。


婚姻不幸福对她最大的打击就是令她心灰意冷,连自己也开始觉得自己不值得人爱,所以丈夫才会这样对她。现在她不这样想了,她还是同一个人,为什么benny会这样关心她牵挂她?为什么joe也知道在她回去晚了的时候打电话到餐馆里询问?这并不是因为她的价值变了,而是他们两个人本身就比较关心他人。


阿gam不吃那种加了豆腐r汁的蒸排骨,benny就会替他炒个别的菜。lily回家晚了,joe会让客厅的灯开着,怕她摸黑绊倒了。关心人的人,对谁都关心,可能对他们爱的人就更关心。她想,我自己这辈子是没希望了,但我要告诉我的女儿,千万不要找个只爱自己的人。


海伦和benny回到餐馆,老板一见他俩就大惊小怪地说:“这么快?时间太短了吧?”


她原以为老板会说她去得太久的,结果他却说太快了。她不解地说:“这还快?本来还会更快一点的,但benny刚起来,还没洗澡,结果磨磨蹭蹭的,来晚了…”


阿gam嚷道:“还会更快一点?哇,benny真是快枪手啊!”


阿sam也跟着嚷嚷:“benny刚起来,阿姨就上去了?”


老板笑得颠三倒四,连声说:“来晚了不要紧,来晚了不要紧,关键是要来。阿姨你肯定来了吧?”


她愣在那里,说:“当然来了,我这不是在这里吗?”


大家笑得更厉害了,阿sam说:“阿姨你说话太色了,真是要人的命”


她似乎有点明白了他们在笑什么了,回想自己说的话,似乎每句都可以那样理解,她有点手足无措,怕他们真的以为她说的是那个意思。


benny见她仍然愣在那里,就用手轻轻推推她的肩膀,让她到前台去。到了那里,他小声说:“别…理他们,”他见她不说话,又问,“生气了?”


她说:“噢,没有。听都没听太懂,生什么气?”


他看着她,眼神有点象个调皮的小男生,又有点象在看一个傻呼呼的小女孩,说:“他们是什……么话都可以想歪的嘛,你听不懂,他们才最…带劲了。干餐馆的男人都是这样的耶,你听多了,就不生气了。”


她声明说:“我真的没生气。”她这是说的心里话,因为她觉得他们虽然爱把她的话“想歪”,但都是借助双关的意思,他们本身没说过什么低级下流的话。而她因为不明就里,说出来的话,都可以被想歪。


她甚至有一种同情他们的感觉,因为她从李兵身上总结出来的经验,男人在这方面都是有点势不可挡、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特别是在“池满不能溢”的情况下,男人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山洪爆发”。餐馆里这些人,长年累月地在外面打工,没有机会接触女人,就一直处于“池满不能溢”的状态,大概只能看看色情杂志,自己解决一下。他们跟她开这种玩笑,也许在心理上是一种宣泄。反正他们也没把她怎么样,而且没说什么伤害她自尊心或者人格的话,她也不怪他们。


她反倒有点怕benny觉得“吃了亏”,因为她毕竟比他大十岁,又是结过婚的人,别人把他们两个人搅在一起开玩笑,也许对他来说是一种羞辱。她有点抱歉地说:“我去叫他们以后不要开我们两个的玩笑了…”


他做个阻止她的手势,摇摇头:“他们开开玩笑,没有什么坏意思。你自己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就行了。”


她解释说:“我不怕,我是怕你觉得…吃亏了。”


他微笑着看她,让她很迷惑,不知道他这个笑是什么意思。她发现他很爱这样,手里做着什么事,比如说在搓一个贴得太紧的塑料袋,以便能打开,或者在盖一个bo盒子,他会一边做一边望着她,给她的感觉是他的眼睛在跟她说话,只是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听说有些“口拙”的人,眼睛就会特别“健谈”,好像是命运给他们的一种补偿一样。她知道他不算“口拙”,但他在餐馆里当着别人的面跟她说国语时,他就会结巴,也许因为这样,他有很多想说的话就没有说出来,而是用眼神来表达了。可惜她虽然学了英语,却没学过“眼语”。


他这会又是这样,一边盖一个bo盒子,一边看着她,好一会才说:“你真是一个傻…呼呼的小女孩…”


