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母道:“那么咱们就这样决定,下午出发,声讨华山派。”接道又以传音入密和四人说了一阵,才行散会。四位掌门人走后,陆碧梧也率同青雯四人辞出。副总管徐永锡也在午餐前兼程赶回陇山庄。
午餐后,陇山庄大门开处,首先出来的是一辆黑s皮篷马车,上面端坐着一个身穿织锦道袍的老妇人,正是此行主帅西路总令主金母,四名垂髻青衣少女紧随车后而行。车后是金母门下四大弟子陆碧梧(席素仪)、席素仪(陆碧梧扮,她已被金母点闭脑后三处x道)、丁令仪,闻玉音。然后是陆碧梧门下的四个弟子,青雯、青霜、青风、青雨。
接下来的则是终南派掌门人平半山、许铁棠、李子良、冯熙、紫柏宫齐漱云、岐山姬存仁、姬存义,白石山刘寄禅、华山追风剑客尹长生。
后面则是四派弟子,计终南派二十四名、紫柏宫八名、岐山八名,白石山五名,最后是副总管徐永锡、管事曹复初率同十二名陇山庄庄丁,专门替一行人准备沿路食宿的。这一行,军容之盛,就是要横扫武林,只怕江湖上任何一个门派都莫之能御。
陇山庄则由总管陈康和与荆溪生留守,还特地把岐山门下的祝中坚,祝秀姗兄妹二人留了下来,作为助手。大批人马离开陇山庄,偌大一座庄院就有冷清清的感觉,总管陈康和也登时闲了下来,拉荆溪生在他东首院子里下棋。祝中坚兄妹着没事做,就站在两人身旁观棋。
陈康和连输了两盘,这时他右手拿起车来,笑着道:“吃马、将……”
他口中说着,棋还没下,祝秀姗叫:“陈总管下不得,荆伯伯是连环马。”
祝中坚拦道:“妹子,棋旁不语真君子,你又多嘴了。”
陈康和哦了一声,笑道:“我只是在考虑咯,令妹虽是提醒我,但荆护法的连环马,其实我也看到了。”
祝秀姗嘟嘟嘴,道:“不是我说,总管这双车早已送进马口里去了。”
陈康和摸着下巴,笑道:“祝姑娘说得是。”
祝秀姗皱着眉笑道:“陈总管又要被荆伯伯吃炮了。”
陈康和哦道:“那里吃炮了?”
荆溪生笑道:“吃炮,你就没棋了。”
陈康和大笑道:“吃就吃吧,这就叫做连输三盘,面不改s。”
祝秀姗笑道:“陈总管这样下法,下十盘,就会输十盘。”
陈康和道:“其实咱们身在江湖,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是在逞强好胜?”
荆溪生笑道:“老弟那来的一大把年纪?”
陈康和道:“老伯别在这时候揭穿好不好?”
祝中坚听得奇怪,道;“荆伯伯,陈总管……”
荆溪生含笑道:“其实我并不是荆溪生,他也并不是陈康和。”接着就把此行经过,大概的说了一遍。
祝中坚连忙拱手道:“原来是谷伯父和丁兄。”
“贤兄妹知道就好。”陈康和笑道:“目前兄弟还是陈康和。”
祝秀珊问道:“今晚谷大哥……”她关心谷大哥,自然要问了。
荆溪生笑道:“飞云不会有事的。”祝秀珊不由粉脸微红,这情形看在荆溪生(谷清辉)眼中,心中恍然,又是一个对儿子倾心的女孩。
时间差不多快近初更,山林间一片黝黑,只有一条盘曲在山麓下的小径,还依稀可辨。这时,正有一条人影,循着小径起落如飞,奔行而来。突然从右侧的松林间闪出另一条人影,一下就拦在路中间,沉声喝道:“来人止步。”
从小径上奔行而来的人影,看到有人拦住去路,只好脚下一停,刹住身形,黑夜之中,闪着两点亮如寒星的眼睛,打量着拦路的人。这人身材不高,头戴毡帽,身穿一件宽大的黑衣,因为他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面貌,当然也不认识此人,这就问道:“兄台拦住在下去路,不知有何见教?”
黑衣人沙哑着声音问道:“你是谷飞云?”
停下来的是一身穿青衫、腰悬长剑的颀长少年,点点头道:“不错,在下正是谷飞云,兄台如何称呼?”
黑衣人没有理会他,问道:“谷少侠要去那里?”
谷飞云笑道:“兄台好生奇怪,在下问你是谁,你不肯回答,却问在下要去那里?”
黑衣人道:“谷少侠问在下是谁,在下没有奉告,是在下说出来了,谷少侠也未必知道,但在下问你要去那里?是在下受人之托,守在这里,特地等候谷少侠的,所以非问问清楚不可。”
谷飞云问道:“兄台受何人之托?等候谷某不知有什么事?”
黑衣人道:“谷少侠还没有回答我要去那里?”
