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主她……”
似是从未见过柳寻衣如今夜这般“凶神恶煞”,再加上心中有愧,故而面对他的咄咄逼问,猝不及防的冯天霸不禁心生慌乱,一阵语塞。
“她究竟在哪儿?”见冯天霸唯唯诺诺,吞吞吐吐,柳寻衣的心情愈发急迫。
“我……我不知道……”
“混账!”未等冯天霸话音落下,柳寻衣猛然大手一推,登时将其推翻一个跟头。
“柳大人,这些黑衣人来的突然,当时我们都在睡觉,根本来不及反应……”一名护卫诚惶诚恐地辩解道,“再加上他们放了一把大火……”
“行了!”柳寻衣颇为不耐地打断,“公主住在哪间客房?”
“依照隋佐的安排,蒙古人住在一楼,我们住在二楼,公主和她的贴身婢女住在三楼……”冯天霸回忆道,“混战一开,整间邸店内火光冲天,到处都是杀气腾腾的黑衣人,因此大家谁也顾不上谁,都在四处逃命……”
“那你们也不能丢下公主不管……”
“我们岂敢?”冯天霸一脸委屈地说道,“当我挤上三楼的时候,公主的房间已是空空如也。走廊中到处都是人,可唯独不见公主的影子……”
“丁轻鸿呢?”柳寻衣急声道,“他是否在公主身边?”
“不知道。”冯天霸懊恼道,“都被黑衣人打散了,我一直没看见他的影子……”
“柳兄弟!”
就在柳寻衣向冯天霸打听赵馨的线索时,苏禾的声音陡然在店外响起。
紧接着,三五名黑衣人横飞而来,如下饺子般一个个跌落在火中,登时烧成几个火人,一边拼命挣扎着四处乱走,一边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凄绝哀嚎。
几乎同一时间,苏禾甩动着一袭大氅,将肆虐的大火拨开一条通道,飞身钻入店中,双脚踏过几名火人的脑袋,眨眼飞落在柳寻衣面前。
“柳兄弟,看见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苏禾道,“我刚在外边遇到从东街杀过来的兄弟,他告诉我东街店已经沦陷,陶阿木及麾下四百个兄弟大多已葬身火海,侥幸逃出来的寥寥无几……”说着,苏禾朝满身血污的柳寻衣上下打量一番,叹道,“看你的样子,想必西街店的徐将军和他的三百名兄弟怕也是凶多吉少……”
闻听此言,柳寻衣的心里突然感到一阵羞愧,若非徐广生吃里扒外,今夜的死伤也不会如此惨烈。
然而,这番话柳寻衣却不敢直言告诉苏禾,徐广生毕竟是大宋朝廷钦点的护卫将军,如果让苏禾知道徐广生叛变,试问蒙古人又会如何看待大宋朝廷?一不小心,极有可能酿出更大的祸端。
“苏大哥,河西王处境如何?”
“放心,隋将军已率人保护河西王杀出重围,现已钻入茫茫秦岭之中。你们呢?有没有找到王妃的下落?”苏禾忧虑道,“河西王与隋将军对今夜的事十分震怒,若不能救出王妃,只怕他们会将这笔账算在大宋朝廷的头上。”
“这些黑衣人自称‘民间义军’,可我看他们训练有素,根本不像乌合之众……”
“行了!”柳寻衣担心冯天霸错口失言,故而急声打断,“外边到处都在厮杀,我们多耽搁一刻,公主便多一分危险。眼下,店内的大火越烧越旺,想必不会再有黑衣人冒险杀进来,你们替我守住一楼,我去找公主。”
“楼上的火势太猛,即便柳大人能冲进去,又该如何出来?”
“我顾不了那么多,公主在等我去救她!”
匆匆留下一句,柳寻衣不顾苏禾和冯天霸的劝阻,飞身跃上二楼,眨眼消失在漫天大火之中。
“馨儿!馨儿……”
滚滚黑烟遮天蔽日,将柳寻衣的眼睛熏的泪流不止,他捂着口鼻,跌跌撞撞地在各间客房中来回寻觅。
由于穿着单衣、赤着脚,以至身上的皮肤被烧的大片殷红,双脚更是布满血泡,有时一不小心踩在断裂的木头或横七竖八的刀剑上,扎破血泡的瞬间,疼的柳寻衣一阵龇牙咧嘴。
走过之处,地上留下两道断断续续的血痕,与四周大大小小的血泊相连接,在恐怖的高温中,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腥味。
此刻,整间北街店已被一团巨大的火球紧紧包裹,宛若一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炉,誓要将店内的一切融化蒸发,焚为灰烬。
“馨儿,咳咳……”
不知走过多少房间?也不知自己进来多久?柳寻衣像一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如此炽热难耐的环境,连他这样的高手都岌岌可危,更何况身体柔弱的赵馨?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柳寻衣越来越焦急、越来越惶恐、越来越愤怒……
此刻,他对身体的疼痛与虚弱早已变的麻木,全凭一股意志撑着伤痕累累的残躯在烈火中四处奔走。
哪怕他的双脚踩过红彤彤的木炭,哪怕他身上的单衣被火舌侵蚀成一块块泛着火星的布条,哪怕他的血泪在溢出的瞬间被高温炙烤干涸,他也全无顾忌,依旧用嘶哑到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不停地呼喊着赵馨的名字,如一具不知畏惧的行尸走肉般穿过一道又一道火墙。
“咚、咚、咚……”
突然,在浩瀚无尽的火海深处,传来一阵颇有规律的敲击声。
声音不大,甚至有愈来愈弱的趋势,宛若当头棒喝般触动柳寻衣的心弦,令其混沌的精神陡然一震,一双泛着浑浊血丝的眼中瞬间涌出一道激动而兴奋的光泽。
“馨儿!”
柳寻衣不顾一切地朝声音的来源跑去,数次跌倒在重重烈火的包围下,却仍无法泯灭他那颗执着而坚毅的心。
当柳寻衣屏住呼吸,飞身撞入一间被大火笼罩的房间时,终于见到他望眼欲穿,九死无悔的佳人。
这里似乎是一间仓库,不过大部分东西已被烧的面目全非,只剩一片狼藉。
此刻,赵馨的身体浸泡在一口偌大的水缸中,大半缸清水无疑成为她侥幸逃过一劫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