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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部分(2 / 2)

地淤成后以种玉米为主。收获玉米500kg/亩,秸秆500kg/亩,玉米价0。60元/kg,秸秆价0。020元/kg,每年纯收入138万元。


我读着这份报表,有两只红翅膀小鸟就在头顶上飞,它们一定是一对夫妻,一长一短地叫着,时不时就搀在一起,轻轻地往下落,又忽地拔高在空中,然后像是在做一种表演,身子滑着斜道往下坠,一坠就坠到我的那棵树上的鸟巢里了。原来这对鸟发现了我的树上的鸟巢,也寻着了在鸟巢里静静放着的它们要孵的鸟蛋!我大声地喊:“天义伯,你看,你看!”夏天义却就在旧坝址前指挥着哑巴放火统。火铳响了两下,巨大的声浪撞到对面的崖上,又从对面的崖上再回来撞在这边崖上,我觉得脚底下都晃悠了。我赶紧稳住我的那棵树,担心鸟巢里的鸟夫妻要惊气了,但是它们没有动,静静地伏在巢里。夏天义对我喊:“引生,你来放,你也来放两铳!”我过去放了,夏天义就靠着木棚的门框蹭后背,或许他的后背痒得厉害,蹭着的时候木棚就哗哗地摇,舒服得他挤眉咧嘴。赵宏声站在那里,他差不多都看呆了,夏天义说:“你把对联拟好了没?”赵宏声才说:“拟得不怎么工,写出来你看看。”用树g儿在地上写了“学会做些吃亏事;为着后人多享福”。夏天义说:“嗯,还行,能写到我心上!”赵宏声说:“我是叔肚里的蛔虫么!”夏天义说:“你说我现在想说啥?”赵宏声说:“叔要说:宏声,叔请你喝酒!”夏天义笑了,说:“你狗日的真是个人精!但我不请你喝酒,请你吃凉粉!”


下午收工后,夏天义真的请赵宏声吃了凉粉。我不明白夏天义,他还看不透赵宏声吗?咳,夏天义啥都好,就是吃软不吃硬,别人一说他好话他就胡涂了!夏天义给我和哑巴也都买了凉粉,哑巴没原则,他吃,我不吃,一甩手,我出了饭店门坐到斜对面土地神庙的台阶上。秋庄稼彻底地收割毕了,包谷秆和稻草在街街巷巷堆得到处都是,谁家就把芝麻杆堆在庙门口,我拿脚就踹。踹下去了一半,夏天礼从西边走过来,问我这是谁家的芝麻秆你踹?我说:“谁眼窝瞎了,把芝麻秆堆在庙门口?!”夏天礼说:“你这疯子,皮痒了,寻着挨打呀?”我说:“让来打么,我皮痒了,手也还痒哩!”夏天礼说:“算了算了,咋不嫌可怜嘛!”我听不懂他说话的意思,看着他走过了,问:“天礼伯,你不是到省城去了吗,咋又回来啦?”夏天礼说:“省城是咱久呆的地方?”我说:“你咋回来的,坐我雷庆哥的班车?”夏天礼说了一句让我矬下去了一截的话,他说:“我坐夏风的车回来的。”夏风也回来啦?我不愿意见到夏风,抬起身,拍了拍p股上的土,钻进小巷回到我的家。那个傍晚天上有火烧云,染坊里的叫驴叫了一个时辰。


第二十五章


夏风真的从省城回来了。他是单位的小车送回来的。小车从312国道拐进了街道,有几家在门口晒着割回来的豆秆,拿枷在拍打,就挡住小车说:“夏风夏风,让你的车在豆秆上多碾个来回!”夏风便下了车,让司机来回在豆秆上碾。夏天礼先回家了,他自个倒进了一户人家拿了烧好的玉米棒子啃,啃了一个黑嘴。