谷飞云只觉此人不但故意压低帽檐,不让自己看清楚他的面貌,甚至也故意压低嗓音,把声音说成沙哑,那是为了怕自己听出他的口音来了。如果不认识的人,何须如此装作?一面思索着这人究竟是谁?一面含笑道:“在下是应一个朋友之约来的。”
黑衣人道:“谷少侠的朋友不会来了,你请回吧。”
谷飞云奇道:“兄台怎么知道我的朋友不会来了呢?”
黑衣人道:“他不会来了,就是不会来了,谷少侠去了也找不到人,所以谷少侠还是回去的好。”
谷飞云道:“兄台知道我约的朋友是谁吗?”
黑衣人道:“我自然知道。”
谷飞云问道:“你也知道地点?”
黑衣人道:“你们不是约在山神庙吗?”
谷飞云道:“你既然知道,我朋友约了我怎么会不来?”
黑衣人道:“他真的不来了。”
谷飞云道:“就算他真的不来,在下也要到山神庙去看看。”
“不。”黑衣人急急地道:“你不能去。”他这心里一急,本来压着喉咙说话的沙哑声音,就变得尖脆了许多,一听就知道是个少女的声音。
谷飞云跨上一步,目注黑衣人问道:“兄台究竟是什么人?”
黑衣人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依然压着声音说道:“我……是受人之托来告诉你的,你的朋友真的不会来了。”
谷飞云又上半步,含笑道:“在下先想知道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又后退半步,说道:“你不认识我的……”
谷飞云笑道:“我一定认识你,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想阻止我去山神庙,对不?”
黑衣人道:“我受人之托,话已经捎到了,请你相信我,无论如何,你不能去……”
谷飞云道:“我看得出来,因为你是我朋友,所以很关心我,才劝我不要去山神庙的,你既然是我朋友,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是谁呢?我也看得出来,你脸上戴了面具,你怎不把面具拿下让我瞧瞧?”
黑衣人情急地道:“我……没有……”
谷飞云走到他身边,柔声道:“你就是不肯取下面具来,我也知道你是谁了。”
黑衣人依然退后半步,说道:“我真的不是你的熟人,我只是受人……”
谷飞云已经一把握住黑衣人的手,他握住的是一只柔如无骨、软绵绵的玉手,而且在这一瞬间,他可以发觉这只玉手在颤抖,心中更加证实,含笑道:“辛姑娘,你怎么还不承认呢?”
黑衣人任由他握住左手,另一只手忽然摘下毡帽,披下一头如云秀发,同时也从脸上揭下一张面具,一下扑入谷飞云怀里,咽声道:“谷少侠,飞云……你……相信我,真的是不能去……”她果然是辛七姑。
谷飞云拢住她肩头,柔声问道:“为什么呢?”
辛七姑把一个头埋在他的怀里,幽幽地道:“因为四师兄对你恨之入骨,他……今晚约齐高手,山神庙是一个陷阱,你去了就……很难全身而退……”
谷飞云问道:“他约了什么人?”
辛七姑道:“你听说过崆峒守山四老吗?”
谷飞云点点头道:“在下见过他们,还有呢?”
辛七姑道:“还有两个更历害,一个是蓝公忌人称蓝煞君,练的是蓝煞掌,中人无救,另一个是鹿长庚,人称鹿翻天,他练的是翻天掌,据说比大手印还要历害,这两人原是教主敦聘来的,本来要他陪同去桐柏山的,他却利用这一机会,约了他们今晚来对付你,所以你千万不能上山神庙去。”
谷飞云道:“就是这六个人吧?”
辛七姑缓缓抬起头,眨着一只明亮的大眼,幽怨地道:“你好像不相信,这六人还不够吗?”
谷飞云望着她,含笑道:“你说的,我自然相信……”一个头渐渐的低下去。
辛七姑一双眼睛也一霎不霎的看着他,她好像无处可以躲避,终于娇羞的缓缓闭上眼睛。她只感到两片炽热的唇一下合上了自己的唇,心头小鹿也起了一阵激烈的狂跳,一个人几乎快窒息、昏眩、飘飘然飞起。两个身躯紧紧的拥抱在一起,除了可以互相听到对方的心跳,已经听不到身外的任何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光,辛七姑轻轻把他推开,幽幽地道:“时光不早了,我该走啦,你也可以回去了。”
谷飞云柔声道:“你只管走好了,我还要到山神庙去看看,不过,你只管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辛七姑听得身躯一震,吃惊道:“你还要到山神庙去?”
谷飞云又把她搂着,柔声道:“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会有事的,你只管先回去。我再说一遍,七妹,我不会有危险的。”
辛七姑凝视着他,问道:“你有帮手?”
谷飞云道:“你不用问,反正我不会有事的。”
辛七姑昂起头,坚决地道:“你一定要去,我就和你一起去,我……我豁出去了……”她说得极为坚决。但眼中却包着泪水,就因为他这声七妹,叫得她下了决心。决心者,决定跟你走了。
“这又何苦。”谷飞云双手紧握着她的肩膀,含笑道:“我说过,我不会有事的。”
“我不管。”辛七姑娇声地道:“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去。”
谷飞云沉吟一下,道:“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辛七姑沉吟了一下,柔顺地道:“好,我答应你。”
谷飞云道:“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用管。”
辛七姑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说不要我c手,对吗?”
