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立冬又说:“如果你现在有急事,可以先走,我们约个时间谈谈,好不好?”他见玉儿不吭声,又说,“今晚8点,我在白龙池公园西边的大桥北头等你,行不行?”
玉儿坚决地摇了摇头,说:“我先考虑一下,过几天也可能找你。”
韩立冬担心她这一去两人又失去了联系,就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一个名片夹,打开来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打传呼,打老手机号也行。”
玉儿冷冷地瞅瞅那张名片,没有接。
韩立冬打开玉儿车篮子里的小包,把名片放了进去。
玉儿抬腿上了自行车。
韩立冬目送她如一只洁白的蝴蝶飘飘远去了。
其实,几天前韩立冬就在这儿发现了骑自行车的玉儿。只是车水马龙,还没来得及追上去,玉儿就不见了。这几天每天一大早,韩立冬就在这儿等。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给等着了。
下午两点多,胡泊接到小三经理打来的电话,说:“胡老师,我现在天河市润肤露厂,莫厂长想请个摄影师,给找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拍一张广告,印在产品商标上。您能不能来一趟?”胡泊就背上相机“打的”去了。莫厂长看了胡泊拍摄的《嫦娥》、《飞天》、《地黄花》、《雪绒草》等作品,相信了他的水平,就提出“天河牌”润肤露的广告上要拍“三点”美女。又指着照片上的小旋风说:“这个女的,瘦点儿了。最理想的是那种比较丰满的美女。”胡泊说:“拍‘三点’印广告,有关部门可能不大允许。”莫厂长又问:“拍连体泳装的呢?”胡泊说:“这个可能行。也得去工商部门咨询一下。”莫厂长再问:“你手下有合适的模特儿吗?”胡泊想,如果请小旋风她们拍,报酬的大部分就都让她们挣去了,自己只剩小部分的劳务费。犹豫了一下,取出了玉儿给嫦娥首饰店拍的四种照片,摆在了茶几上。莫厂长刚看了一眼,眉毛一耸,瞳仁就亮起来:“可以考虑。”又问,“体形怎么样?腿长不长,白不白?我要拍全身的。脚上不要穿袜子,上身尽量露得多一些。最好把脊背全露出来。我看有些跳交谊舞的女人,背不是全都露着?”胡泊微微一笑:“那得征求模特儿的意见。”然后,又谈价格。莫厂长说:“所有的费用,6600百元,怎么样?六六大顺。”胡泊觉得这人不但挺狡诈,还挺抠门儿,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哼”了一声,说:“厂长倒是六六大顺了。可你这点儿经费连支付模特儿的报酬都不够呢。虽说照片只用一张,可印在你的商标上,每年得印多少万张?”莫厂长笑笑,问:“你说要多少?”胡泊第一次做这种业务,心里一时也吃不大准,要得太多了,对方给吓住了,就不跟自己做了。要得少了,肯定是吃亏。得拿点儿架子,一定不能要少了。灵机一动,说:“过两天,我领模特儿来,一块儿商议一下,怎么样?”就想回头考虑一番对策,还得跟玉儿商量商量。如果玉儿不是自己的人,怎么拍都无所谓。可现在,要让她拍泳装或三点广告,这心里还真有点儿不大得劲儿。一时,又想起玉儿说的那个模特儿公司,一股子邪火禁不住从心底里升了上来。
回到家时,玉儿已做好了饭,几盘菜摆在了茶几上,还竖了两瓶第一泉啤酒。
玉儿指指葱烧鲤鱼、炸蚂蚱、地衣炒j蛋,说:“南山水库成库长给的。吃了,可以长生不老。”
胡泊说了声:“谢谢!”又俯在玉儿耳边嬉皮笑脸地说了一句什么。
玉儿红了脸,推开他:“去去!”
胡泊得意地笑笑,坐下来,打开啤酒,往杯子里倒着。玉儿从厨房里端来一个搪瓷盆儿,往他面前一放:“看看,这是啥!”胡泊一看那满满的一盆酱油螺蛳就叫起来:“太棒了!”先捏起一只,拿竹签挑出螺r尝了尝,说:“太美了!唔,手艺不错!”又把她搂到怀里,挑螺蛳喂她吃,端着啤酒喂她喝。这时玉儿故意问:“下一步你打算干啥?开个摄影部?”
胡泊摇了摇头。
“办个广告摄影公司?”
胡泊又摇了摇头。
“那你想干啥?”