夏风回来,在清风街呆了两天,要帮着去翻自家的滩地,夏天智却不让他去,说夏雨雇了武林和杨双旦在翻,每日给五元钱的,只要夏风给他画的那些秦腔脸谱提意见。他把巡回展览的脸谱全摆了出来,又把新画的木勺也拿出来,摆满了屋子,夏风就生发了一个建议:把这些脸谱全拍照下来,他可以联系出版社,出版一本秦腔脸谱书么。夏天智被煽惑得云山雾罩,指头戳着夏风的额角说:“臭小子,你爹没白养了你一场!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你给爹联系出版社,我要真能出那么一本书,爹死了就拿书当枕头!”父子俩便拿照相机拍摄起那些马勺,庄严得把院门都关了,叮咛四婶不要让任何闲人进来干扰。吃午饭的时候,武林和杨双旦从地里回来,敲院门门不开,连着声喊四婶,四婶从厨房出来,埋怨夏天智咋不开门?夏天智说:“你没见我忙着吗?”四婶说:“下午你和夏风都到地里去,雇人帮忙,咱家也得去人呀,难道人家真成了长工?!”夏天智说:“夏风能去翻多少地,他把书编出来了,顶翻十亩八亩地哩!”四婶开了门,武林和杨双旦一身的泥水和臭汗,见是夏风给那些马勺拍照片,觉得稀罕,也都过来拿了马勺说这个画得好那个画得不好,泥手就把一个脸谱弄脏了。夏天智赶紧说:“辛苦啦,快都歇下。他娘,他娘,你给洗脸盆倒水么,把我的水烟袋拿来么,让武林双旦吸着解解乏!”四婶把洗脸水倒在盆里,取了水烟袋,还点了火绳,夏天智说:“做的啥饭?”四婶说:“米儿混面片。”夏天智说:“咋没烙馍呢?”四婶说:“你声那么高干啥?瓮里白面不多了,烙馍也烙不下个大馍。”夏天智说:“下苦人么,不吃好能行,馍烙不大了,只给他们吃,我和夏风就吃米儿混面片。”到了晚上,四婶问照片拍完了没,夏天智说拍是拍完了,可编书的事麻烦得很,还得几天忙哩,问四婶还有什么事吗?四婶说:“什么事?还有什么事?!夏风回来就是给你编书来啦?他和白雪闹别扭,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也不催促他去剧团?!”夏天智噢噢地拍自己脑门,把夏风叫到跟前,要求他明日一早必须到剧团去,并连夜老两口碾了新米让给白雪带上。第二天夏风走的时候,夏天智问夏风:“书的事我还再干些啥?”夏风说:“你再写个前言,介绍秦腔的历史呀,它的影响呀,还有画脸谱的一系列知识。”夏天智说:“还有啥?”夏风说:“还有的,就是你得筹钱,这号书肯定卖不动,出版社不做赔本买卖,得自己出钱。”四婶说:“你写书不是能挣钱吗,你爹的书就得出钱?”夏天智说:“你不懂!”四婶说:“那得多少钱?”夏风说:“估计得两万吧。”二婶说:“两万,你没说错吧?”夏天智说:“钱的事不说啦,反正我把书稿交给你,你给我把书拿回来就是!”梗着脖子走了,走到卧屋,脑袋咯噔耷拉下来。四婶却埋怨夏风:“你给你爹煽惑啥呀,他出什么书?白雪快到月子了,有个娃娃,那花钱是个没底d,你哪儿有两万元给他出书,你不给他出!”夏风没吭声,提了米袋要走,四婶又拉住说:“白雪反应大,你得给我照顾好她!”夏风再走,四婶又撵上说:“啊,还有,白雪已经几个月了,你得和她分床另住啊!”夏风是听了他娘的话,在剧团里和白雪分床另住,给白雪洗衣服,给白雪熬米粥,还给白雪洗脚捶腰,但只有两天,却和白雪吵了一仗。