那天晚上从六点半开始,忙的势头就显出来了,好像美国人都约好了要在星期五晚上吃中国餐一样,三种顾客,每种都比平时多出很多倍。


第一种是堂吃(dinein)的顾客。平时堂吃的顾客不多,都是零零落落地来几个,因为是客人自己到柜台前来点餐,她很容易应付。但今天堂吃的几张桌子一直是坐着人的,走了一拨,又来一拨,海伦跑进跑出,把客人的餐端出去,把脏盘子收进来,擦桌子,加饮料,跟干waitress一样。


第二种是pickup的顾客,就是打电话点了餐,自己来拿order的人,今天好象是“不来就不来,一来一大帮”,店堂里站出长长一条队,还有的等在餐馆外面。海伦得一一叫号,收钱,然后把餐拿给客人,餐馆里把这叫做“出order”。


第三种是送餐(delivery),只有一个司机,而点餐的可以东南西北到处都有,餐馆只能尽可能地让同一个方向的order同时走,这样就可以少跑冤枉路。老板每次出去都是五、六个order一起走,有时拿不下,还得叫海伦帮忙把order拿到车里去。幸好老板开的是一个van,墨绿色的。前几天被人撞了,拿去修,保险公司给租了辆小白车开了几天,昨天刚把自己的车拿回来了,不然那辆小白车装不了几个order。


刚开始benny让海伦告诉客人,送餐需要半小时,但很快就叫她告诉客人需要四十五分钟。order太多,有些四十五分钟也没送到,客人打电话来催,有的很不客气,吓得海伦一路抱歉。最后老板对她说:“告诉那些傻呼呼的,现在送餐要一个小时,他们等得来就等,等不来拉到。”


有的客人听说要一小时,就改成自己来拿,所以店堂里一直都排着长队。benny最忙了,因为他是总指挥,他从海伦手里拿过她接的那些单,先过一遍,把那些能一锅炒出来的菜集在一起叫给厨房的人,然后把那些单子摆在桌上,等东西到齐了一个一个地打包。这期间他还要炸东西,烤东西,煎锅贴。如果酸辣汤、云吞汤、蛋花汤用完了,他还得打汤。


相比而言,海伦的工作就算最轻松最悠闲的了,因为她接一个order只要几分钟,但他们做一个order就很要一点时间。阿gam把饭炒出来,放到阿sam面前。阿sam把菜炒出来,装进饭盒里。benny要把东西炸出来,还要打汤,打包,等这一切都弄好了,她提出去给客人,收一下钱就行了。


这家餐馆还是比较讲究质量、不糊弄客人的,做一个餐要的时间也就相应多一些。比如炒饭,很多餐都是跟炒饭的,炒饭又有很多种,有j炒饭、牛炒饭、虾炒饭、叉烧炒饭、本楼炒饭、净炒饭等等。不用说,不同的炒饭不能混在一锅炒,得一样一样地炒。有些餐馆图快图简单,就炒一大锅饭放在那里,要用的时候就盛一碗。但这家餐馆都是现炒的,来一个order就炒一个饭,这样当然新鲜好吃,但时间自然也要得多一些。


benny说今天很忙,叫她不要到厨房里去,免得烫伤了,也免得“阻住”他,她只要管住前面这一摊子就行了。她忙完自己的事,等他们做餐的时候,就站在厨房门口看他们,发现他们个个都把自己的本职干得很出色。炒饭的炒得铿铿锵锵,极有节奏;炒菜的抛锅抛得菜上下翻飞,看得她眼花缭乱。


她最爱看的,还是benny打包。他拿起一个纸袋,捏住一边,扬起手来,在面前弧形地一抖,那个纸袋就乖乖地张开了。他很快地垫进一张硬纸板,把饭菜装进袋子,两手同时从好几个地方抓了sauce、面干等等,扔进纸袋,把纸袋上方卷一卷,弄落实了,再把menu折一折,用订书机订在纸袋上,最后把纸袋放进一个塑料袋。很快,一个order就四平八稳地站在桌子上等着被提走了。


她很喜欢看他干活,因为他干得很熟练,似乎熟练不仅能生出巧来,也能生出美来。而且他干活的时候,有一种全神贯注,沉浸其中,心无旁念的神情,使你觉得他不是在干餐馆,而是在干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一直忙到十点多,才慢慢舒缓下来,店堂里的长队不见了,电话铃也不象催命一样响个不停了。阿sam唱着歌,向海伦诉苦:“阿姨呀,‘我是真的真的好累’…”


老板兴高采烈地问海伦:“阿姨,今天骂你的人多不多呀?”


