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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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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烟抽九支后,酒醉加上烟醉,大家由慷慨陈辞转为沉默了。姜灿记得本科毕业时,同学之间流行互赠留言,有一句话叫做“那是一只蚌,一只受伤的蚌—体内的沙子深深地刺痛着它,它用它的忍耐和心血,经过时间的磨砺,把沙子变成了一粒珍珠!”他并不记得是哪个同学引自何处的名言,只想在此时送给自己;烟草行业的明天让他深深期待……


第九章 戒(1)


阳光慷慨地照耀着开阔的工业园区,有着一种温柔的力量!盆地很少出太阳,但只要太阳出来,必定带给人一种内心的激情;那些天天艳阳高照的地方未必能够享受这种上天的恩赐!就像香烟的味道,你戒掉一段时间,才能深味它醇和的芳香;而爱情也是这样,那些沉醉其中的人们怎能享受柔情蜜意的细水流长?姜灿猛然领悟到:工作因为艰辛才励人心志、爱情因为曲折而回味绵长……


从上海回来的姜灿,在双流机场听到乡音,备感亲切。这几年刻意与成都保持着距离,不知不觉间这座城市已经今非昔比。只是有关出租车的问题,让人觉得成都依然故我—刚出航站楼,就有几个男男女女冲过来,鬼鬼祟祟地问:“到哪儿去?要车不?”—这是所谓的“野的”在拉客,给人美好的感受大打折扣。当然,姜灿熟门熟路,肯定是朝着正规出租车的搭客处走去。出租车已经改换了涂装,而且车型更好了。上得车来,司机算是姜灿回来后见到的第一个老乡,难免要聊一聊。司机倒也耿直,话题直奔着成都的拆城运动而去,路宽了,但是更不好走了!也许每一个城市的出租车司机都会有他们的抱怨,毕竟他们常年坐在自己狭小的座位上奔波,而且与道路休戚与共。车进入市区时,道路果然宽阔、畅通了许多,新建的高楼也比比皆是,整个城市像是翻了一个个儿。姜灿觉得陈默担心的城市经营问题是有现实意义的,作为西南城市的成都,也许更适合小街小巷的格局。沿街成市的面貌已经不复存在,但乱穿马路的旧习并不就马上消失,姜灿曾跟室友说笑话—在成都,人人都是“川(穿)大的”!看来大家仍旧是川(穿)大的。街道的改观看来大大迎得了有车族的欢迎,“汽车第三城”的称号名至实归。


姜灿正在心里点评着全新的城市面貌,司机突然不重不轻地骂一声:“瓜娃子没看到灯嗦—”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不顾人行横道上的红灯,横穿马路,证明了姜灿有关“穿(川)大的”说法并不夸张。有趣的是,司机骂人不紧不慢,不偏头、不瞪眼、不开窗、不下车,这种风格堪称奇观。姜灿怎么听怎么觉得是自己的耳朵受到qg,他并非不知道出租车司机的种种德行,只是早几年的情况是,他们拿着对讲机互相辱骂。有对讲机的辱骂好歹是有人接受的;而眼下这种没人认领的骂,面临着自找对象的境地!它如果不是特别报应给司机本人,通常情况下就只有车内的乘客收到!姜灿觉得老大地不愉快,不过总算是感受到了一个真切的成都,记忆一下子把他的神魂也拉了回来。


文静听说姜灿已经回到成都,颇为生气。在她看来,姜灿至少应该通知她,她会赶到机场迎接,并且献上自己带着清香的吻和带着清香的鲜花!但姜灿如此地不解风情!也顾不上考虑许多,她径直找姜灿兴师问罪来了—


“为什么不通知我?”


“我想先熟悉成都、再熟悉你!”


“胡说!是不是有别人接你?”


“……”


如天所察,并没有别人接过姜灿;亦如天所察,姜灿的心里,多少有些对于上海一夜风情的不信任:要不要先从侧面了解一下文静这几年在成都的生活?当然,他来不及了解,文静已经自己找上门来了!