在夏风的想法里,白雪是应该遵照他的意见打了胎的,回到家知道白雪并没有打胎,仍还想着到剧团了再动员打胎,而在剧团一见面,白雪的身子明显的笨了许多,反应又强烈得厉害,他就心里一直闷着,除了做些该做的活外,一有空就去和县城里的一些熟人去聊天喝酒。剧团大院里已没有了多少人,自从分开了演出队,财物也都分了,吵吵闹闹使一些人结了仇冤。分开的队也没钱再排演新戏,又相互关系好的聚在一起搭班子,多则十人,少则五人,不是在县城的歌舞厅里跳舞唱歌,就是走乡串村赶红场子。白雪身子笨重了,脸上又生出一层蝴蝶斑,暂时就没跟班子跑动。演过《拾玉镯》的那个王老师,虽然名气大,但人老了,脾气又怪,也在剧团闲呆着,和白雪拉话时给白雪透露她的心事,说是以前她演出时都录过音,现在想把那些录音整理一下出个碟盘,但就是费用太高。王老师说着说着就落了泪。白雪说:“老师是表演艺术家,早该出张碟了,中星当团长时说要振兴秦腔哩,可他只是耍花架子,现在他一走,连个呼吁的人都没了,再不抢救这些资料,过几年……”白雪不愿再说下去,拿手帕给王老师擦眼泪。王老师说:“死了就好!等我死了看谁还能给县上撑面子呀?!”白雪说:“我联合几个演员,找县长给你呼吁去?”王老师说:“这不要去!我为报销药费的事找过了县长,看样子还有希望解决,你们再去说出碟的事,恐怕一件办不了两件都费了。”白雪无计可施,安慰也再没词,就给王老师倒了一杯茶,茶里放了糖。王老师说:“这么多演员,我看得上眼的也只有你,你若真要帮老师,你给夏风谈谈,看他能不能在省城给音像出版社说上话,他的话倒比县长顶用!”白雪说:“哎哟,这倒是个主意,我怎么就惦不起来?!”王老师一走,白雪自己兴奋,就在房子里等夏风回来。夏风回来后,白雪把帮助王老师出唱碟的事给他一说,夏风就说:“爹要出版他的秦腔脸谱,你的老师又要出版唱碟,这人老了,咋都营心着这事哩?!她出多少钱?”白雪说:“她能有钱,找你呀?”夏风说:“找我也得出钱。”白雪说:“她演了一辈子戏,戏真的是好,总得给她自己,也是给团里、县上留下个东西吧。”夏风说:“你以为她是谁啦?她在你们团里是名角,即便在县上也是名人,可在全省她提得上串吗?!省上多大的名家出了碟片都卖不出去,音像出版社会给她赔钱?”白雪说:“我把老师叫来,让她再和你商量商量。”夏风说:“有啥商量的,我不见她!”白雪的情绪就低落了,脸上的蝴蝶斑更明显。夏风说:“房子闷,咱出去转转。”白雪说:“有啥心情转的?她等着我回话哩,我咋给人家说呀?”夏风说:“谁让你爱管这些闲事!”白雪说:“我爱管闲事?别人以为你有吃天的本事哩,原来你也是没处下爪!”两个人捣了一阵嘴,就不再说话。各自枯坐了好大一会儿,大院外传来叫卖烧j的,白雪终于说:“你出去给咱买点。”夏风买回来了一个整j。白雪说:“谁叫你买整j呀,平日我都是买一个j冠、j爪的,咂个味儿就是了。”夏风说:“你想吃就买么,我夏风的老婆还吃不起一个j呀?”白雪说:“你多大方!一只整j得多少钱,我一月的工资抵不住买十多只j的。”夏风说:“这怪谁了,让你调你不调么,你也知道一月的工资买不起十多只j?!”白雪一股子酸水又泛上来,吐了,说:“我就是穷演员么,你能行,却就找了个我么!”夏风说:“嗯!”白雪说:“咋啦,后悔啦?”夏风说:“好啦,不说啦,命就是这种命,还有啥说的?你比我犟,我认啦,行吧?”白雪说:“是我犟吗?我反应那么大,你让我去,我能去吗?叫你回来,我打电话,娘打电话,你回来看一下都不肯!”夏风说:“我让你打胎你不打么。”白雪说:“头胎娃为啥要打?我们团德泉的老婆怀了孕,德泉一天到黑把老婆当爷敬哩,谁见过你听了我怀孕,不问青红皂白,就让打胎,我弄不明白你打的是啥主意?”夏风说:“啥主意?你这样借口那样理由不调动又打的啥主意?”白雪说:“我还不是想演戏哩!”夏风说:“你演么,现在咋不演呢?”白雪一拧身趴在桌上哭。夏风说:“在县上工作长了,思维就是小县城思维,再这样呆下去,你以为你演戏就是艺术呀,以为艺术就高贵呀,只能是越来越小,越来越俗,难登大雅之堂!”白雪说:“我本来就是小人,就是俗人,j就住在j窝里,我飞不上你的梧桐树么!”哭得更厉害,嘤嘤地出了声。哭声一起,住在院子里的女演员都站在自家门口听,听出是白雪在哭,就全跑来了,说白雪你哭啥的,你肚里有娃娃你敢哭?白雪爱面子,团里人一直把她和夏风当郎才女貌的典型而夸说的,这一闹来了这么多人,有关心她的,也有来幸灾乐祸的,夏风偏偏不肯替她遮掩,脸仍吊得老长,白雪越发生气,说:“谁管我和娃呀,死了还好哩!”有演员就说:“夏风呀,你有啥对不住白雪的事了,让她生这么大的气!有了短处让白雪抓住啦?”夏风说:“素质差得很!”夏风当然是弹嫌那些来说情的演员的,但他没明说,恼得坐到一边吃纸烟。那些演员倒劝说白雪了:“算了算了,该饶人时就饶人,老婆怀孕期间,男人家都是那毛病,何况是文人哩,戏上不是说风流才子,是才子就风流么!”越抹越黑,白雪更生气了,哭得噎住了声。夏风说:“没事的,你们都回吧。”演员们说:“你欺负白雪,偏不回去!”夏风一摔门出了剧团回清风街了。