海伦如实相告:“有几个,都是因为餐送晚了,在那里发脾气”


老板得意地说:“有客人骂你我就开心耶,说明生意好嘛。”


海伦也很开心,虽然餐馆生意好不好并不影响她的月收入,但她好像也把餐馆当成自己的事业一样,衷心希望餐馆生意好,至少生意好就意味着餐馆需要她。她尤其不愿意刚好自己一来,餐馆的生意就垮了,因为她知道中餐馆的老板都是有点迷信的,如果你一来,他店里的生意就不好了,他会把这怪在你头上。


海伦第一次没能早走,因为benny一直忙着,没时间给她做晚餐。快十一点的时候,他低声对她说:“今天就不…回去了吧,待会可能有雷阵雨,如果你在路上碰到雨…就麻烦了。”


她想到他们那屋子里住的全是男的,觉得不方便,就推脱说:“我还是回去吧,我没带换洗的衣服…”


“没问题耶,餐馆买了很多这种红t恤,你可以随便拿一件穿…”


她又想到内kr罩什么的也得换换,又推脱说:“可是我没带漱洗的东西…”


他没再劝她,很快给她炒了一个菜,打了包,又到门外看了看天,咕噜说:“也许你还来得及开到吧,哎,你这个傻呼呼的,只好让你去冒险了”


他提着她的晚餐,跟她走到她的车跟前,等她坐进车里了,他就交待说:“如果遇到大雨了,记得把应急灯打开,让灯一闪一闪的,这样后面的车就能看见你的车,不会撞你。实…在看不见路了,就开到路边停下,等雨停了再走,也记得把应急灯开着…,不要为了赶路开太快,要小心,莫乱来”


她乖乖地点头,一一应承下来,然后发动了车,在他的注视中开离餐馆。她刚开上高速公路,瓢泼大雨就劈头盖脑地下起来了,她从来没在这样大的雨中开过车,她把雨扫调到了最快速度,还是赶不上雨点的速度,再加上旁边的车和前面的车激起的水花,她的车窗玻璃上象是蒙了一层水帘,什么也看不清。


她想把车开到路边去停着,但她看不见地上的lane,也看不见后面的车,不敢换lane。她打开了应急灯,让灯一闪一闪,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前挪,生怕待会地上积下太深的水,会把她汽车的发动机淹得熄火了。她想如果发动机死了,她就会停在路中间,不知道车熄火了,灯还会不会亮,如果不亮,那就糟了,后面来的车肯定会撞上她。


开了一会,其它的车都不知道开哪里去了,好像只剩她一辆车在雨中行驶。急风暴雨打在她的车上,弄出很大的响声,四周一片漆黑,她害怕极了。靠驾驶室这边的车窗有点漏雨,她身上很快就淋湿了。突然间电闪雷鸣,她吓了一跳,生怕自己被雷打死了。如果她被雷打死了,她的女儿怎么办?


她恨不得哭一场,只恨当时没听benny的话,就在他们那里住一夜,她想他们一定不会为难她,benny一定会保护她。现在被围困在这样的大雨之中,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平安地开回去。


她正在胆战心惊地一寸一寸挪动,突然听到右边那条lane上有人在按喇叭,她看见了一辆深色的van,驾驶室里亮着灯,她认出开车的是benny,在向她这边招手。他又按了两声喇叭,她也回按了两下,表示听见了,然后她看见他慢慢开到她这条lane上来了,走在她前面。


她紧跟着他的车开,觉得雨似乎小了下去,天也不那么黑了,雷也不那么可怕了,闪也不那么刺眼了。她一路跟着他向前开,似乎很快就下了高速公路,上了她门前那条路。他开进了一个加油站,她也跟着开了进去。他停了车,她也跟着停了车。他下了车,她也打开车门,正想钻出车去,他对她做了个“不要下车”的手势,很快地跑到她车边,从另一边钻进她车里。


她有点发抖,不知道是因为身上淋湿了冷还是什么别的,她问:“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说你没驾照吗?”


“只要不被抓住就没事…。怕不怕?”


她点点头。


“哭了没有?”


她老实说:“差点哭了…”


他打开车里的灯,看见她身上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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