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尖锐锐的叫喊声:“着火了,麦秸堆着火了!”金莲往外一看,一股子黑烟像龙一样腾在空中,接着是火,火苗子高出院墙,一闪一闪地舔,说:“真的着火了!”大家哗的就往出跑。
麦秸堆的一角已经烧红,一群孩子变脸失色地胡叫,哑巴在那里灭火,他把褂子脱下来使劲扑打,火烧着了褂子,连他的头发都烧没了。君亭扑过去将哑巴推开,脱了衣服也扑打,急喊:“提水,提水!”一桶水提来,不起效果,又拿了锨铲土盖,而火还烧得噼里啪啦响。秦安一看控制不了火势,忙招呼扒开没烧着的一半麦秸。紧张了半个时辰,一半麦秸被扒开,另一半也就不救了。人人都成了黑鬼,只有眼睛是白的。君亭问:“怎么失的火?”孩子们一声喊:“是哑巴点了老鼠,老鼠钻进去着的火!”君亭一脚踢在哑巴的p股上,骂道:“把你咋不烧死了哩?!”哑巴像是从炭窑里出来,头发没有了,褂子也烧剩下一半,哇哇地叫,就哭了。哑巴如果发起怒来,清风街是没人能打过他的,但哑巴理亏,他只是哭。我呢,我在哪里?麦秸堆着火的时候,我从巷子里出来才路过戏楼前,先为麦秸堆上那个鸟巢被烧着了痛心,后来知道是哑巴给老鼠浇了煤油点火导致的,我立即知道我家的老鼠它牺牲了,咬牙切齿地恨哑巴。但是,哑巴被君亭踢了一脚,我已经不再计较哑巴谋杀了我家的老鼠,去把哑巴拉开,劝他快去赵宏声那儿给头上涂紫药水。君亭还在骂:“涂啥紫药水?!快回去给你爹说去,烧了谁家的麦秸堆赶紧给人家赔偿!”
两委会的干部又回到了大清寺里开会。忙乱了一场,人心还收不下来,继续在说这麦秸堆是卖醪糟的王老九家的,王老九的老婆是个黏蛋,看他庆满怎么收场。君亭说:“着火的事不说了,开会开会!”上善说:“火烧财门开,或许是好事,火又烧在村部门口,是不是预兆着咱们要红红火火呀?!”君亭说:“你这一阵话就多了?你说吧!”上善说:“刚才不是秦安正说着吗,秦安你把话往完里说。”秦安说:“我刚才说到哪儿了?”上善说:“刚才你嘴里像噙了个核桃,谁听得明白?你从头说。”秦安就说:“从头说?咋说呀?君亭是辛苦了,是吧?想了许多问题,跑了许多地方。村干部么,就不是人当的。咱跑路出力那都没啥,求人说话看人脸却难哩。君亭么,是好支书,真正为清风街费了神,出了力,这一点,我秦安不如君亭。我比君亭大,白吃了几年盐。在座的大家,都不如君亭吧。”君亭说:“不说这些了。”秦安说:“我总得说说我的心里话呀,君亭是有魄力的,但是我想,我说的不一定正确,不对了大家再讨论么。这事肯定是好事,对于清风街是不是却有些超前了?一是清风街虽然是一星期一次集,可东边的黑龙潭乡是五天一集,北边的西山湾乡是三天一集,西边茶坊乡是七天一集,这是上百年来自然形成的,那么,咱这山区能有多少物资流通?如果咱们办集散地,除了靠近312国道这个有利条件外,还有什么优势?我是一时还没看出来。二是咱们这儿企业没基础,商业底子薄,你看咱的果园,现在刘新生只能承包了一半,砖场多年来也不见效益,乡政府的那个鱼塘,听说也是寡妇nn只出不入,还有咱的河堤,水磨坊,凡是村办的没一宗红火。染坊小打小闹还行,建设队也在外有名,那又是私人的。农民只有土地,也只会在土地上扒吃喝,而清风街人多地少,不解决土地就没辄。这几年盖房用地多,312国道又占了咱那么多地,如果办市场,不但解决不了土地问题,而再占去那几十亩……那几十亩可都是好地,天义叔他们曾经在那几十亩地上亩产过千斤,拿过全县的红旗的……”君亭哼了一下,秦安就不说了。君亭也没说,把一根纸烟在桌上墩烟头,墩了又墩,再将过滤嘴儿往茶水里蘸蘸,用力从纸烟头吹,茶水从过滤嘴儿滴出来,咕出咕出响。上善说:“你说呀!”秦安说:“说完了。”君亭眼皮扑忽扑忽闪,说:“咱这一届班子,总得干些事情,如果仅仅‘收粮收款,刮宫流产’,维持个摊子,那我夏君亭就不愿意到村部来的。”