夏风进了老家门,四婶没有接他手中的提包,伸了头还往门外看。夏风说:“娘看啥的?”四婶说:“白雪呢,人没回来?”夏风说:“她回来干啥?!”气咻咻到他的小房去。四婶垂了手呆了半会儿,忙踮着脚到夏天智的小房,一把夺了正画着的马勺,说:“你就只会画马勺,你前世是担n的还是卖水的?”夏天智卸下眼镜,嘴被画笔备了各种颜色,问:“哎?哎?!”四婶说:“夏风独独一个人回来了,肯定和白雪又闹翻了。”夏天智就来了气:“结婚不到三天两头,说闹翻就闹翻了,那以后日子咋过呀!”四婶说:“你倒比我还火?你给我问去!”夏天智说:“要问你去问么。”四婶又踮了脚到夏风小房,探头一看,夏风已经在床上睡了,叫道:“夏风,夏风,你给娘说为了啥嘛,你也是快要做爹的人了,还闹个啥呀?”夏风不吭声,再问也不吭声,老太太就坐到院中的捶布石上抹眼泪。


院门咚地被踢开,是夏雨回来了,四婶张口大骂:“你要把门扇踢坏呀,你是兵痞还是土匪?!”夏雨说:“娘咋的,一个人哭哩?”四婶一把拉夏雨坐下,悄声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夏雨说:“娘你偏心,我没个媳妇,没见你c心过,我哥有媳妇也快有娃呀,你还为人家落泪!”四婶捂了他的嘴:“喊叫那么高声让你哥听着呀?”夏雨说:“你叫不起我哥,我叫他去。”便进了小房,连说带拉地把夏风弄出来了,要夏风跟他去万宝酒楼上耍去。四婶说:“你在那里赌博,还让你哥也赌呀?”夏雨说:“一有爱情就会忘了赌博,一赌博也就忘了爱情的!”