“对极了。”谷飞云笑了笑道:“现在我们可以走了。”说话之时,忽然右手指像按琴键一般,一连点了她三处x道,然后双手抄起她的身子,闪入林中,找了一棵高大而枝叶茂密大树,拔身而起,把她放到枝柯j结之处,在她耳边轻轻地道:“我会很快来接你的。”说完,长身而起,施展云龙身法,从树梢飞掠而过,瞬息工夫,就落到山神庙前二十丈左右,才飘然朝庙门口走去。
山神庙对他并不陌生,这时庙中不见一点灯火,也不见一点人影,黑黝黝的只像是一座荒庙。谷飞云暗暗冷笑,潇洒的走近山门,才脚下一停,朗声道:“阁下既然约我前来。何用躲在庙内装神弄鬼?”
话声甫落,只听有人朗声道:“谷飞云你既来赴约,怎么没有胆子进来?”
“笑话。”谷飞云微哂道:“天下之大,还没有谷某不敢进去的地方。”随着话声,果然举步跨进山门,朝小天井中走入。
就在这时,大殿上已经有人点燃起两支儿臂粗的红烛,登时烛光荧荧,照亮了整个大殿。迎着谷飞云站在阶上的是一个蓝衣青年,神情倨傲,脸上带着冷峻笑容,说道:“阁下果然敢来,倒教兄弟好生佩服。”他果然是孟时贤。
殿上、正中间,两把木椅上端坐着两个须眉花白的老人,看去都在七旬以上了。左首一个秃顶,国字脸,脸上生着几块白斑,颏下留一撮苍须,身穿蓝布大褂,紧闭着嘴唇。右首一个中等身材,脸瘦颧突,下巴极短。下面留了长约寸许长的短髭,也都花白了,但却修得极为整齐,身上穿一件长仅及膝的黄衫。
这两人中间,还有一张茶几。几上放两着盏白瓷茗碗,泡的当然是上等香茗。也由此可以看出这两个老人的身份了,他们当然就是通天教主敦请来的蓝煞星蓝公忌和鹿翻天鹿长庚无疑。
“哈哈。”谷飞云大笑一声,道:“在下还当约我的是谁,原来竟是孟兄。”说到这里,忽然笑容一敛,目s精芒,沉声道:“孟时贤,当r在华山祖师殿,谷某手下留情,放你离去,不料你又在陇山一带兴风作浪,暗中勾结几个门派的败类,成立什么西路总令主,今晚当真不能再放过你了。”
孟时贤被他说得俊脸通红.手中摺扇一指,咬牙切齿道:“谷飞云,你死期已在眼前,少冒大气……”
谷飞云冷哼道:“孟时贤,凭你还不配说这样的大话,谷某听说你还邀约了几个助拳的人,谷某既然来了,你就把他们叫出来吧。”他明明看到殿上坐着两个老人,却要孟时贤把助拳人叫出来,这就是没把两个老人放在眼里了。
这话当然也把两个老人听火了,坐在左首的蓝公忌g嘿一声,道:“年轻人好狂的口气,难道没见到过老夫二人坐在大殿上吗?”
“哦。”谷飞云哦了一声才,道:“看到了,原来二位就是给孟时贤助拳来的。”
右首的鹿长庚闪着一双冷厉的目光,冷冷地说道:“你难道没有听师长说过老夫二人是谁吗?”
谷飞云淡淡一笑,道:“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人,不在少数,家师那会和在下说这些不必要的人……”
孟时贤大喝一声道:“姓谷的小子,你死在临头……”
鹿长庚朝他摇了下手,道:“孟少兄,老夫有话问他。”孟时贤连忙应了声是。
鹿长庚冷森的目光直盯着谷飞云,问道:“年轻人,你师父是谁?”
谷飞云含笑道:“家师已有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动了。”
鹿长庚道:“老夫鹿长庚,总听你师父说过吧。”
“哦。”谷飞云轻哦一声,道:“对了,在下刚才在路上曾听人说起,孟时贤奉他师父之命,邀约了两个历害的人物,一个叫蓝煞星,一个叫鹿翻天,本来要他陪同去桐柏山晋见通天教主去的,孟时贤却藉机约在下到山神庙来,大概就是想请二位作他的帮手了。”
说到这里,转脸朝孟时贤道:“对了,在下听说孟兄恐怕这二位还奈何不了在下,不是还约了崆峒守山四老吗?他们人呢?”
蓝公忌嘿嘿然道:“年轻人,老夫二人面前,你少用些心机,挑拨是没有用的,孟少兄确实还约了崆峒四老,他们就在山神庙外,你年轻人如果能在咱们的两个老不死的掌下逃得出去,就会遇上他们,不过你遇上他们的机会只怕微乎其微。”
遇上他们的机会微乎其微,就是说不可能有逃出去的机会了,就算能从他们二人手下逃得出去,庙外还有守山四老守着。难怪了,辛七姑一定不肯让自己前来赴约,后来自己一定要来,她就说要和自己一起来,还说她也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