他伸手在空中一抓,抓住了那只蚊子,捉下来拽掉了一只翅膀,又拽掉了一只翅膀,后来把蚊子拍死,闻闻手,臭臭的,把手在桌脚上揩。秦安说:“我的意思,咱既要干大事,不如把上一届的事继承下来,上一届也干的是大事。天义叔的手里没有把七里沟淤成,主要是天旱的原因,我就不信天会一直旱下去?”君亭说:“我知道你会提淤地的事,前几天我在水库,回来也特意拐到七里沟又看了看,那里确实也能淤几百亩地。可你想了没有,就是淤地,淤到啥时候见效?就是淤成了,多了几百亩地,人要只靠土地,你能收多少粮,粮又能卖多少钱?现在不是十年二十年前的社会了,光有粮食就是好日子?清风街以前在县上属富裕地方吧,如今能排全县老几?粮食价往下跌,化肥、农药、种子等所有农产资料都涨价,你就是多了那么多地,能给农民实惠多少?东街出外打工的有四人,中街有七人,西街是五人,他们家分到的地都荒了啊!我是支持出外打工的,可是也总不能清风街的农民都走了!农民为什么出外,他们离乡背井,在外看人脸,替人干人家不干的活,常常又讨不来工钱,工伤事故还那么多,我听说有的出去还在乞讨,还在卖y,谁爱低声下气地乞讨,谁爱自己的老婆女儿去卖y,他们缺钱啊!”君亭说得很激动,一挥手,竟然把茶杯撞倒了,茶水像蛇一样在桌面上窜,茶杯掉到地上破碎了。巨大的破碎声使大家都惊了一下,金莲去捡玻璃碎片,君亭说:“不用不用。”拿脚将玻璃碎片踢到桌底下,说:“你再说。”秦安说:“这是我的意见。”君亭说:“没了?”秦安说:“没了。”君亭说:“那大家都说说。”大家都不说。
清风街两委会历来开会都是大多数人不发言,主持会的头儿却都能讲话。算起来,夏天义讲得最好。夏天义没有夏君亭有文化,但他的记性好,鬼晓得他竟会运用排比句,所以慷慨激昂很有煽惑性,而且不断地夹杂些骂人的话,既有杀气又亲切有趣。我爹活着的时候他把我爹当反面典型,我爹也生过气,曾经在夏天义过生日的那天偏不去喝酒,夏天义在河堤上看见我爹在河滩地,破口大骂:“我过生日哩你狗日的为啥不来?你就那么恨我?!我告诉你,今黑儿你必须来跟我喝酒,酒还得你提,看我怎么灌醉你,狗日的!”我爹被骂了,却乐得颠儿颠儿地晚上提了酒到他家去。这一点,他夏君亭学不会,他只是急,说不到几分钟脸上的疤就红,嘴角就起白沫,而且爱拿手拽额角上的头发,那一撮头发都让他这么拽光了。
现在,君亭见大家都不说,他又急了,手再在额角上拽头发。治保委员说:“上善你说话呀,你再不说君亭的头发就要拽完啦!”金莲噗地笑了一下,见大家都没有笑,她也忍住,看对面墙上的裂缝,裂缝像长了一棵小树。上善还是擦着眼睛,干脆闭了眼皮,说:“君亭说的时候我觉得有道理,后来听秦安说,也觉得有道理,待君亭再一说,也有道理啊!这就难了……都是为群众谋福利的,这得好好考虑,再实际考察考察。”君亭说:“你说的等于没说!”上善说:“我不是和稀泥呀,因为这是大事,不管办市场或是淤地,一动弹就得花钱。我是会计,我知道清风街的家底,这些起动资金到哪儿弄去?天义叔为什么下台,好心没办成好事,教训得汲取么。”君亭站起来,站了一会儿,就走出房子。金莲说:“你顶得他心疼哩,他是热脸撞上了冷p股。”上善说:“他是上厕所去了。”金莲说:“气得n黑水吧。”秦安说:“大家都说说么,在下边说得那么坚定,会上就都撮口了?!”君亭又走回来,他是太热,在院里用水洗了个头,水淋淋的也不擦,说:“是到吃饭的时候了,但会不能散,几时说出个眉目了几时吃饭。”有几个人就说:“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咋行?瞌睡要从眼里过呢,那我就说吧。”依次发言,却有说办市场的好处,也有说淤地的长久利益,意见不统一。君亭说:“分歧这么大呀?听说北边的山门县开始试验村干部海选,真想不来那是怎么个选法?”金莲说:“十个人十张嘴,说到明天也说不到一块儿,民主集中制,要民主还要集中,你们领导定夺吧!”君亭将一口痰吐在地上,说:“那就散会!”