胡泊说:“先不告诉你。”
玉儿听了,一时没有说话。让他解开自己,给他倒酒,夹起一只蚂蚱,送到他的嘴里。她伸手摸摸胸口上的玉坠儿,心想,自己打算上师范大学,攻研究生,将来回家乡当教师,办学校,想法确实是挺好的。可对自己来说,真是不大实际。干了七年会计,又好不容易考出了几门财务自学考试,还是边工作,边啃财会专业吧。这不也是发挥优势,扬长避短?可丁琳说的租赁那个西营木材公司的事呢?还有那个挺有诱惑力的模特公司……二人吃饱喝足,胡泊起了身,把她横抱起来,进了里屋。说:“先不说你的和我的远大前程的问题了。咱们做一点儿咱们都挺喜欢做的事吧!”
。hqdoor。←虹←桥书←吧←
第125节:心情在别处(125)
就像过去了漫长的一个世纪。玉儿迷迷糊糊,觉得像躺在苦水河边的草滩上,河水从身上一阵阵地漫过去,一群群的鲫鱼、泥鳅、蝌蚪在身边游来游去。自己的身子缓缓地浮了起来,似乎要融化在清爽爽的河水里了。只听一个声音在耳边悄声问:“哎,还想去模特公司吗?”
“去!”
“你敢!”
“哼,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把我当成你的私有财产了!”
“就是我的私有财产!”胡泊起了身,扶玉儿也坐起来,他双手捧起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如果谁敢把你从我的手里夺走,我就杀了他!”
玉儿噘起嘴,瞥了他一眼:“你这家伙,白天人模狗样的,晚上就变成魔鬼了!”又故意逗他说,“那么,要是我自己要离开你呢?”
“我就……”他突然意识到“杀了你”这三个字不妥,尽管自己绝对不会那么做。改口成了,“自杀!”
“你!”
玉儿抬起头,轻声说:“人生一世,是得做一件大事。泊哥,我全力支持你去圆你的梦。”“你怎么知道我的梦?”“我会猜。泊哥,我想,先不去上大学了。”就把丁琳的设想讲了。“我打算,这几天去看看西营木材公司。如果行,我就接过来干着。我在商业系统干了八年,对经商还是不打怵的。特别是有丁琳和吴经理的支持,加上你的一些关系。”她的目光从胡泊的脸上,落到影集上,最后在那幅《雪绒草》的照片上停住了。“你喜欢摄影,就还干你的老本行。咱挣的这几万块钱,你搞影展和出画册就是。我呢,尽我的所能,抽时间给你当摄影广告模特儿。挣来的钱,全部支持你去拍摄天河的民俗。即使拍‘三点’,拍人体写真,我也干。一边拍片,我再一边去学学健美c,练练形体。我挺不愿意跳交谊舞。平时多读点儿书,听听音乐,提高自己的艺术素质。孩子也过几年再要,一怀孕生孩子,体形变了,就不能当模特儿了。趁我还没人老珠黄,拼上几年。当你的模特儿,也就还有四五年的黄金时间吧?”
“玉儿!”胡泊猛地抱住了她,“我太感谢你了!不过,还是你先去上大学,你年轻,学东西快。我一定让你先圆了那个大学梦!如果这次咱倒木材能挣2万块钱,你的学费就没问题了。反正我已经40岁。我的事,早一年晚一年的,都无所谓。”
玉儿听了,很是感动。说:“还是我先去经商。先挣下10万20万的,如果挣下了100万,咱干什么都不怕了!”
胡泊没再说话,但玉儿觉得,有一颗水滴落在自己的背上了。接着,又是一颗,又是一颗。
第二天一大早,胡泊就打电话跟丁琳联系,说去看看她表弟和她表弟的木材公司院子。路上,玉儿买了一兜荔枝、四包奶粉。丁琳开上车,先领两人去了她表弟家。表弟左腿没有了,还包着厚厚的绷带,坐在轮椅上,却只有老娘伺候他,样子挺惨的。丁琳又开车载上二人去了西营木材公司。院子确实不小,有一趟八间平房,但存放的木材已不多了。只一个50多岁挺老实的老师傅在看门。
丁琳说:“已有几个人要来租这个院子。我表弟有个想法,就是他干了12年木材生意,有不少的客户关系,可以介绍给来转租的户主。如果他介绍的客户跟户主交易成功了,他从利润里收20%的信息费。他要有点儿经济收入,维持他和母亲的生活,再加上养伤。这样,他就想找一个非常可靠的户主。如果不可靠,人家用他的关系挣了钱,不给他,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玉儿想了想,说起了实质性的问题,问:“丁姐,租这个院,一共得多少钱?”
