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明先行揖礼,而后将素白衣袖一卷。只见他干净的小臂上,刻有两横一竖的骇人疮疤,与他那斯文模样毫不相称。林昀凝神望着那印记,素扇顿止。
“天平早年,五王夺嫡,绿水清心由祖父带出东宫。”常明道,“祖父路遭影部伏击,死于总旗辰凌箭下,这架琴,便留在家父手中。”
两横一竖,为士。林昀沉吟良久,叹了口气:“你是常家人?”常明点头,目光刚毅:“常某今生,愿在林府麾下,助大人圆清明之梦。”
林昀失神一笑:“本官何苦?”常明:“林氏先祖,文治天下,受害于紫,落魄西境。及至令堂,回京为官,再度死于辰凌一杯毒酒。”
夏风吹乱满池芙蓉,亭下蝉鸣聒噪。林昀淡淡道:“往事不必重提。”常明目光如炬:“十年前,大人劝皇上把影部交给了一个雨花妓子,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梦圆清明。”
世代风云,诡谲染血。常明入林府为幕僚,拜了两年客卿,终于在天八年高中状元,入仕为官。
回过神时,二人正坐在初遇之湖畔,仍是荷月。常明一身学士青服,主持元旦诗会已有两年。
“国家新政,四海归心,元旦诗会,请南方五国各派王公使节,共襄盛世……”林昀阅简章,身上丝绸衣袂随风轻动,流波似的。
“皇上初立之时,为掌控朝野、外征敌国,重用影卫是情理中事。而今,天下大定,国恨已雪,君不信臣,以影监之,非待臣之道。”常明道,“元旦诗会,劝陛下废退影部,正是火候。”
林昀笑了笑:“此事,不能急。你信不信,以韩大人之才学,莫说策论,就是诗词歌赋都能淹了你这学士。”
常明了然,道:“无妨,先让翰林和书院把火烧起来,烧肥了地,大人再种草。”林昀扇留琴,笑而不语,又作它乐。
元旦诗会,国家盛典,年中开始筹备。皇帝为显爱民之心,大布求贤令于天下,世人称此门道为:小科举
小科举拔的皆为异才,其中不乏德才兼备之清流,却也常见鸡鸣狗盗之歹徒。云梦国风开化,可见一斑。
今年盛世如此,翰林院及礼部寻了一个良机,绕开影部,于御前进言,将求贤范围扩大至九界及南边五国,使闭潭变成活水。帝深以为然,准之。
却不料,仅仅一月后,御史台上书弹劾翰林院掌院学士,影卫介入查案,在老学士的府中挖出了一只犯了皇室忌讳的赤炎金猊兽。
是日,韩府青竹堂,数位儒生正论礼讲义,寻孔孟之道,其声斐然。韩水半依在玉榻上,隔着一卷竹帘,韬光养晦。
蝉鸣不绝,管家才走几步,闷得满脸是汗,却见韩水静如处子,浑身是冰寒之气。
“大人,那老学士之子,堂下候半晌了,也不避让,怕是要害暑气。”管家垂眉道。韩水懒懒地拨了拨茶盖:“那就让他进来罢。”
后生来时,青竹堂肃然无声,韩水笑了笑:“几位先生勿虑,论你们的礼,无妨。”后生挺直腰板,冷哼道:“狗官,还我父清白。”
韩水:“汝父私藏国器,为长不尊,其心可诛。”后生:“信口雌黄!”韩水叹气:“公子可是晒晕了不成。”
这时,前堂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管家传报,是老学士夫人亲临。夫人一袭墨锦,额间布着细密汗珠,却是谈吐得体,气质如兰。
“韩大人,犬子尚小,不知事,多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