村干部在大清寺里会开了个乱咚咚,王老九的老婆不管这些,她跑到庆满家要庆满赔偿麦秸堆。庆满不了解情况,一定要找着哑巴问个清楚。王老九老婆说:“他是个哑巴,你怎么问他?”庆满说:“哑巴也知道个点头摇头吧?”庆满到处找,找不着。其实哑巴是藏在我家的。庆满没有找着哑巴,二返身回到家,王老九的老婆还坐在家里哭闹,口口声声说哑巴是反革命,反革命故意放火,而庆满找哑巴找不着也是故意包庇,包庇了反革命,反革命放了火还要杀人呀!庆满就和她吵,嘴笨又吵不过,说:“男不跟女斗!”王老九老婆气坏了,就寻绳往门框上搭,说:“我给你挂r帘子!”庆满便把自家的麦秸堆赔给了她。
哑巴是半后晌悄悄回家的,庆满一见就把他用麻绳捆了打。文成赶紧去给夏天义报信,夏天义才从稻田里回来,两腿的青泥,用竹片儿刮着,说:“打着好!”文成去了,一会儿再来说哑巴被吊在门框上,他爹把顶门杠子都打折了。夏天义熬茶,茶熬得糊糊的,说:“打着好!”文成又去了,又跑了来说哑巴被打得n了一裤子。夏天义吃黑卷烟,说:“打着好!”文成一走,他把院门关了。隔了一会儿,门环摇得哐啷啷响,夏天义吼道:“不要给我说了!”门外却是竹青,竹青说:“是我。”竹青来说的是两委会的内容,夏天义一听就笑了。竹青说:“爹笑哩?”夏天义说:“秦安长进了么!”竹青说:“秦安敢说话倒敢说话,恐怕君亭不会听了他的。”夏天义说:“你去吧。”竹青一走,他就披了褂子,叼着黑卷烟出门了。经过了庆满家,院子里还响着哑巴的嘶叫,夏天义只咳嗽了一声,庆满住了手,哑巴嘶叫得更厉害。但哑巴失算了,他爷没进院,一阵脚步从院墙外又响过去了。
夏天义在东街、中街、西街只走了一圈,许多人就知道了两委会上的意见不统一,而老主任是不同意君亭的主张的。夏天义当年淤地没有成功,村民的意见大,但夏天义一下台,村民又都觉得有些对不起了夏天义。夏天义绝对不会给自己谋私,他走过的桥比君亭走过的路多,夏天义现在不同意君亭的主张,他们也就指责君亭是不是头脑发热啦?再者,安装了新变压器,君亭让俊奇专门看管,还增加了看管费,君亭把好事都给了对他好的人,那么办市场要建牌楼要建楼要建摊位台,不知又好过谁呀?他们说:我们也不同意办市场,与其让一部分人富,不如要穷都穷!