“姜灿,你真是枉费我等你的心意了!男人是不是都在得到后就不在乎呢?”文静背过身去的时候,眼眸哀惋而神伤。


姜灿看来,文静确实爱着自己,等着自己;这一点,已经无需考察。但他是一个羞于表达的人,面对文静的伤感,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忽然想起给文静带回来的礼物,那是在“银镇”买的一条项链,今年很流行的款式—


“我没有不想着你,你看—给你的!”


女人没有不爱礼物的,尤其是从外面带回的礼物。文静几乎破涕为笑地接过项链,马上要姜灿帮她戴到颈项上看效果;姜灿借机将文静拥入怀中……


重回原单位,正如又见旧情人;好的影响都在、坏的感觉已经改变。新人进来不少,老人也都还在,公司的用人制度也已经开始聘任上岗了。姜灿从这里出去,拿到炙手可热的文凭后又主动回来,属于根正苗红的好青年;虽然是聘任上岗,并且考核人事的是新近到位的副总;他还是被郑重录用,负责他最拿手的品牌营销部门。虽然是故人归来,公司还是按照新人录用的规则,安排专人向他介绍各类新情况。办公室没有多大变化,但是制丝车间和卷、接、装车间已经在技术改造工程的建设中呈现了全新的面貌。


工作上稍做交接,姜灿就直奔老朋友阿弥的“烟酒所”而去。在路上,姜灿联想到城市的拆迁浪潮,惟恐“职工之家”、“研究所”那样的老房子性命不保。七拐八弯,在新近铺垫的花砖小路的尽头,一幢沿江商务楼的脚下,“研究所”顽强地蹲在那里;树木葱茏,更点缀些倔强的生命印记。由于时间还早,姜灿进得门来,觉得冷冷清清,从楼上落下来的谈话声证明“烟榻”上正有人闲谈。姜灿拾级而上,楼梯边的照片多得铺满了墙壁,记录下了姜灿离开的日子中这里绽放的快乐时光。姜灿想,看来“拆城”运动还是有所保留的,留下点这样的房子,总算一个城市还没有忘本。


第九章 戒(2)


转眼来到三楼,果然阿弥在烟雾弥漫中笑谈,还有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在座,烟酒所的房东也在。姜灿内心说道:“这算是成都的遗老遗少们###了?”


“姜灿!你到了,坐!”像一个村子中的同乡一样,姜灿在外面经历了很多;回到乡间,一句乡音,褪去了旅程的疲倦,叫人受用。


在座的老者c着地道的成都话问:“这位是哪个?”


“我的老朋友,小姜;哦—姜灿,这是曾正梵老先生—”阿弥抬手给姜灿介绍道。


姜灿道:“曾老师好!”


言必称老师,已经是现代交际中最稳妥的尊称;没想到老先生不领情地说:“不要叫老师,要叫曾老、曾老先生!老师是什么意思?”


姜灿正准备坐下,冷不丁被教训一句,竟愣在那里看着阿弥不知作何表示。


房东忙说:“我们那个年代流行叫师傅,现在是逢人就叫老师;曾老那个时代是叫先生—现在洋气一点的也叫先生!”


阿弥说:“叫曾老、叫曾老,我也犯过这个毛病的!曾老是在教化后辈。曾老可是成都的宿儒啊,30年代的教授,所有现在的知名大家,曾老早年都有交往的。治学经、史、子、集,现在还c劳入世,作为政府参事。我有幸拜他为师,来,姜灿,过来一起聊!”


姜灿看眼前的阵势,觉得阿弥还真是要修成正果的样子,景仰之情如滔滔江水,竟不敢破题叙旧。他点上一支“娇子”,听他们继续摆老龙门阵。


曾老用最地道的成都话说道:“成都是最适合修身养性的地方,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哪个在前头?—修身养性嘛!年轻人干事业,有好身体、好性情,才能干大事业……”一切方言,到了最纯粹的地步,是很可能本地人都听不太懂的!就像“京片儿”c的京腔不是普通话一样,曾老的成都话连在成都生活多年的姜灿也有些消化不了。


“成都变了,不是我们的成都了,是你们的成都了;但我们这些老家伙在、这样的老房子在—还有更老的房子现在也在保护!脉就在。”


房东说:“我们小时候还在府南河中洗过澡,曾老的那个时代,河上有船哈?”