兄弟俩来到酒楼,楼下餐厅有两桌人吃饭,划拳声很大。上得二楼,将东头那单间门一推,里边一股浓烟先扑了出来,浓烟散去,四个人在那里搓麻将。夏风认得有丁霸槽,有上善,有西街的顺娃,还有一个不认识,黑胖子,一脸的油汗。相互问候了,丁霸槽说:“夏风哥你来替我,我这几天像是摸了尼姑的x了,手气臭得很!”夏风就坐下来玩了三圈。三圈竟扣了两回。夏雨说:“真是说了个准,我哥情场上失意了,赌场上就得意!”上善说:“夏风能情场上失意?”楼下的街面上有人喊:“上善上善!”上善推开窗一看,说:“是团干呀,上来上来,玩两把!”楼下的人说:“你下来我说个事儿。”上善下去,过了一会儿上来,头蔫耷了。丁霸槽说:“说什么事?”上善说:“团干要结婚呀,请那日去吃酒,这可怎么办?”夏风说:“让你去吃酒就拿张嘴去吃么,还怎么个办,你是不是给我们显派呀?”上善说:“你不知道,乡上干部结婚,去了能不拿红包,拿红包百二八十的能拿得出手?”已无心思再玩,告辞了大伙往村部去了。


上善一进大清寺门,金莲从院角的厕所里正好出来,给他做了个手势。上善一时不明白,近去说:“咦,今日穿得这么俏扮,谁给买的?”金莲低声说:“你跑到哪儿去了,到处寻不着!正开两委会哩。”上善吐了一下舌头,说:“天,把这事忘了!”两人就悄声走到会议室门口。金莲进去了。再是上善猫着腰也溜进去,就势坐在靠门边的条凳上,拿过条凳上的一张报纸,半遮半掩地看。君亭话没有停顿,只是咳嗽了一下,继续说:落实生产责任制以来,村里的一些集体提留款、牲畜农机具作价款、责任田、机动地、河堤、河滩芦苇地、果园和砖场等承包费,都没有做到按时兑现。除此以外,落实生产责任制前的“三角债”,至今也没有得到彻底的清理。还有尾欠的机耕水费,农业税收任务,粮差价款,这部分资金还在个人手里,使一些村的集体事业办不了,正常业务不能支付,发展下去,将会严重地影响清风街集体经济。造成上述问题的根源:一是人民群众的集体观念淡薄了,国家利益、集体利益向个人一面倾斜。自己富了就忘了国家和集体,应负担的义务不愿履行。比如,集体的财产、资金长期使用不按期兑现,作价分到集体的牲畜、农机具户,有的已使用了六七年,有的早已卖掉,靠集体经济发了家,但至今还欠着集体的。二是我们干部自身对此项工作重视不够,没有果断加强有力的措施,工作流于一般号召,一拖再拖,拖空了集体,拖小了权威,拖大了工作量,拖重了个人负担,致使集体事业无力办,民办教师、现役jūn_rén 、五保户、干部工资等正常业务不能支付,逐渐出现了集体穷,个人富,集体金碗无饭盛的局面。根据乡政府的九号文件精神,凡是个人欠款累计在500元之内的,必须在年内全部还清。500元至1000元之内的,必须在两年内全部还清。1000元以上的必须三年内全部还清。对分期偿还户,村里要与他签订还款协议书,协议书必须以物质抵押或个人财产担保的形式签订。签了协议的人自签订协议之日起,对签订金额按银行贷款最高利益计息,对不履行协议者可加罚30%的预息,或起诉至法院依法解决。对规定数额内应还而不还,或应签协议而不签的,村方可以拿其牲畜农具以物顶债,在不影响生活的情况下,也可以拿粮或收回责任田,也可以按以上办法起诉法院依法解决。对尾欠的机耕费,水费,农业税,任务粮差价款的,不论其欠款额度大小,必须在年内还清。对牲畜、农机具作价至今分文未还的,这次一定要收回,并按作价额每年收10%的使用磨损费。对还了部分但未还完的,这次要令其限定时间还清,限定时间最晚不得超过年底,超过限定期,集体可以无偿收回。对转手卖掉至今还欠集体款的,这次要限其在最短的时间内还清,否则从拿农具之日起,按作价额随银行贷款最高利息走,或国债款兑现,或依法解决……君亭的讲话远远比不上夏天义,夏天义的本事是能将道理用本乡本土的话讲出,再严肃的会都能惹起大家的笑声,好多人就把听他讲话作为享受的。君亭就不行了,他没有废话,也没有趣话,一字一板,听得大家头皮发木。会场上一半人都眯了眼睛。眯了眼睛是有人还在听着,有人就彻底地打盹了,叼在嘴上的纸烟便掉下来,或是头突然撞着了桌沿,一个冷怔醒来,一边擦口水,一边看看周围。君亭依旧在讲话,讲着讲着,并没有停歇,也没有转换口气,说:“这么重要的会议有些人没有来,是没通知到还是通知到了不来?,上善你是会计,谁不来都可以,你不应该不来吧?”上善正在看报纸,报纸上的文章差不多都看完了,就把报纸提在鼻梁上,眼睛从报沿上看出去,看见了会议室墙上趴着的一个蜘蛛,蜘蛛的背上好像有图案,他以为君亭还在讲收回欠款的事,话声从这边耳朵进去了又从那边耳朵要出去,快要出去了,觉得君亭在说到他上善了,忽儿怔住。他说:“你在说我?”君亭说:“你怎么就迟到了?”上善说:“啊,我来开会走到半路,乡政府突然把我叫去了。”君亭说:“又有了啥事?”上善说:“会后我给你汇报。”君亭说:“乡政府就知道给咱压活!”又开始他的讲话。


