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来下人匆忙的脚步声,半掩的窗外也飘来米粥的清香。林海动了动被压酸的胳膊,察觉到怀里三少爷不满的轻哼,疲惫地叹了口气。其实他也累,更何况今日一连解决了陈振兴和德业街两件事儿,只是有了陈轩,林海无论何时都悬着心,这分会里谁都可以放松警惕,唯独他不行。
“行长?”门外传来云四的轻声呼唤,准是因为屋里没点灯的缘故,下人都不敢大声惊扰到他们歇息。
陈轩却还是醒了,蹬着腿往他怀里拱,嗓音黏糊糊的:“别走。”
“不吃饭了?”他摸黑揉陈三少的腮帮子。
没有回应,三少爷又睡着了。
黑漆漆的屋里亮起一盏烛火,林海到底还是把蜡烛点燃了,陈三少在他怀里难受得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林海的胸口,幼稚地躲避光源,最后还是被飘摇的火光惹烦了,怒气冲冲地起身,伸长了胳膊和林海抢烛台。
“吃饭了。”林海用吻堵住陈三少的抱怨。
陈轩抬起的胳膊晃了晃,转而搂住他的脖子:“你没走啊?”
“答应了你不走,我还能去哪儿?”
“家里事情不是多吗?”三少爷揉了揉眼睛,不闹脾气了,弯腰找自己搁在床边的鞋,“我差点忘了,现在分会不仅要应付生意,还要提放我爹的阴谋。”
陈轩的鞋和林海的紧紧挨在一起,阔少爷穿好袜子以后,不急着下床,反倒爬回林海身边亲他的眼窝:“你刚刚睡没睡?”
“睡了。”他睁眼说瞎话。
三少爷的眼睛眯了起来,怀疑道:“那你的声音怎么听上去很累?”
“抱你抱的。”林海愣住一瞬,飞速寻找到借口,“你可是枕着我是肩睡了一下午。”
“到现在还是酸的。”他活动了几下手臂,“真能折腾我。”
陈三少听得怪不好意思的:“哭累了。”
有理有据,语气还坦荡,仿佛哭是一件完全不丢人的举动似的。林海叹了口气,也跟着三少爷起床,穿了鞋往书桌边走,那本没翻完的账簿被他搁在桌角,如今陈轩已醒,他终于有机会看书了。
“你不去吃饭吗?”三少爷见林海摊开账本,眼睛微微睁大。
林海点头,推门把云四喊进来:“带三少爷去吃饭,我的迟点送书房去便好。”
如此一来,就是不和陈三少一道喝粥的意思了。陈轩哪里肯,扑回床边气鼓鼓地往被子里钻,结果被林海几句挑衅激得火冒三丈,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到了前厅,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中了激将法,懊悔万分,捧着粘稠的白米粥气得直踢桌子腿。
可怜这圆桌是用上好的鸡翅木敲的,没禁得住陈三少的几剂扫堂腿,掉了不少漆。
三少爷闹脾气,下人自然不敢出声招惹,就云四没心没肺地伺候在一旁。陈轩也有意思,虽生气,但唯独和憨厚的云四出奇地投缘,两人在屋里叽叽咕咕说了半晌,得出个林海太过霸道的结论。
“都不陪我吃饭!”三少爷喝完粥,把筷子一摔,“这还得了?”
云四端着给林海准备的晚饭,轻声附和:“不得了不得了。”
远方在外头假装没听见他俩的胡话,撑着灯笼催云四快些:“行长还没吃饭呢。”
“我和你们一起去。”陈三少也跟着下人往外走,抄着手踱步,他们三人摇晃的影子像鬼影似的飘在墙头,陈轩又害怕起来,只是没了林海,三少爷面上强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书房就在卧房一侧的院子里,要穿过半片花圃,夜里风急,灯笼被吹得左摇右晃,陈三少心里的火气也被吹散了,满心满眼只剩远处窗内透出的一点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