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账?”秦苦缓缓转身,眼神狐疑地上下打量着秦虎、秦豹,嗤笑道,“秦大、秦二、秦三皆是一介武夫,斗大的字不识一筐。他们查账?分的清哪些是账本,哪些是货单吗?”
“这……”
“你们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儿?竟编出这么荒诞的理由糊弄我!”秦苦讥讽道,“秦家有的是识文断字的先生,轮不到他们三位去查账。更何况,自从老祖宗创立秦氏以来,一向门派归门派,生意归生意。男人主外、女人主内,各桩生意概由秦家的内亲打理,何时需要‘秦氏三杰’去照料生意上的事?我虽在外多年,但祖宗定下的规矩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循例查账?他们循的是谁家的例?查的又是哪家的账?”
“这……”
“说!”秦苦毫无预兆的一声断喝,登时将秦虎、秦豹吓的身子一颤,“秦大他们究竟去哪儿了?是不是和柳寻衣有关?今日,河西一带盛传的流言蜚语又是不是你们故意放出去的?”
被秦苦一连三问,而且句句打在要害上,登时令满心惊愕的秦虎、秦豹诚惶诚恐,一时间眼如空洞,面若死灰。
“噌!”
见二人默不作声,秦苦的眼神陡然一狠,同时抽刀出鞘,寒意逼人的长空刀直指秦虎、秦豹。
“别以为你们与我同宗一脉,我就不敢杀你们!”秦苦一字一句地说道,“老子生平最恨别人将我当成白痴一样戏耍!你们那点雕虫小技,远不够资格在我面前使诈。”
似乎感受到长空刀的凌厉杀机,亦或感受到秦苦的威胁绝非儿戏。秦虎、秦豹不约而同地双腿一软,先后瘫软在地,眼神纠结地望着横眉怒目的秦苦,不知不觉眼中竟溢出两行清泪。
在他们的印象中,秦苦多是一副和蔼可亲亦或玩世不恭的戏谑嘴脸,如今日这般狠戾冷酷,凶神恶煞着实少见。
是啊!近几个月秦苦一直以吊儿郎当,纨绔子弟的形象示人。以至于秦虎、秦豹乃至大部分秦家弟子都已渐渐忘却,他不仅是一个游蜂戏蝶,斗鸡走狗的登徒子,更是一位杀人如麻,手段狠绝的“鬼见愁”。
由于他入主秦家后,时常表现出贪生怕死,好逸恶劳的庸人模样,令人们渐渐模糊他曾在武林大会上虐杀秦天九,于洛阳城伏杀秦明的惊世骇俗之举。
秦苦之“庸”,并非真的平庸无能,而是他及时行乐,无意争名逐利的一种人生态度。
“老子软硬不吃,哭死也没用!”秦苦无视秦虎、秦豹的眼泪,蔑笑道,“大男人哭哭啼啼,反而让我更瞧不起你们。”
“家主,我们落泪绝非怕死,而是……寒心。”秦虎哽咽道,“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你竟然置自己的家族兴衰于不顾,甚至……对自己的亲族兄弟拔刀相向?”
“放屁!”秦苦似乎被碰触逆鳞,登时火冒三丈,“什么狗屁家族兴衰?什么混账亲族兄弟?现在老子得势,你们知道我是亲族兄弟?可我爹当年被人冤枉,我们一家被逐出秦府,老子失去双亲流落街头的时候,我的亲族兄弟在什么地方?那时候的亲族,非但没有给过我一丁点帮助,反而助纣为虐,伙同秦明四处追杀我,害的我像条丧家犬一样东躲西藏十几年。那时候,肯给我一口饭吃,肯给我一件衣穿的都是你口中的‘外人’,屡屡救我一命的也是你口中的‘外人’。如今,你有何颜面在我面前提‘家族兴衰’,又有何颜面以我的‘亲族兄弟’自居?我对秦家的唯一感情,莫过于爹对河西秦氏的忠诚。若非念在他老人家的面子,为完成他老人家的遗愿,老子才不稀罕当什么狗屁家主!”