丁琳说:“我表弟说,一年2万块就行。可以分期支付。”
玉儿想,这个价格,真是不算贵。就看看胡泊,胡泊说:“我不懂,你当老板,你拍板就是。”
玉儿说:“我回去再考虑一下。”心里虽对做木材生意没有底,却已经下了决心要接这个院子了。只是想,最好不动胡泊的钱,也不动这次倒木材挣的钱。自己可以回家去想想办法。比如说借二愣子的。另外,来永那里,还放着自己的一个3000元的存折呢。
中午回到家,胡泊却挺慷慨地说:“娘子,你要办公司,我以前存的1万块,还有这次咱们挣的钱,先尽着你用。”
玉儿扑过去就抱住了他。
下午,胡泊又去了春之梦影楼。
玉儿收拾了一番家,就换了运动服和网球鞋,在小客厅里练起基本功来。按照那个交谊舞小伙子老师教的套路练了一个多小时,只觉得浑身很是舒畅。
电话铃响了起来,玉儿去接了,却是沈洁打来的。玉儿心一横,作了自我介绍。沈洁倒没大惊小怪,说:“噢,玉儿,是你呀!有这么一个事,我的一个表妹,开了一家化妆洗涤用品店,效益一直不错。因表妹快生孩子了,这店的租期未到,想转租,你问一下胡泊,他能不能给找一个可靠的人经营。”
→虹→桥→书→吧→book。hqdoor。
第126节:心情在别处(126)
玉儿说:“好的,等他回来,马上就给您回电话。”又说,“大姐,您是化妆师,您接下这个店来,不是轻车熟路吗?”
沈洁说:“我不行。一是团里常有演出任务,我得管着化妆和服装。我还舍不得辞了这个公职。二是孩子小,我得照顾他。”说着,就叹了一口气,
玉儿刚要放话筒,心中突然一动,问:“大姐,您说的这个店,在什么地方?”
沈洁说:“在大学东路上。天河市最繁华的路段。我表妹干了这五年,挣下了得七八十万了。买了房子,买了车,还找了个比她小四岁的对象。”
玉儿想,要是自己去开化妆品洗涤用品店,估计是能干得了的。自己在乡供销社那半年,就卖过不少化妆品洗涤用品。忍不住就说:“沈大姐,现在您领我去看看,行吧?”
沈洁大喜,说:“玉儿,要是你能租下来,那可太好了!这太信得过了呀!”
半个小时之后,沈洁领玉儿到了她表妹的店。店的面积不大,但各种各样的化妆品、洗涤用品摆满了货架和柜台。沈洁的表妹小牟挺着个大肚子坐在一边,看样子,再过一个多月就要生了。只一个小姑娘忙着接待顾客。
双方交谈了一阵子。小牟对玉儿说:“玉儿姐,你真想租的话,这房子我跟开发公司定的合同是一个月1200,我一点儿也不加。”然后,拿出租房合同给玉儿看。“另外,这些商品,请你帮我处理一下。按零售价,大概还有10万元的货,进货价大约在8万,还不包括运费。你给我7万就行。而且是你什么时候卖完,什么时候给我。如果你能定下来,得去重新办个营业执照。这个服务员小姑娘,准备回老家自己开个化妆洗涤用品小店了。你要开店,还得聘人。咱们国庆节前交接一下。还有20多天。你国庆节开业,绝对的大吉大利。”
玉儿想了想,说:“我基本上同意。回头跟家里的人再商议一下。交接之前,我来你店里实习几天,熟悉一下业务,行不行?”
小牟说:“那怎么不行?保证不收你的实习费。”
三个女人一块儿笑了起来。
回家路上,玉儿想,这事儿对自己是个更佳的机遇了。一定要牢牢地抓住它!只是,不知胡泊同意不同意,如果他不同意,想办法说服他一下。如果他坚决不同意,自己宁肯从他家里搬出去,也得干。
胡泊已在家里了。听她说了沈洁委托的事,没有马上表态,说:“明天咱先去看看小牟的那个店吧!”