上善又看着墙上的蜘蛛,觉得蜘蛛背上怎么会有图案呢?他站起来走近了墙,看清了图案是张人脸相。他说:“蜘蛛背上有人脸!”许多人都近来看了,说:“真个呀!”君亭就停止了讲话,也过来看,觉得奇怪。上善说:“蜘蛛蜘蛛,是知道了的虫,君亭你讲的这些事情它都知道了!”君亭说:“胡扯!”伸手去捉蜘蛛,蜘蛛却极快地顺着墙往上爬,爬到屋顶席棚处,不见了。


现在我告诉你,这蜘蛛是我。两委会召开前,我原本去七里沟的,路过文化站时却发现有人在里边下象棋,忍不住进去看,君亭就在门口喊上善。他是以为上善也在这里下象棋的,发现不在,就要我去找上善来开会。我问开什么会,君亭说关于清理欠款的事,我就说那欠我爹的补助费可以还呀?君亭没有理我,就进了大清寺。君亭不理我,对不起,我也不去找上善了。但我人在文化站心却用在两委会上。我看见墙上有个蜘蛛在爬动,我就想,蜘蛛蜘蛛你替我到会场上听听他们提没提到还我爹补助费的事,蜘蛛没有动弹。我又说:“蜘蛛你听着了没,听着了你往上爬!”蜘蛛真的就往上爬了,爬到屋梁上不见了。当时我很高兴,虽然还站在一边看人家走棋,指指点点帮着出主意,脑子里却嗡嗡地一片响,结果下棋的双方都骂我多嘴:真君子观棋不语,你的x话咋这么多!但我忍不住还要说,他们就躁了,撵我出了文化站。