曾老啜一小口茶,说道:“有!‘门泊东吴万里船’。”


阿弥说:“现在也不错啊!联合国人居奖颁给了府南河,老南门那边也有一艘大船—大水泥船!”


姜灿忍不住说道:“变化是大,几年不见,我也觉得变化大;原来二环路算城乡结合部,现在我看三环路才是。”


房东说:“四环都有了,叫‘绕城高速’!”


曾老说:“古时候‘城’由‘城墙’表示,成都成‘城’就是从筑墙开始的;现在‘城’由‘路’来表示。”


姜灿想起原来跑市场时看到乡下标语“要致富、先修路”,觉得这位老先生真能够与时俱进的。


曾老先生正如阿弥介绍的“c劳入世”,拿出自己的“小灵通”看看时间,说是要参加新都宝光寺的一个仪式,要走了。老先生不容挽留,扔下老成都话题,步履稳健地下楼去。阿弥起身送客,房东也一并离开,烟榻边只剩下姜灿一人。


姜灿随便翻翻书橱里的书,一字排开的《龙门阵》和《星星诗刊》杂志特别引人注目。


阿弥回来时给姜灿带来了一杯好茶,笑嘻嘻地说:“我们好好聊聊!”


姜灿说:“你准备在成都做一个老头了?”


阿弥说:“啊?!在这儿呆久了,认识了像曾老这样的人;你相信不—从人身上更容易去了解、理解一个地方。”


“我怎么从上海人身上很难理解上海?”姜灿说。


阿弥问:“肯定吃了上海人的亏吧!你。”


姜灿说:“那倒也没有,我只是觉得上海本地人的生活也很清苦,下岗的很多,拿低保过日子;中年夫妇仍保持着很传统的生活和80年代的发型;本地人多半被赶到了远郊;上海人并不像传说中的那种形象,只有‘穿睡衣上街’这一点是真的。上海不应该是这样的感觉吧!”


阿弥说:“对呀!上海就是这样的。‘冒险家的乐园’那是故事中的事;时尚和小资那是年轻人的事;相对而言,上海目前是中国最有传统和继承的城市—你感受到的也有这个意思。”


姜灿说:“也对,文化也好、建筑也好,这些是城市的内在和外在,它们的分野以一百年为界;一百年以前的需要革命和颠覆,一百年以后的总有些潦草的暴发户感觉。”


阿弥点一支姜灿的“娇子”烟,说:“说得好,比如说美国人的主流生活方式就要比欧洲的来得更正面和保守;而欧洲的建筑就要比美国的来得颠覆和具有革命性!”


姜灿说:“你并没有在成都窝成‘蜀犬吠日’的短小见识嘛!”


第九章 戒(3)


阿弥调皮地说:“你从那边回来也没有‘吴牛哞月’的迹象啊!”


两个朋友之间的唏嘘问候在相互的调侃中化做了“哈哈”的笑声。


“说真的,姜灿,回来有什么打算?”阿弥总算是话入正题了。


“立身、立功、立言—哈,说大了;说小点,是做工、做事、做人!—要不一起来做?”姜灿很精神地说。


阿弥说:“我就算了,事情总会有人干的!我只适合做个茶客、酒鬼、老老实实的烟民;或者有机会,我会变成一个行者—这种感觉是上次在理县方向的羌宅碉楼前形成的,我看到碉楼时有一种很强烈的想哭的感觉,很想对那里的人们说:你们辛苦了!羌族几千年前迁徙到这里,创造了这些惊世骇俗的文明!我想还有好多地方的人们等着我去探访呢!”


姜灿没想到曾经激情于事业的阿弥会将冲动活生生地熄灭在眼睛中,面前的阿弥就像是一个将灵魂深深收缩在躯壳背后的精灵—那应该是一尊菩萨吧!他觉得成都真是那个曾老先生所言“修身养性”的好所在,能将一个上海小资涤荡成为一个几近出世的人。但蜀地的人文是崇文尚义的,他想拿“义”字来激将阿弥—


“就算帮我吧,你是否参与工作的问题我们暂时留着再议。不过行业形势真的变化很大;万宝路回来了,三五回来了,连韩国烟都杀过来了!高档烟的开发层出不穷,中低档的品牌整合工作已经成为正式文件的要求了。朋友,我们当初的想法是越来越靠近实现了!”