第二天早饭后,胡泊背上相机,先跟玉儿去看了看小牟的化妆品店,仍没表态,然后说去莲花湖转转,就走了。玉儿回到家,先打电话给秀娟,问开个化妆品洗涤用品店都需要办哪些手续。还想打电话请教一下小香瓜,她是这方面的行家。犹豫了几秒钟,摇了摇头。这个小少妇,很多事儿。还是别惹麻烦。又想起,有些话还是跟韩立冬说说好,这事儿也该了结了。自己得利利索索地去当那个小老板娘。就找出韩立冬的名片,要给他打电话。这才看到上边印着“鹊桥商厦总经理助理”的头衔。打过去,对方一个女子接的,说韩经理不在办公室。过了半小时又打,还是找不到。正想打传呼或打手机,又觉不妥,一打,韩立冬不就知道这儿的电话号码了?拎了个篮子去买菜时,在公用电话上打了个传呼。韩立冬很快打回来了。一听是玉儿,挺激动。玉儿说:“今晚七点半,在你上次说的那个地方等我吧。”
韩立冬喜出望外,忙说:“好,好!”
吃过晚饭,玉儿对胡泊说,要去看看朱亚苹。胡泊说别回来太晚了,一定注意安全。玉儿骑自行车出了院门,拐了个弯,准时到了白龙池公园的西侧,隔了十几米就见石桥北头一棵大垂柳树下的灯影里站着个魁梧熟悉的人影儿。她走过去,他也往前迎了几步。韩立冬说:“没请你到饭店里去,不是小气,是觉得在这儿说话方便。”玉儿没吭声,把车放在停车处,锁上,就跟着他走。两人披着路灯淡淡的灯光,沿石阶下了护城河堤,顺着河边的石板路缓缓地走着。两人走了一段路,什么话也没说。然后,韩立冬把“六一三事变”后的情况都告诉了玉儿。韩立冬说:“我的事都告诉你了,那么你的事,能不能跟我谈谈?我现在的情况还可以,你有什么难处,我可以帮你。”
玉儿侧起莲花瓣般的脸问他:“还要我当你的情妇?在这儿,倒方便多了,没人认识我们,也没人管了。不像在县里,跟做贼一样。”
韩立冬脸上发起烧来,窘迫地说:“玉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欠了你的,应该还这个账。”
玉儿摇摇头:“不,韩立冬,这事儿咱谁也别说欠谁的。这事儿出了,倒成了好事。否则我也离不开那个家,我还得给来永当牛做马,挨打受骂,绑到梨木椅子上灌兽药、刺青。只是毁了你的仕途,不然,说不定你已经当上副县长了。”
▲虹桥▲书吧▲。hqdoor。
第127节:心情在别处(127)
韩立冬见玉儿这般宽容大度,挺受感动,就想去搂她的肩膀、拉她的手。勉强笑了一下,说:“其实,我对仕途也没啥留恋的。都快40了还当那个科局长,也没啥大发展头了。再说我当那个商业局长实在也不自由,上下左右的关系处理起来就够伤脑筋的了。我今天也算是上了梁山。如果在经商方面能有所作为,也算干了一番事业。”
玉儿说:“我知道你这个人的性格。你不会老在这儿给人家当助手的,不会老寄人篱下。过不了多久,你就会自立门户。你这人适合当一把手。”
韩立冬说:“你对我这么理解,真得感谢你了。”又问,“哎,你现在经济上有困难吧?”说着,从小皮包里取出了一个信封,“这是2000。”
玉儿说:“不不,我不要。”
韩立冬说:“算我借给你的,还不行吗?”伸手拉起玉儿的手,把那个信封放在了她手中,却触到了腕上的玉镯,禁不住把那只手连同玉镯一起攥住,拉过来,贴到了胸膛上,有些动情地说,“玉儿,谢谢你还戴着它。”
玉儿在心里一个劲儿地对自己说,跟韩立冬只能见这一面,以后绝对不能再跟他来往了。要了钱,即使是借的,以后还会有拉扯。再说,自己现在也不缺钱。就拿过他手里的小皮包,拉开拉链儿把信封放了进去,又把小皮包还给他。
韩立冬不好再推让,说:“玉儿,你不告诉我你的住址,我也不勉强。你毕竟是我真心爱过的第一个女子。不,不是爱过,而是一直深深地爱着的。我并不希望再得到你,只是想经常见到你,能经常听到你的声音,就心满意足了。你知道吗?每次想到跟你在一起,就觉得满世界都盛开了梨花,满天满地都是梨花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