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四面半临溪,百媚千娇可姓西;半文河桥七夕鹊,一宵风雨五更j。
眉横八字双蛾敛,裙拽三湘六幅齐;咫尺巫山云鬟二,两情九转笑和啼。
花春诗成,绛桃亦吟一云:
百尺妆楼万丈溪,四围花绕半窗西;十年梦幻三更雨,一枕香消五漏j。
艳妒双文千古绝,才高八禄二难齐;九回肠断屏山六,七宝情伤两泪啼。
侍妇送过,花春接来一览,大赞道:“原来绣阁中有此奇才,小生惶愧多矣。”闲话未几,听得樵楼已交三鼓,花春遂令众侍女出房,然后解带宽衣,与绛桃巫山一度。正是:
鹊桥仙子谪尘埃,顿觉春从天上来;烛影摇红人悄悄,销金帐暧梦初回。
一经交h,数次合欢,不料绛桃竟是一员战将,花春有须抵敌不过。是夜,只得用丹药吮口,以为久战之资。交h之时,心存疑细,摸其玉体,细腻柔润,丰实饱满,暗忖道:“这肌肤体格决非纤纤弱美佳丽可比。”此际加意耸抽,行到百余,绛桃然道:“没趣,没趣!”花春道:“我的夫人甚趣有之?”绛桃今其仰卧,
他合扑骑于花春身上,以陰户凑将上去,直抵根际,股如磨般样旋转,复起又套入,似骑烈马狂颠。花春道:“夫人有恁样功夫,却快爽人也。”两手伸抱其股,助其狂颠,任其做作,绛桃复起伏身,用口呷咂其玉j,玉手紧搓,弄得花春遍体酥麻,龟頭奔突,一股欲火冲身。花春忙按定心神,复将绛桃抱住,按倒床上,拎双足,不顾深浅直冲而进,口含丹药陽具格外粗长,一阵恣情狂戳。绛桃哼哼摇摇,面去露适心的欢笑。
花春暗想道:“我所遇美人多矣,云雨之间未敢有逞雄耀武者。即香莲庵住下多时,一宵可御十余人,使彼人人破胆,个个销魂,无不俯首投降。岂知今日,即借助于药力,尚与
他战得一个平手。正是:曾观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真不愧我花春之佳耦也,于是日则窗前吟诗,夜则衾底风流,尤可爱者。”绛桃于交欢之际,婬秽声浪语别有一种娇媚之态,非诸美之所能仿佛。花春此时已是勾魄消魂为所迷恋,韶光冉冉忽已春尽夏交,梁间哺燕喃喃,槛外落红阵阵。
一日,山绛桃倚窗闲玩,咏落花诗一律云:
从古花无不落红,称毕转盼已成空;郎心肯学沾泥絮,女首偏如着雨蓬。
半卷球帘通夜月,数教玉笛倚晨风;阶前切莫呼童帚,留得残英在眼中。
吟就请花春题和,花春将诗一览,不觉悚然惊悟,顿动愁肠暗叹道:“花如人,人亦如是也。去年所订之诸美安保其中无变,而使再至之,刘郎不感叹于桃花流水之依然哉,我岂可蹉跎岁月,留恋于此。”因花春见诗,欢颜顿改,绛桃问道:“君何一见妾诗,双眉顿蹙,眼带泪痕,谅其中定有隐情,可为妾一剖否?”花春道:“别无心事,只因诗中寓无窃感慨之情,令人读之,不禁断肠泪下。”绛桃笑道:“妾之诗,不过就花悲花,别无寄慨,想君之悲谅不只在于花故,因悲花而顿独尔。”花春道:“实无别情,小姐不必见疑。”遂握管也和咏一律云:
徒夸嫩绿与娇红,尽被柬君一帚空;画槛间凭思悄悄,芳谐停立草蓬蓬。
不堪夜梦惊淋雨,更有何人药避风;收拾春光归去也,子规啼断绿烟中。
正在绣窗吟咏,忽有侍鬟报进道:“今日颜舅爷家夫人小姐到来,设宴于东园牡丹亭内,夫人命小姐同去陪饮。”绛桃闻说,更换衣裳,随了使女,竟自下楼而去。花春独坐香房,想起诸美之约,已打点于明后亦出都矣。寻思许久,辗转无聊,遂尔闲步下楼偶听得侍女们在那里赞扬颜小姐之美,谓:“与我家小姐不相上下。”花春闻说,遂欲窃窥其貌若何,如不逊于绛桃,则又可得一佳人,以足十美之数矣,因步向东园而去。
走至翠薇亭畔,遥望去见绛桃手挽一女子,后边簇拥众侍女而来,果见珊珊玉骨,丰姿嫣然,彷佛其人若于何处见过,因欲细认,恐被他望见,反缩身转去,遂向西侧一座假山d内,将身躲进。见
他渐渐近来,定晴一看,恍然醒起,曾于去秋在武林舟中相会,即画上第二幅美人也。正欲向后边抄转,却值颜家母女已至,花春急欲回避,山夫人反说道:“贤婿不消避得,这是颜家舅母,该来见礼!这是颜家表妹,亦可相见。”