我往七里沟去,一边走一边骂,臭棋篓子,你攻个兵绝对就赢了,你偏偏走马?!就感觉到两委会上君亭不会提到欠我爹补助费的事了。人一走茶就凉,何况我爹已死了。小石桥东头的柿树底下,夏天礼在乘凉,眼睛眯眯的,看见我了,睁了一下,又眯上了。我说:“天礼伯,你清闲!”他说:“清闲。”我说:“今日没去赶集呀?”他说:“没意思!”我说:“挣钱也没意思?”他说:“你往哪儿去?”我说:“去七里沟么。”他给我抬手,我走近去,他说:“你给你天义伯说,让他好好歇着,修什么七里沟,咱就修成了,你还能活到省城人的份儿上?!”我说:“天礼伯去了一趟省城,换脑子啦?”他说:“没到省城去,咱还觉得咱有个奔头的,去看看人家,我一点心劲都没有了。”我说:“这才怪了,别人去了省城,回来拼了命挣钱,你去了一趟倒没心劲了?”他说:“我要是你这般年纪,说不定还扑着干呀,我现在还想咋,把人家一看,只盼着早早死哩!”我说:“是不是,哪天天礼伯把你那些银元给我几枚!”他立即说:“你咋知道我有银元?我哪儿有银元?!”我说:“看把天礼伯吓的!我不会要你的银元,你凉着,我得走呀!”我就走啦。


我到了七里沟的时候,大清寺里的会议结束。君亭美美地在厕所里n了一泡,回来让上善留下,问乡政府叫他去有了什么事?上善就随机应变,说是乡长询问清风街这一段工作怎么样?君亭说:“你怎么汇报的?”上善说:“我说安宁得很,天义叔在七里沟忙活,三踅也没生是惹非,j下蛋哩,猫叫春哩,生产和治安按部就班!”君亭说:“他咋说的?”上善说:“他说这就好,不出问题就好,现在的事情都难办,就像赶一群羊,呼呼噜噜往前拥着走就是了,走到哪儿是哪儿,千万不敢横斜里出个事!”君亭说:“这个乡长倒比上一个乡长好。还说啥了?”上善说:“还有的是团干要结婚呀,特意邀请你和我那日了去吃酒。”君亭说:“可怜这小伙子,结婚不到一年媳妇死了,他现在找的是谁?”上善说:“还是周家的丈人。”君亭说:“咋回事?”上善说:“西街周家的大女子死了,小女子顶缺么。”君亭说:“姐夫和小姨子呀!也好。你让宏声写个联咱到时候拿上。”上善说:“这使不得,人家能亲自请咱去吃酒,那还不是明摆的事?得拿个红包的。”君亭说:“是得拿一个,你说包多少?”上善说:“这你得定,少说也有五百元吧。”君亭说:“那就五百元吧!有啥办法?”上善说:“咱账上没钱啦。”君亭说:“这钱不敢让村部出吧?”上善说:“村部不出谁出得起?人家请咱俩,如果请的是个人,他没理由请咱俩,不沾亲带故,之所以请咱俩那是咱俩代表清风街么。”君亭闷了半会儿,说:“账上没钱了?市场上不是收了些摊位费吗?”上善说:“全给民办教师发了工资。”君亭说:“你先垫上吧。”上善说:“我已经替村部垫有二千元啦。”当场写了条子,君亭在上边批了字。上善又去买了红纸,让赵宏声写联,赵宏声写了:“一顾倾城二顾倾国;大乔同x小乔同枕。”上善嫌太文气,乡里人看不懂。赵宏声又写了一联:“街上惟独周家好;乡里只有团干强。”