我也是反对建什么农特产贸易市场的。我跟在夏天义的p股后,他到染坊我到染坊,他到大清堂和赵宏声说话,我也到大清堂和赵宏声说话。我见人说:“知道不,君亭要建农贸市场呀,这不是胡闹吗,那几十亩地是c根筷子都开花的肥地,说糟踏就糟踏呀?!”旁人说:“老主任你咋看?”夏天义说:“土农民,土农民,没土算什么农民?”旁人说:“那我听老主任!”夏天义并不回应,背抄了手继续往前走,他后脖子上壅着r褶褶,随着脚步颠儿颠儿颤。我小跑步撵他,我说:“天义叔,天义叔,你后脖子冒油哩!”夏天义不理睬我。我又说:“袄领子都油了!”夏天义还是不理睬我。我说:“那怕把衣服油完哩!”但是,丁霸槽在一旁说我:“引生和来运是一样啦!”这话我不爱听了。和来运一样又怎么着?来运跟着夏天义走,只要赛虎一出现,它就爱情去了,我张引生比来运忠诚!我们最后走到书正媳妇在中街开的饭店门口,夏天义回过了头,说:“你吃不吃凉粉?叔请你!”我说:“你去年打过书正,他媳妇肯卖给咱凉粉?”夏天义说:“我打过书正?”我说:“伏牛梁上退耕还林的时候,书正为兑换地耍死狗,你去扇过他一巴掌。”夏天义说:“这事我都忘了,你狗日的还记着?!”就站在饭店门口,噗噗地吸黑卷烟。书正的媳妇大声地说:“是老主任呀!”夏天义说:“叫二叔!”书正的媳妇就说:“二叔你吃呀不?快坐快坐!”用袖子擦板凳。夏天义说:“引生说我打过书正,你就不肯卖给我凉粉了?”书正媳妇说:“他疯子说疯话!书正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咋打不得?打着亲骂着爱,不打不骂是皮儿外!”夏天义说:“那好,你把碗洗干净,来两碗凉粉!”我和夏天义就蹴在饭店门口吃凉粉。
夏天义喝酒不行,只是爱吸黑卷烟,再就是好一碗凉粉。“文化大革命”中批斗他,才戴高帽子游街结束,他就在街上小吃摊上吃凉粉。从村主任位上被免职的当天,他又坐在街上的饭店里吃凉粉。他是有了重要事情的时候就吃凉粉,醋要重,辣子要汪,我想,他浑身上下最重要的器官不是头脑,应该是胃。现在,夏天义吸一口黑卷烟吃一口凉粉,凉粉中的辣子把嘴都染红了,脑袋上流着汗水。君亭骑着摩托从西街牌楼下骑过来,他没有看到夏天义,夏天义看见了却低头还在吃他的凉粉。我说:“君亭骑得这快的!”夏天义说:“他急着哩。”
第十四章
君亭确实是急着哩,他在清风街摸了摸底,支持建农特产贸易市场的人并没有预想的那么多,就骑了摩托到砖场找三踅。君亭平日里是不搭理三踅的,但三踅是清风街上的惹不起,好多人怕他又巴结他,君亭就想借三踅的邪劲去影响一批人。君亭到了砖场,三踅光着大肚皮在三间砖场办公室里的炕上躺着,靠窗边的大案上一个女子丁丁咣咣剁饺子馅儿。君亭说:“日子过得好么,怪不得好多人对你三踅有意见!”三踅从炕上爬下来,一背的竹席八角纹印儿,说:“风再大,你君亭的树根不动,它树梢摇着顶个p哩!”君亭说:“你咋知道我君亭的树根就不会动?”三踅说:“我是农民,我最看不惯的就是农民的瞎风气,你日子过不前去他笑话你,你日子过好了他又嫉恨你!这砖场我是管了多年,是没给清风街挣多少钱,可也没有把它搞砸呀,都嚷嚷着要承包,别人不晓得你君亭心里该明白,从东街数到西街,从西街数到中街,还有谁能把这砖场搞得转?没人么!”君亭说:“你倒对清风街了解得透!”三踅说:“坟地里就那几个鬼么,谁不知道谁?拿你君亭来说,黑天白日为清风街谋划哩,落谁好了?办个市场还在撂凉话!”君亭说:“你啥都知道呀!你说说撂了啥凉话?”三踅一下子亲热起来,递纸烟端凉茶让君亭坐下,又对那女子说:“馅儿剁好了,你拿到屋外去包吧,多包些,支书要在咱这儿吃饭哩!”