花春遂把衣巾一整,趋步上前相见,注目在颜小姐身上,见他俏眼斜睨也,若有惊疑之状。相见毕,然后告退,至晚间绛桃归房,谈及:“颜家母舅官若何职,籍贯哪方?他母女还是向在都中,还是初到。”绛桃答道:“妾母舅字云翩,在京职任吏部侍郎,舅母史字只生表妹一人,小字金英,因京师与家中路途旷远,母舅常常去念,故去岁秋闲,已接眷属至京。家母因间阔多秋,亲情疏远,命侍女邀接舅母表妹到来,一叙旧情。因
他路途劳顿身体欠安,故相邀数次今由才来。”绛桃一一详叙,花春意欲一问金英曾定聘否,却又难于启口,想道:“佳人咫尺,天遣相逢,自能入我壳中,又何必问其聘之定不定?”花春此日,已注意颜金英,故又把出都之念放懈。
一日,山廷栋谓花春道:“贤婿武略精通,何不改入武帏,迅起春雷之蛰。”花春虽推辞不欲,无奈山廷栋作主,竟与主试讲一人情,命花春临场就试。花春既入武林,且分此番非元即亚,考毕出场,录出内闱文词,山廷栋赞道:“片词不染纤尘,下笔作风霜之概只字必经百练,掷地作金石之声,莫说纠纠中罕有其匹,就是偏选文坛,恐亦无此灿藻奇才,异日揭榜,非元而何。”
此话慢表,单说花春见美牵怀,思与金英一成佳好,适因事有凑巧,过了数日,颜大人先自回去,金英小姐因与绛桃甚相投契,故再三相留,仍复住下。一日,花春归房,绛桃言及:“金英诗才之俊逸,亦落落不群。”遂以春闺诗一首念与花春听道:
睡懒东风一树梨,缃帘静锱梦却迷;愁将朱盒调红粉,独立花阶印翠泥。
柳外蝶交深院北,花荫猫戏小窗西;瘦眉几几难描画,新月弯环必绣闺。
花春听罢亦赏叹,暗想:“欲与金英一会,细剖衷肠,却无由相见。”只得暗地里作诗一首云:
长抱怜香一片心,关愁如海不知深;关山南北难为昔,萍水相逢恨到今。
魂遂鹧鸪声里去,芳从蝴蝶梦中寻;巫山不比蓬山远,敢向鸾笺乞赏音。
诗早成却未便达于金英处,只得闲步至园,以寻机会。适见一侍女在园玩耍,认得是金英身旁的丫鬟,曾在月下会过一面的,遂上前揖道:“小生有事恳求姐姐,未知姐姐允否?”那侍女两颊涨红,慌忙回礼道:“花姑爷何故如此,要折杀小婢么?有何嘱你且请说来,婢子自当遵命。”花春袖中取出诗笺,递于侍女道:“此诗乞姐姐潜送于你家小姐,切莫被人看见。”那侍女道:“倘婢子送进如见责于我,奈何?”花春道:“小姐一见此诗,定感你不浅,岂有见责之理。”那侍女带笑道:“既是花姑爷见遣,即见责于小姐,亦所甘受。”将诗袖好就欲回身而去,花春又上前嘱道:“此诗送进定有回音,姐姐切莫迟延,小生仍在此间等候。”那侍女去不时,花春正坐在一座八角亭中闲眺,见那侍女飞奔而至,说道:“小姐见诗顿觉粉黛含愁,连声慨叹,即和诗一首,于后命小婢出来送于花姑爷。”那侍女送过诗笺,即自进去了。花春接着,果见和诗一首于后,墨迹未干,念道:
谁云铁石本无心,一见生怜病已深;两地相思今忆昔,半年离恨昔而余。
桃花复认刘郎渡,人面重来催护寻;月上栏杆人悄悄,瑶琴一曲待知音。
花春见诗后二句有相约之意,暗想:“金英原是多情人。”遂袖诗出园,径至楼上,坐定沉思道:“原来天之玉成才子佳人,有若引之如愿以赏者。我始以为舟中一会,姓氏难知,里居莫考,几如茫茫大海一叶浮萍耳,讵知今日乃得重观玉人,真如破镜重圆,花残又放,十美之数竟如愿矣。”暗想:“这十位美人俱是彼苍生就配我花春的,不然何十美的闺名如日葵、金英、凌霄、紫荆、青莲、素馨、瑞香、池娇、梦樱、绛桃等俱是花名。我想艳花盛放于三春,唯春爱花,唯花宜春,我姓花名春,边合配此十美,且不但此红颜逢濮水,云窦满巫山,把十姓挨序念下,又适成二句诗词,非千里相逢,尽有奇缘在内。然我历数十美之合,无一非爱我之貌,而得谐其事;若犹是本来面目与世周旋,莫说十美难图,试问此十美中,欲私订一位佳人,相与谐欢锦帐,其可得乎?然则生我者苍天,而成我者紫云真人也,化骨变貌之,真铭感不尽矣。唯虑晚间有绛桃在房,怎得至彼与金英一会?”心中甚是踌躇,忽然省着,不禁跃跃欢喜道:“有了!”