“秦苦,你将河西秦氏当成什么?”秦虎怒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驳斥道,“秦家是河西望族,是上上下下数百名秦家弟子赖以生存的根基和命脉。你既然坐上家主的位子,就该以大局为重,以秦家弟子的生死为己任,为秦家的荣辱兴衰披肝沥胆,呕心沥血!秦明或许是篡权夺位的奸贼,但他这位奸贼执掌秦氏的时候,可从来不像你这位正统传人一般穷奢极恀,不学无术,安于现状,不思进取!如此想来,老家主在世时将你们一家子庸耳俗目,浊骨凡胎逐出秦府,破格让秦明继任家主之位,实在是一个英明的不能再英明的决定……”
“你说什么?”秦苦恨的咬牙切齿,长空刀“呼”的一下子落在秦虎的脖子上,“你侮辱我则罢,若敢玷污我爹娘半句,老子定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家主息怒,秦虎一时失口,你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秦豹方寸大乱,连忙向秦苦磕头求饶。
“秦大哥,你们都是一家人,何必闹的这么僵……”
“滚开,这里没你插嘴的份!”秦苦头也不回地将张顺骂走,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压向秦虎的咽喉,登时溢出一丝殷红的鲜血,“秦虎,有种你他妈再说一遍!”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秦虎无视秦豹的眼色,非但不知收敛,反而昂首挺胸,大义凌然,“秦明或是奸贼,但秦家全赖他这位奸贼救时厉俗,竭智尽力,方才有今日之盛!河西秦氏名震江湖靠的是三代人励精图治,秦明付出的心血并不比老祖宗秦罡少,纵使今日你大权在握,也不能抹杀秦明为河西秦氏立下的汗马功劳!秦苦,你玩物丧志,自甘堕落也就罢了,为何要拉着整个秦氏替你陪葬?你痛恨秦明和秦天九,可秦家数百弟子与你无冤无仇。秦明对你赶尽杀绝时,许多弟子年纪尚小,甚至尚未出生,你又何必害他们?你这么做,和当年的秦明又有何区别?你可知大爷、二爷、三爷为弥补你犯下的滔天过错,私下付出多少辛苦?”
“什么意思?”不知是不是被秦虎的一番肺腑之言戳中软肋,秦苦阴狠的眼神渐渐缓和几分。此刻的他千头万绪,心乱如麻,纠结道:“他们付出什么辛苦?你把话说清楚!”
“因为你的一句话,秦家上下没人敢对柳寻衣起歹念,因此得罪武林盟主和江湖诸派,难道你心里真的没有一丝愧疚?”秦虎质问道,“你可知,武林盟主已对我们怀恨在心,并扬言解决柳寻衣后向我们兴师问罪。凭秦家现在的实力,面对武林盟主及江湖诸派的讨伐,你以为我们能撑几天?”
“简直一派胡言!”秦苦斥道,“老子刚刚才见过武当大弟子郑松仁,他代表清风向我求和,哪有什么‘怀恨在心’、‘兴师问罪’?这些子虚乌有的流言你们又是听谁说的?”
“什么?”秦虎、秦豹双双一怔,二人面面相觑,一时将信将疑,不知所言。
“到底怎么回事?”秦苦察觉到一丝端倪,迫不及待地追问道,“秦大他们这几天究竟见过什么人?今天放出的消息,是不是他们在幕后主使?其实柳寻衣根本不在西京府,对不对?快告诉我,他们究竟去哪儿了?”
“这……”
“你们这群蠢材擅自做主,被人利用仍浑然不察,反倒将我这位家主当成坏人一样提防着,害我一直蒙在鼓里。”秦苦恼羞成怒,长空刀再度朝秦虎的咽喉压迫几分,“再敢隐瞒,我现在就砍下你的猪脑袋!”
“不要!”
秦豹紧绷的心弦先一步抻断,不知是出于对秦苦的敬畏?还是出于对秦虎的担忧?他再也顾不上秦大的千叮万嘱,战战兢兢地脱口而出:“家主,大爷他们连夜赶奔蔚州客栈。眼下……柳寻衣就藏在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