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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镖局在号称无镖不成州的剑州看来,规模不大不小,胜在老镖与青镖搭配得当,人数才五六十号,但由于老镖中多数是绿林好汉和退役悍卒,战力不弱,前者过腻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做了镖客,不但武功底子在,老当益壮能打能杀,而且人脉底子也在,出门靠朋友,既然走镖,难免要经过许多当地寨子,扛上镖旗报上曾经厮混江湖的自家名号,说不定当年就一起抢过黄花闺女,因此对方大多能卖几分薄面,至于那帮曾经在战场上呆过的老镖,单人厮杀兴许不如江湖莽夫的手段干净爽利,但若结阵而战,刀弓马步,更能震慑对手,长安镖局的青镖们,这些年在老镖们手把手tiáo教下比较那前几号的大镖局子弟丝毫不差,欠缺的只是镖号里没上乘秘笈撑场子而已,这是最无奈的事情,镖局大小,说到底还得看局里养了多少个武功拔尖的活镖旗,长安镖局能拿得出手也就总镖头石青峰,以及这趟行镖负责人的武术教头俞汉良,而客卿一名都没有,剑州几家老字号镖局,客卿多则数十人少则十几位,都在江湖上都闯荡下亮堂名声,。[ 文字版更新最快到 ].\\网
韩响马是名孤儿,那时候春秋大战接近尾声,襁褓中的韩响马被狠心爹娘丢在雪地里,被途径的俞教头捡到,自小便在长安镖局长大,韩响马打小心眼活络,习武也肯吃苦,被金盆洗手的江洋大盗俞汉良视作亲生儿子,年轻的青镖里以他和总镖头儿子石襄阳各自为首,分别拉拢了两批青镖,镖局有个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女孩,石襄阳爱慕得要死要活,偏偏那女孩只对油嘴滑舌的韩响马眉目传情,韩响马对她没啥感觉,愈发让石襄阳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其实小时候两人常一起用niào糊泥巴,长大后落得这般水火难容的田地,实在让韩响马头疼。长安镖局,取自长命久安的意思,立镖三十多年,尚未丢镖过,故而在镖局多如牛毛的剑州总算是站住了脚根,按照往常规矩,镖局走镖,都是老镖带青镖,比例以镖货贵重程度而定,但韩响马琢磨着这趟走镖有些古怪,青镖里竟然就他一人,其余都是镖局里经验最丰富的老镖,俞老爹亲自压阵,出剑州境前,长安镖局的名头还有些管用,但出剑州这一旬多时日,明显就有些棘手了,俞老爹是个老酒鬼,但寻常走镖偶尔歇脚在熟店,关门后会小喝上几盅,权且解馋,但这趟干脆连酒壶都没带,韩响马就骑马佩刀护在镖箱边上,箱子不大,据俞老爹私下透露当日总镖头接镖时说是一块家传美玉,镖局里有行家专门鉴定,手脚颤抖着说那玉起码能值大半座长安镖行!韩响马瞥了眼镖箱,再转头看了眼帘帷重重的马车,是两个女扮男装的剑州当地小娘,别看她们戴着严实遮面的厚重帷帽,但岁就陪着俞老爹去窑子探望姨婶姐姐们的韩响马眼光何等毒辣,光是偶尔她们夜深人静时下车散心的惊鸿几瞥,真相便水落石出,打小在妓院里察言观sè混饭吃的韩响马深信这两个小娘绝对是大美人,一次擦肩而过,那叫一个香喷喷,韩响马不用值夜时偶尔躺在床铺翻来覆去,想着这趟走镖能看清楚她们一面就赚了。教头俞汉良背负一张牛角大弓,腰悬一柄环首大刀,策马绕行镖队,见到怔怔傻笑的韩响马,抬脚踹去,骂了一声,韩响马拍拍pì股,腆着脸笑道:“老爹,啥时候把你这弓传给我,我手痒啊。”
俞老爹是个目不识丁的莽夫,义子韩响马这名字还是跟镖局里一位先生讨要来的,破费了好几斤酒,虽说当成亲生儿子养大,自然望子成龙,可怎么个成龙法子,俞汉良一点不懂,反正犯事了就拿鞭子打,觉得这小子出息了就拿出银子让他跟狐朋狗友耍去,喝酒也好,逛窑子也罢,都是大老爷们,装什么读书人,那石家小子就瞧着不顺眼,明明是个习武之人,却成天吟诗作对舞文弄墨,你他娘念诗给聋子听啊,活该柳丫头不喜欢,老一辈家伙,不管年轻时如何心狠手辣,年纪大了,最大的乐趣可不就是比对子孙谁更出息一些?俞老爹就觉得韩响马很不错,再打磨几年就是条汉子,不愁没饭吃讨不到媳妇,俞汉良心情不错,指了指韩响马腰间佩刀,笑骂道:“别不知足,镖里加上总镖头那两把,总共也就六把麒甲刀,!”
俞老爹摸摸背后牛角大弓,深情款款,跟抚摸姘头柔滑肌肤似的,见韩响马一副肉麻恶心的抖索神态,瞪眼说道:“最早也得等老子进了棺材才传给你,这趟镖你要没走好,这弓,老子就带进棺材,传给你个pì!”