再说夏风在万宝酒楼的麻将桌上玩了一夜,与对面坐的黑胖子熟了。黑胖子叫马大中,河南人,先在市场的旅店里租屋住着,为他的老板收购着南北二山的木耳,后见当地没有香菇,就传授种香菇的技术,但因顺娃在清风街开了个小油坊,看中了顺娃在地方上熟,人又实在,两人就合伙让南北二山的人种香菇,并定了协约,一旦香菇成熟,一斤四元,有多少收购多少,以致许多人家都开始种植,马大中也就搬住到了万宝酒楼上。马大中长得模样像个土匪,而且肚子大,他说他肚子大得已经五年没有看见过他的小弟弟了。但马大中与人交往从来都是满脸堆笑,从两岁娃娃到八十岁老婆婆都能受用他的拍马术,只要他出现,气氛总是很活跃。麻将桌上丁霸槽谈起种香菇的事,问能不能做成,别骗了别人也害了自己。顺娃说:“清风街先头有四家做小磨香油的,为啥现在只我一家还开着,做件好事或做件坏事就像刻在心里,自己和别人都清清楚楚。”夏风说:“你这是道德式经济嘛!”马大中说:“夏风说得好!我只来万宝酒楼吃住,但我不会和丁霸槽合作的。”丁霸槽说:“你看我是骗子呀?”马大中说:“你比顺娃聪明,但顺娃比你实在,这你承认吧?我们已经协约了十户投资香菇生产,我是带着录像资料给他们看,又从河南请了技术员具体辅导,利润在那里放着,现在他们倒不怀疑我们是从中牟利的商人,倒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了!”丁霸槽说:“你这一张嘴,能把水说得点了灯!”马大中说:“我是能说,顺娃却是没嘴葫芦,不一样生意做得好吗?做生意一是要和气,二是要诚实,不像你丁霸槽逮住我了就硬宰,才住了几天房价又涨了。”丁霸槽说:“你要小姐给你按摩哩,当然得加按摩费呀!”夏风说:“你们这儿还有小姐?”丁霸槽说:“只会按摩。”夏雨说:“哥问这话,就像问万宝酒楼上有没有苍蝇。现在不是我们去招小姐,是小姐一见清风街上有了万宝酒楼,她们就跑来了。”马大中说:“我一般不与人斗恨,哪怕要我跪在地上叫爹叫娘我都干,但要真翻脸,我就放他的血!”丁霸槽说:“这说对了,别人都说你和气,你那个长相就告诉我,你的匪气被生意人的语言遮掩了。你实情说,香菇成熟了,你是以四元收购,一斤赚多少钱?”马大中说:“运到福建是四十元。”丁霸槽说:“你狗日的黑!”马大中说:“黑是黑了些,可别人做不成呀,只有我有销售网啊!”丁霸槽说:“没人抢你生意的,你吃r我和夏雨喝个汤。和了!交钱吧交钱吧,马老板你有的是钱,不能挂账的!”


麻将搓到中午,丁霸槽和夏雨请夏风吃了一顿果子狸r,然后,丁霸槽就悄声说:“太累了,让给你按摩一下吧。”夏风说:“是哪个小姐?”丁霸槽说:“饭间来给咱倒酒的那个,还漂亮吧?”夏风就同意了,被安排开了一个房间,自个先脱了鞋,趴在了床上。一会儿门被推开,进来了那个倒酒的女子,女子顺手把房门反锁了,又去拉窗帘。夏风说:“拉上窗帘太黑。”女子说:“那我不习惯。”就在夏风身上捏弄起来。捏不到x位,只是像在揉面团。夏风说:“你这是咋按摩的?”女子说:“我不会按摩。”夏风说:“那你会干啥?”女子说:“打炮。”夏风一下子坐了起来,明白了,说:“你走吧,你走吧!”女子倒蒙了,说:“你不是清风街上的人?”夏风趿了鞋先下了楼,丁霸槽正在楼梯口的凳子上坐着,笑笑地说:“这么快的?”夏风说:“不是的,不是的。”丁霸槽说:“我在这儿盯着梢的,没事么。是嫌人不行?那娃干净着哩。”夏风生气地说:“要干碔事我在这儿?!”见夏雨从外边领了上善进来,他顺门走了,丁霸槽咋叫都不再回头。夏雨说:“我哥怎么啦?”丁霸槽说:“你哥到底是城里人,口细。可乡里的土j是土j的味呀!”夏雨急得直跺脚,责怪丁霸槽怎么能这样安排,让他回去咋面对他哥呀!倒乐得上善嘎嘎嘎地笑。


夏风一夜未睡,又生了一肚子闷气,搓着脸从万宝酒楼往家走,不愿见到人。街上的人也不多,有的抬头看见了他,老远就避进了小巷,有的是蛮熟的人,他只说人家要打招呼了,但没有打招呼,而他问一声:“忙哩?”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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