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咽了一口唾沫,指着城头方向,颤声道:“师父,来了好多人!”
抱着紫檀交的徐凤年笑问道:“怕了?”
王生苦着脸嘀咕道:“能不怕吗?”
徐凤年轻声道:“这回咱们不用风紧扯呼。”
武帝城外城头上,密密麻麻挤满了江湖高手,他们大多藏头藏尾了多年,既庇护于王老怪,以此躲避朝廷的捕杀,同时也比任何江湖人士都要清楚头顶那片乌云,是何等厚重,让所有人不见天日,心生绝望。王仙芝不死,江湖人就无出头之日,这是六十年江湖最大的道理,久而久之,以至于没人觉得那个老怪物会死。但是王仙芝不但没能飞升,还败给了一个年纪轻轻的晚辈,更死在这家伙手上♀堪称江湖百年以来最让人错愕的消息,比起当年李淳罡木马牛为王仙芝折断,还来得匪夷所思。
城头上不乏高手,随便拎出去一个丢进江湖,哪怕名声绰号多年不用,只要重出江湖,还是可以让那些记性好的门派主动退避三舍♀些货真价实的高手,比许多绣花枕头都更垂涎那些墙上兵器,王仙芝出城之后,就有许多人闻风而动,偷偷摸进了武帝城,等到王仙芝战死的消息仿佛一夜之间传遍天下,有更多人赶来了东海。无利不起早,自然都是奔着那些梦寐以求的神兵利器去的,纷纷各自抱团,想着在接下来的动荡中相互依靠,能活着分到一杯羹,而不是死在乱战之中。原本只要王仙芝任意一个徒弟留在城中,众人都不敢如此急不可耐,但是当下的武帝城,就像一个原本气象蔚然的鼎盛家族,突然男独绝,只事一大屋子无依无靠的妙龄美眷,环肥燕瘦绰约多姿,眼光再挑剔的汉子,也只要闯进屋子下手够快,都能抱得美人归。结果突然一个家伙横空出世,占有了全部女子,不光是族内妻妾没放过,连丫鬟也没留下一个,这让辛苦趴在墙头瞧着墙内旖旎春光的饥汉子们,如何能忍?
城头之上人人蠢蠢欲动,虎视眈眈,只是一开始没有谁乐意当出头鸟,这便是所谓的死道友不死贫道,只是他们也怕谁都不出手,等到那个家伙转身离去之时,已经没有人有胆魄前去拦截。
终于有一位汉子掠下城头,一柄已是出鞘的狭长宝刀在手,带起一抹璀璨光华,朗声道:“燕山王杀弩,请赐教!”
有人离开墙头,马上就有十数位久负盛名的高手不甘落后,一时间自报名号的嗓音此起彼伏。
“房山郡墨渍剑周穆,求教!”
“剑州琵琶手许王风,恭请赐教!”
“南疆千手观音方百谷,在此!”
“雁荡山散人司徒红烛,斗胆求战!”、
“洒家是那玉笥山的灵妙和尚,今日要讨教讨教!”
十来号高手,中气十足,一个比一个嗓门大。
这仅是第一拨出城人,很快就有人数更多的第二拨跃下城头,这些好汉相较第一拨,要含蓄几分,绝大多数都是不声不响,默默跳下城头。
在第一拨高手差不多都已双脚及地向前奔跑时,第二拨身形仍在空中,第三拨就开始鱼贯而下。
如同一张倾泻而下的瀑布帘子,缀满了大小珠子。
这一幅熠熠生辉的壮观场景,注定会在江湖上长久流传。
王生放下帘子,坐近了些,低声说道:“师父,好些都是鼎鼎大名的大侠和魔头,连我也听说过。”
徐凤年点了点头,笑道:“那我就说些你没听过的。”
徐凤年望向一处,平静道:“甲子以前西北第一剑客,何白泉佩杰荚。”
视线微微偏移,继续说道:“东越剑池宋念卿第四剑陌上草。”
望向第三处,“南诏第一人韦淼曾持古枪龙绕梁,转战江湖三千里。”
“姜白石佩刀剥啄。”
“百年内被十余刀客经手的大霜长刀。”
“剑冢两代剑冠负竭江湖死江湖,先放心,后认真。”
徐凤年沙场点兵一般,不急不缓道出十几柄兵器的名称来历,每报出一个,就有一把兵器或者从车厢中掠出悬停,或者从地面中拔地而起浮空。
徐凤年环视一周,微笑不再言语。
初生牛犊的王生今天可谓大开眼界,已经不去想为何师父能做出如此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真要问理由的话,很简单,是她的师父嘛。王生看着那些江湖高手一线cháo似的奔掠而至,赶紧出声提醒师父,“就十来丈距离了!”
徐凤年轻声笑道:“我现在就是个纸糊的花架子,不过问题在于,他们能近身拆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