女子一出去,君亭问:“这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三踅说:“脸白吧?身上才白哩!”君亭说:“你别给我闹乱子啊?!”三踅说:“那咋敢?这是白娥,武林的小姨子,在咱砖场临时干些活。”接着就说些村民对办市场的不同看法,竟有一说成二,有二说成五,说得君亭垂头丧气。三踅说:“我这臭嘴,是不是说得多了?”君亭说:“你继续说。”三踅说:“你不敢没了劲呀?”君亭说:“我夏君亭是长大的不是吓大的。”白娥在屋外包饺子,门挡着看不见,只看见斜伸的一条长腿,脚上是凉鞋,大拇指比别的指头长了许多。君亭挪了挪凳子,看不见那只脚了,说:“没有个主见我就不当这个支书!”三踅说:“这才是你君亭!那我给你说,现在人是穷怕了,也集资怕了,群众之所以反感办市场,害怕把工程又让个别人承包了,是后只是富了个别人。而设摊位呢,摊位给谁?”君亭说:“总得一部分先富么,一部分人先富了才可能带动全体富起来,我不是我二叔,也不是秦安!”三踅说:“对,谁集资谁有摊位,把政策定死,肯定支持的人多。”君亭说:“你估计支持率有多少?”三踅就从东街往西街一家一户来分析,认定西街支持的人多,因为西街村干部少而做小买卖的人家多。中街支持的人也会不少。至于东街,可能有你二叔,支持率不会太高。君亭说:“别的我不管,我只给你说,你不能坏我的事!”三踅说:“爷呀,三踅的饭碗子你说踢就踢了,我不晓得个利害?”君亭说:“你还要多宣传哩。”三踅说:“多宣传?那没问题,你只要看得上我……”君亭却说:“你把砖场的账这几天得弄出个清单,该交的款都交上,村里是急需用钱的。还有,修牌楼盖旅舍的砖你得备齐,这笔砖钱等市场赚钱后再结账还你。”三踅眼睁得多大,说:“君亭呀,你这是来征询建议的还是来收拾我的?”君亭说:“两方面都有吧。”三踅说:“要知道这样,你一来我就躲开了!”君亭说:“你躲不了,我还要吃你的饺子哩!”
吃毕了饺子,三踅送君亭出来,君亭低声说:“你把武林的小姨子留在这里,将来你媳妇来哭哭啼啼寻我了,我可没好话替你说啊!”三踅说:“你君亭我是服了,你不会只是个村支书,你还会往上走,能当县长哩!”君亭说:“那我先给你许愿,我当县长了就安排你当个局长!”就搂了三踅的肩,再说,“三踅,咱兄弟说哩骂哩,可我还真喜欢你这个坏人!”
君亭心里朗然了许多,就骑了摩托车到三角地那儿兜了一圈,又停下车,背着手用步子丈量了地的宽窄长短,然后从裤裆里掏n,边走边摇在地上写字,他写的是他的名字。天完全的黑下来,君亭推了摩托进了东街巷子,路过夏天智家,院门开着,夏雨在院中挠痒痒树,他一挠,树浑身就抖,叶子哗哗哗的像笑。夏雨说:“才回家呀,进来坐么。”君亭说:“你哥走啦?”夏雨说:“早走啦!”君亭说:“噢。四叔没在?”夏雨说:“我爹和二伯三伯在堂屋里,你也来么。”君亭说:“他们老弟兄们说话哩,我就不去啦。”
白雪从县上回来,捎了一瓶好酒,夏天智就叫了两个哥哥来家,一个小盅儿,我给你倒了你喝,你给我倒了我喝,喝得滋滋有味。夏家老弟兄四个的友好在清风街是出了名的,但凡谁有个好吃好喝,比如一碗红烧r,一罐罐茶,春季里新摘了一捆香椿芽子,绝对忘不了另外三个。夏天智说声:“好酒!”听见院子里响动,问夏雨谁来了?夏雨说君亭来了又走了。夏天智说:“他知道我们喝酒,来了怎么又走了?”夏天义说:“他不愿意见我。”夏天智说:“这是为啥?”夏天义说:“不说这些了,喝酒喝酒。”突然隔壁吵声顿起。夏天智说:“庆玉这两口子是一对冤家,三天两头地吵!赶快把新房盖起了搬过去,我也清静了。”就对四婶说,“过去看看,又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