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等地位的人,无论是先帝还是徐晋,都只让他虚礼一下就喊礼的,这次徐晋却没有说话。连续批阅两封奏折,他才放下御笔,看着邱铎问道:“郑嬷嬷说你在洛阳时,与安王生母章太妃有私情,是她无中生有,还是……”
邱铎叩首:“确有实情。”
皇上没有解释他是如何听郑嬷嬷说的,譬如是郑嬷嬷主动说的,还是他派人审问的,邱铎也明白,这件事暴露出来,他再解释他与安王毫无关系也没有用,明君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这种,皇上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不怀疑的。
都是聪明人,无需多言,殿内就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邱铎开口道:“皇上,臣少时征战四方,落了腿疾,这几年发作得越来越频繁,已严重影响臣办事,故请皇上准臣告老还乡,安心养病。”
既然招了怀疑,这个官再当下去也没有意思,不如主动退一步,还能留份体面。
徐晋没有挽留,关系到皇家名声,这时也不适合客套。
君臣达成了默契,次日邱铎就正式递了辞呈。
徐晋准了。
傅品言看着龙椅上的女婿,心中动了动。
晚上回家,他跟乔氏说了这事,“邱铎不了解皇上的为人,你我都清楚,皇上不会因为一个老嬷嬷的窥视动怒,许嘉更不会小题大做,但偏偏就是因为这件事,邱铎辞官了。”
乔氏本来趴在他胸口,闻言坐了起来,面现疑惑:“你是说,皇上早知道邱铎与那嬷嬷有不利于邱铎仕途的关系,特意做了一个套子,让邱铎主动辞官?”
傅品言嗯了声。
这个女婿,从他登基后做的那些事情看,心思深着呢。
乔氏眉头皱了起来,“那皇上叫上你,是碰巧,还是有什么深意?”
人人都羡慕她的女儿当了皇后,只有傅家人才知道,荣耀下是步步谨慎,就怕落得个恃宠生娇结党营私的名头。
傅品言叹了口气,握住她手道:“过阵子,我也辞了吧,我辞了,正堂或许还能再升升。”他是文官,儿子是武官,若是一文一武都在朝堂占有高位,恐怕更容易让皇家忌惮。他老了,儿子正是往上冲的时候,他心甘情愿把建功立业的机会留给儿子。
乔氏黯然。
冬月里,傅品言以看淡名利为由向徐晋提出请辞。他可不敢推脱身有恶疾,怕女儿们担心。
徐晋意外极了,盯着岳父看了两眼,转瞬一想,就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只觉得好笑,命闻公公出去,他请傅品言上榻,两人对弈。
傅品言心中疑惑,却不得不从。
落了几子,徐晋对着棋盘道:“岳父想必已经猜到邱铎为何辞官了,其中缘由,传出去有损皇家体面,朕不便与你细说,而朕为了不让邱铎起疑,必须找人做幌子,请岳父在场,是因为百官里面,朕最信任岳父,相信岳父就算猜到几分,也不会擅自查探其中隐情。”
傅品言愕然,忘了落棋。
徐晋暂且也停了棋子,抬头问他:“岳父辞官,无非是担心朕忌惮外戚势大,既如此,请岳父替朕解说,史上那些外戚得以成功干政,他们倚仗的是什么?”
他目光平静,却隐含期待,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试探傅品言的见识。
傅品言马上起之前种种猜忌,从容应答:“以东汉为例,外戚干政,原因主要有三。其一,东汉的尚书台官小权大,便于皇帝直接控制,却也利于宦官外戚越过皇上夺权。其二,东汉外戚多是名将或高门大族,专横跋扈结党营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