日间挨过,已是黄昏时分,见侍女送一酒肴与绛桃对欢,潜以醉心丸浸入壶中,斟一杯于绛桃饮了,遂沉沉醉去,命侍女扶他睡好,暗暗将丹丸捞起收藏,专待众侍女睡尽,去渡蓝桥。是夜约更交二鼓,然后东方渐渐透起半轮明月,花春悄伏下楼,知金英卧房在于近傍东园迎旭楼上,遂一步步行至西园,却见园门紧锁,遂纵身一跳,真个身轻如燕,早已跳进花墙。花春此际,不觉即景感触道:“我若早食仙品学法精通,则去岁在水园何至逃奔无从,几丧身池土。”一路思想行来,却有重门关锁,即也无碍无何,至迎旭楼前见金英独自一人在彼倚槛玩月,花春上前施礼道:“去年月夜舟中一会,不觉殷殷积想到今,殊幸天谐之缘,又得再见玉容,实花春梦想所不到,故敢冒罪题笺,一抒情怀;但又蒙小姐不加挥斥,题和订约,卿真非薄情人也。”金英亦复剖诉曲衷,两情甚是恋恋,挽手上楼,誓盟月下,遂尔软玉温香春风满抱,软款款携云握雨,从容容倚翠偎红。
朦胧睡醒,忽听得五鼓敲残更j唱晓,恐绛桃酒醒知觉,遂起身告别。金英依依不舍道:“不知月夜往来,可能长继乎?但恐郎君到此,表姐偶一盘诘,何以鸣词。”花春道:“小生因恐令表姐查问,所以将
他灌醉,始得坦然至此;后会之期,自不问阔。”金英见花春欲别,亦复束衣下楼直送至曲栏杆外方回。花春步出园中,见月色当空,曙星几点,一重重行至绣楼,悄无影响,楼上残灯尚尔半明不灭,走近床沿轻拽罗帏,见绛桃犹酣睡如泥,遂宽衣睡至明日,近午时光然后起身。
闲话尽删,单说花春与金英成事后,忽已旬余,合欢约有数次,闻金英即日欲归,亦以画图相赠为终身之订。心事已毕,专待放榜后捷与不捷,急欲出京矣。不多时,武会挂榜,果然花春是元,讵知金鸾殿赐恩,又赐状头,圣上见他青年美貌,儒雅翩翩,真是经文纬武兼备,其才汗马从隆庆其会,恩光宠锡,盛典倍于往科。因花春策论精通,不愧翰苑之才,钦赐文武状元。游宫三日毕,又命游街二日,观者围拥如墙,无不唧唧称羡,既而拜座师会同年,忙了数日。
花春以牵念诸美,急欲出京上了告假奏章,绛桃虽不能舍,欲再为款留,无奈花春难抛诸美,诡说:“双亲末,殡事不可缓,约出京数月,即可还都,不必恋恋。”遂即把行李整备,拜别岳母,仍带了二个家童,更换了儒服,路上也不用护从人等,静悄悄竟自离了长安。
夜宿停骖,晓行未马,已不一日,看看行近擎天岭,花春暗想道:“巫美人处已经成婚正娶,虽出外数秋,彼亦守我,因无容挂念,若上山去,又要迟延日月。”又想道:“倘山下遇着喽啰或是认识我的,邀我上山,只得上去走一遭;如不见甚人,我且经过此山,至香莲庵中筹画奇策,图那二美,出了玉笼再作区处。”哪知从擎天岭经过,且喜悄无人影,并不曾遇着一个喽啰,因一路而来,下了水路,行不几日,将近半桥,却命舟人弯进至香莲庵前泊祝看官们,你道花春此番进庵,定然与众尼僧话离愁,伸别欢,纲图二美诸老百年,既幸占鳌而返,自能夸凤而归,此亦意中事也。而抑然不知事端异变,欲知何变,下回细表。
第九回 访故人水流云散 观音书赐断魂消
诗曰:
怜香一片恨难消,转盼秋风玉树凋;禅院云流人寂寂,空园烟锁夜迢迢。
