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先帝爷在的时候,广招天下名仕入京论学,大开御宴,席上便有这道乌鱼蛋汤,当时做这道汤的御厨名字,老夫还记得,叫崔小顺,也是咱们齐州人,年纪轻轻便一身好手艺,可惜后来听说病没了,也不知是出宫了,还是怎么着,倒可惜了,这一晃眼都三十年了,老夫却还记得这道汤的味道,如今都时常想呢,若是今儿能再吃上一回,老夫死也瞑目了。”说着还砸吧砸吧嘴。
安然差点笑出来,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梅先生这个吃货的朋友也是吃货。
老先生一番话说得梁子生跟刘成的脸色更是难看非常,这要是没个懂行的还好说,反正这脸已经丢了,索性就活稀泥硬不认输,勉强也能混过去,可这出来个吃过地道御膳的,还是这么为德高万众的老先生,这第三轮便断然混不过去了,不禁看向赵老六。
赵老六一张老脸这会儿已经青白发黑,瞪了安然半晌儿,咬了咬牙,到这份上就算硬着头皮也得上,他就不信这个邪,自己干厨子这么多年,都没做过的菜,这么个小丫头就敢说会做,自己好歹是齐州人,没做过至少听师傅说过,知道怎么做,就死马当成活马医,谁输谁赢也难说。
想到此,开口道:“小丫头你别是听说过我们北菜这道名汤,就拿出来唬人吧,若你这会儿另挑一道菜还不晚,选这道汤,若是做不出来,到时候可丢大人了。”
安然对着孙先生蹲身一福:“就算为了一偿孙先生夙愿,安然也不会推辞,前两轮都是你们先来,这第三轮就让安然先做,如何?”
赵老六巴不得呢,自己本来就没做过,虽不信安然会做,到底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安然早就摸清了他的想法,笑了一声,让狗子把准备好的乌鱼钱儿端出来。
狗子分出一半来,剩下的一半递给赵老六的徒弟:“瞧清楚了,跟我师傅一个盆里拿出来的,别到时候输了,又要说用的东西不一样。”
狗子一句话说的赵老六那徒弟满脸通红,讪讪的接在手里。
这道汤做法并不难,难就难在调味上,各种调料必须恰到好处,方能做出层层递进的味道来,也就是通常说的留白。
现代菜系庞杂,可这道汤作为国宴用汤,只要是顶级大厨,若不会做这道名汤,哪还敢称大厨。
安然一上来就异常利落熟练的手法,把北派的厨子都给震住了,就连钱弘跟冯继两个,若不是眼睁睁看着郑老爷子的厨刀在安然手上,都觉这丫头别是他们北派的厨子吧,这一手北菜做的当真地道。
所以说,今儿北派这脸是丢定了,可能亲眼见到这么一位大厨做菜,也是造化。
如今再也没人小看安然,人家是年轻,是个小丫头,可论手艺,就算七老八十的老厨子,怕也没人家这本事,别说一个赵老六,可着兖州府找,也找不到一个比人家厨艺高的来啊,不服都不行,更何况人家一个南菜厨子,北菜做成这样,可想而知,南菜得什么样儿?
这也是安然要比第三轮的目的,她刚想过了,让赵老六断手解气容易,要解决南北厨子的纷争却难,即便自己今天解决不了,至少能让南北的厨子不再互相敌视,彼此留着一份人情,这比让赵老六断手更有意义的多。
也是这会儿,安然终于理解五年前师傅宁可断腕认输的苦心,师傅心里想的是在火油里刨食的这些同行们。
看着周围这一张张或期待,或忐忑,或激动,或忧虑的脸,安然忽然觉得,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让大家明白,无论南派北派都是同行,争斗只会分崩离析,只有守望相助,天下的厨子才有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