“对呀,大工业、大品牌、大市场。”阿弥果然“义”字难挡,中了姜灿激将的圈套。“你很有预见性的方案,还有我们的一些方案,只可惜已经被扔掉了!”


“没有的,朋友!我从文静那里知道,公司里早就作为预案研究着呢!当年kh公司是要靠方案执行来赢利的,而当时的条件确实有执行的难度;所以才有合作项目搁浅的事。”姜灿说道。


阿弥说:“这么说是有预谋的哈?你这个家伙去学习、又杀回来,也是有预谋的?哈哈,玩笑玩笑!”


姜灿也乐了:“哎呀,此一时、彼一时嘛!”


阿弥说:“说的是,现在这个架势,兼并整合就要开始了,哎—国外的那些烟草大鳄会不会也参与兼并?”


姜灿说:“我不会去想那么远,也许吧!日烟早就在吉林延边和福建有生产点,万宝路在华东有基地,英美烟草也在山东跟一个叫华美烟草的公司搞战略联盟,‘红塔’已经到了香港和台湾、即将与帝国烟草公司合作!烟草行业会不会像汽车行业一样成了国外集团来控制的棋局?现在我还看不出迹象。但毕竟有了改变,抓住这个机遇已经大有可为了。大家有了同一起跑线,就看哪个公司能够跑得快、跑得远!”


阿弥说:“就怕大家不向前跑,反而互相拉扯!”


姜灿乐观地说:“那倒不至于,毕竟各地的优势资源不一样,有互补的。”


阿弥说:“除非像上海模式一样,商业环节能够跟工业环节联合起来。”


姜灿说:“上海的地方保护做得很成功—也可以理解为终端网络建设的成功,我专门研究过的!”说到这里,姜灿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睛里闪出一丝光亮—


“在上海时,你介绍的小妹妹萱儿给了我很多帮助。”两个男人的谈话,最终多半是要落脚到女人身上的。


“萱儿乖吧!她现在跟你的关系要比我熟,怎么样?有没有撞出火花?”阿弥调侃地问。


姜灿赶快说:“没有没有,哪里的事!她只是个小p孩,而且人家是有男朋友的。”


阿弥意外的吃惊道:“哦,是吗?不像啊!”他不知道,女孩找男朋友,正如到商场购物;你看她逛来逛去、东瞧瞧西看看,似乎是要下手,其实她心里早就有了目标,只是过来比较比较而已;而最终的选择往往还是她心里原来的目标!萱儿是这样,文静又何尝不是这样?只有coco可以是女人中的例外,她感情丰富到就像钱多的买主,遇上了就要!


萱儿是阿弥介绍的女孩,姜灿也不愿多说,多说了只见得自己找不到女孩,要阿弥提供一样。他于是转而谈起了班上的小师妹、谈起了文静。


“正经话,你跟文静发展得还好吧?”阿弥问。


“感情的事真是难以琢磨,我跟文静在一起时没有什么结果;一旦分开了,反而走得比较近一些。”姜灿远远地说。


谈到文静,两个人的思路都像手机信号屏蔽一样,显得不很连贯。姜灿不知道,虽然同在成都,阿弥跟文静几乎没有见过面;而阿弥不知道,虽然家在重庆,他也从没有跟coco见过面——他上学期间就没有回过家!两个曾经爱过同一个女人的男人,本应该不避讳有着某种共同的情感,要不然怎么可以叫做“同情兄”呢?但这个年代的爱情,每个人都会怀疑r欲的成分,所以终归还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姜灿和阿弥以及那两个女人的故事,即使按最世俗的交易公平原则而论,彼此谁也不亏欠谁的;甚至最多可以大胆地理解为一种换妻游戏。当然,此时的姜灿或阿弥,都没有想到这种龌龊的解释。他们之间的友情多少还带着惺惺相惜的味道。coco的角色,顶多有些大国关系中的贸易自由港作用!而文静则不同,起码姜灿是这样想的。


第九章 戒(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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