韩响马拢了拢缰绳,让两马并行,勾住俞老爹肩膀一脸谄媚道:“老爹,这话见外了吧,咱做牛做马攒钱给你老人家养老送终,没点家当怎么闯荡江湖,你又不是不清楚我膂力在镖局里数一数二,如今
连总镖头都不敢跟我比试箭术了,好马配好鞍,老爹,辱没这把宝弓,是要遭天谴的。”
俞老爹白眼道:“去去去,好好盯着前头,咱们这趟走小路,不安生,千万别折了镖局几十年辛苦积攒下来的口碑。”
韩响马笑着说了声“得令”,驱马前奔。俞老爹眼神慈祥,实在无法想象当年这家伙是杀人如麻的大盗,望着儿子背影,心中俱是欣慰,这小子能获准佩麒甲刀,可不是因为韩响马是自己义子,在镖局里捧饭碗,靠得是实打实真本事。镖局任何一件武器,都要跟官府详细报备,增添一件折损一件都要记录在案,长安镖局才六把麒甲刀,这种刀仿制式北凉刀,百炼成钢,刀身狭窄,样式轻巧而劈砍锋锐,马战步战都是一等一的趁手好宝贝,镖行里有几名广陵军退下的悍卒,韩响马性子好动,但跟广陵老卒学刀绝对没二话,只要让他握刀,就能pì股生根,能苦练一宿都不喊累。其实这捡来的儿子箭术更好,连军旅悍卒出身的老镖们都说韩响马猿臂善射,是顶好的苗子,奈何相比练刀,韩响马练箭始终不肯用心,这让吐了几大缸口水都没辙的俞老爹来了脾气,偏不肯把牛角弓交给这小王八蛋,。
俞汉良押镖出剑州,十分谨慎,一来镖物异常贵重,一旦丢镖,长安镖局亏损巨大不说,十有再无法在门户竞争激烈的剑州树旗接活,所以除了他这个武术教头,还有韩响马这个心思缜密武力不差的青镖,其余清一sè是老江湖的镖师,足足三十多号人,可谓jīng英倾巢而出,加上伙计杂役也有将近五十,浩浩荡荡,哪怕不走官道走小路,一般山寨都不敢露头来拦路剪径,走镖求稳和字当头,这没错,但没得商量的话,还得靠硬刀硬枪。
俞老爹想到车里头坐着的两位,皱了皱眉头,心想这趟镖不简单呐,明面上护送那块价值连城的玉佩去松州,是走镖里最希拉平常的货镖,可暗地里更像是人镖,车厢两人深居简出,俞老爹大半辈子都在亡命生涯,入了镖局才安稳下来,但这辈子没见过啥大家闺秀,连小家碧玉都没接触几位,可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车里两位,实在不像是一般门户里出来的女子,打着货镖名号出走剑州,怎么看怎么像是在逃祸,长安镖局几位当家的起先聚在一起也做过计较,俞汉良就不太想接镖,可长安镖局近两年生意清淡,被几个大镖局压榨得不轻,加上对方两人出手豪气,押金就有六百两银子,许诺到了松州,再拿出六十两黄金!总镖头一咬牙,接了!
镖队前头的韩响马抬手做了个手势,老镖们立即抽出兵器,如临大敌。但刀只出鞘一半,这是走镖不成文的规矩,对面既然没有偷袭出手,而是明着来拦路,只要没有真正撕破脸皮,镖局若是刀锋率先全部出鞘,就等于是砸山寨的场子,是一种大不敬行径,出门在外行走江湖,情义礼三字,都不得丝毫马虎。
小道两旁密林中哗啦啦跳出七八十号人,刀矛鲜亮,岔路上更杀出二十余骑,皆是人强马壮,俞汉良走镖二十年,当然看得出这一伙劫道贼匪不比寻常,多半是那种放小虾逮大鱼的那种大寨,俞汉良一肚子纳闷,以往没听说这座山上有如此扎手的山大王啊,他去年还来过这里,记得占山的是秦鹞子那伙熟人,姓秦的擅长三皇炮捶和十六路鞭腿,单对单,俞汉良没有半点胜算,但大寇秦鹞子手下喽罗很不济事,属于老弱残兵,因此以往走镖至此,也就是掏点碎银当作“敬太岁钱”,双方面子都过得去,一来二去,俞汉良跟秦鹞子还算混了个半生不熟,按照总镖头石青峰的意思,这趟看能否趁机拉拢秦鹞子做长安镖局的客卿,哪里料到换了山头王旗,来势凶猛,骑匪二十,这可不是普通山贼能有的家底,一匹马昂贵不说,而且有价无市,养马就更不轻松了,这下子棘手了,!
俞老爹长呼出一口浊气,握紧腰间环首刀,驱马前行,先让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韩响马干净滚回来,面对那帮jīng装山寇,捧拳大声道:“剑州长安镖局俞汉良,向诸位好汉借道!”
对方人马毫无动静,俞老爹硬着头皮掏出两袋子碎银,扬声道:“太岁孝敬钱二十两!”
二十骑照旧在小道上纹丝不动。
原本被俞老爹勒令去殿后的韩响马大怒,寻常过路的太岁钱,十两已是一般镖局相当阔绰的出手,这帮兔崽子仗着人多势众给脸不要脸,掉转马头,就要彻底抽刀,熟谙这小子bào躁脾性的俞老爹生怕误了大事,转头骂道:“响马,不得胡来!”
韩响马只得闷闷收刀,蓦地瞪大眼睛,红着眼喊道:“老爹小心!”
路旁一棵树上跃下一人,黑衣带刀,疾奔前冲,俞汉良才生出寒意,甚至来不及抽刀格挡,就被来者抽刀一抹,连人带马给当头劈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