生离影向天涯觅,死别魂从月下招;寄语风流游台子,须知露水不终朝。
话说花春上岸走近庵门,偶抬头见“香莲庵”三字已改了“碧梧禅院”,心甚奇异,走进庵中见殿上有两个老僧坐在蒲团上闲话,不觉大骇。那和尚见花春进去,遂起身迎揖接谈,花春着急问道:“此处本是一座尼庵,为甚改了僧院?”和尚答道:“贫僧们是奉县尊太爷之命,招来持住此庵的,改之故却不知情。”
花春此时几如皎齐晴天陡下一声霹雳,惊得目定口呆,无从说起。没奈何别了僧人,出庵向四野搜寻一村人问他根底。徘徊半晌,见一老者持杖而来,花春上前拱手细问其故,那老者答道:“前日有县中无数县差拥进庵中,纷纷嚷乱说,拘拿悟凡师尼。讵知悟凡早已知风遁去,无处寻拿,遂将众尼逐出庵中不许再住,尼僧遂走别方,几个和尚在此守祝”花春听罢,遂拱别那人,暗思:“悟凡不见,则窦满二佳人从何处措谋,以践旧约。”无心无绪下了舟船,因想:“悟凡逃避出庵,必隐在村郊僻静,游人绝迹的草庵中,谅无别处可以藏身。”因一路寻觅几乡却旷野之所,闻有尼庵无不进去探望一番。
一日访到一个庵中,有乡人在内请仙舞机,花春候其舞毕,遂拈香跪拜处,心默告道:“弟子花春与半桥却香莲庵中尼僧悟凡实有隐情,相托大仙谅已鉴悉,不料悟凡避祸逃匿不知去向,或在远或在近,或自东或自西,祈大仙明示,使花春得遇悟凡以完心事,弟子收福无涯矣。”祝罢,把机舞动起来,就见砂盘中显出显出几行字迹,花春遂道:
近远何须问,东西不必盘;庵名牢记者,再去香莲认。
花春看罢暗想道:“诗句明显却无深的难解处,但未句谓我再去认香莲,莫非悟凡不曾远遁,仍被僧人匿在香莲庵中么?然悟凡避祸在先,招住僧人在后,岂既出庵遁奔又返庵中为僧人所匿乎?此定是别处亦有一香莲庵,故第二句谓我牢记庵名,几遇庵名香莲者,即可入去寻见也。”于是一路留心细访问:“何处有香莲庵否?”岂知访了十余日,除了半桥却之外,竟别无名香莲的庵,踏破铁鞋无可觅,只得将此间心事暂以丢开,且往前途再访水园消息如何,在路无话。
是日,船到城中已是下午时分,将船泊定,遂欲上岸向水园而来,又止足道:“不可!此去若遇佳人,我虽无惧于彼,不免多一番周折,不如挨至晚间悄伏进内,径至香闺与二美一会,就可相机行事。”主意已定,只待晚间用过夜肴,然后上岸行去。少顷挨到更次,一轮明月早已东升,遂令家童在船中看守,独自一人步上岸来。因时当暑夏,街上纳凉的人尚尔喧闹不绝,只听得吴歌处处闲话嘈嘈。
约行里余已到水园,门首已紧紧关上,遂纵身跳入园中,见一轮皓月映照当空,几如去年听琴讨约之夜,而举目细睁则园中景况非昔日之可比矣,但觉竹坞松轩,烟霞寥落,琴台酒榭,风露飘零,蛛纲交盈,处处丝悬;暗室蛙声不绝,嘈嘈响乱荒池,数丛嫩竹犹存,几树长松青青,如旧径荒苔,满台塌阶,一院落花,谁是怜香之客。五更残月,空闻惊树之鸟,暗暗惊道:“我去岁初冬至此,见园中楼阁峥嵘,亭台环绕如入瑶池仙岛,疑世间无此华丽名园,乃未及一载而忽竟如许之尘草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