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当她想到身患怪病,天真烂漫的宝儿时,心里不由地泛起一阵难以名状的酸楚与不忍。
是啊!他们救柳寻衣或是出于“报恩”,或是出于“情义”,或是出于“利用”,为此可以赴汤蹈火,不计生死。但其他人呢?尤其像花楹、梅紫川这样的局外人,他们有什么权力胁迫人家跳入“火坑”,放着安逸逍遥的日子不过,平白无故地招惹是非,自毁前程?
心念及此,潘雨音再度将目光投向竹椅上昏睡不醒的柳寻衣,一时间百感千愁,心乱如麻,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见死不救断不可能,可让她拖桃花婆婆和梅紫川一家三口下水,同样做不到。
“该说的、不该说的老身都已经说了。”梅紫川神情一禀,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唐阿富是绝情谷弟子,奉萧芷柔之命探望桃花婆婆,他可以进入虎穴龙潭。至于其他人……恕不远送!”
梅紫川一语惊醒梦中人,令思绪杂乱的洵溱灵光一闪,试探道:“看来桃花婆婆与萧谷主的关系……果然非同一般。”
“丫头,你又想动什么歪脑筋?”
“晚辈不敢!”洵溱一边暗暗思忖,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如果我说桃花婆婆一定会替柳寻衣治伤,前辈以为如何?”
“断无可能……”
“我说‘如果’。”洵溱煞有介事地重复道,“如果桃花婆婆与柳寻衣的交情也像与萧谷主那般深厚……一定愿意为他破例。万一因为前辈的阻拦而令桃花婆婆抱憾终生,日后前辈在桃花婆婆面前……岂非不好交代?”
“一派胡言!”梅紫川面色一沉,不悦道,“你以为老身会被你的鬼蜮伎俩迷惑?”
“这里是虎穴龙潭,江湖禁地,纵使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在前辈面前耍花样。”洵溱连忙解释,“我只是就事论事,不希望因为柳寻衣的缘故……影响前辈与桃花婆婆的关系。”
洵溱此言,令梅紫川心头一沉。毕竟,她还要指望桃花婆婆替自己的孩儿医病。
又见她言之凿凿,不似虚张声势,梅紫川坚如磐石的内心难以抑制地产生一丝动摇,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前辈不是桃花婆婆,怎知她的心思?她在江湖销声匿迹二十余载,却突然现身收潘姑娘为徒,难道此事不离奇?连这般离奇的事都能发生,前辈又岂能断言她不肯替柳寻衣治伤?”面对心生狐疑的梅紫川,洵溱却故意卖关子,一本正经地顾左右而言他,“其实,我们来长白山的消息,江湖中已有不少人知晓。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桃花婆婆与前辈已经和柳寻衣扯上关系,纵使我们现在离去……纵使柳寻衣重伤而死,外人也会认为是桃花婆婆回天无术,而非不肯施救。到时,就算前辈极力辩解,恐怕也无法消除江湖中的流言蜚语。毕竟,人心险恶,看热闹的……永远都不嫌事大。”
“你在威胁老身?”梅紫川眼神一寒,语气愈发不善。
“断断不是!晚辈只是善意提醒,不希望前辈‘赔了夫人又折兵’。”
洵溱将桃花婆婆喻为“夫人”,将梅紫川一家三口的声誉和性命喻为“兵”,名义上是提醒,实际上就是威胁。
“你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
忍无可忍的梅紫川勃然大怒,手中的蛇头拐杖猛然往地上一磕,荡出层层劲气涟漪,直将周围的花草树木震得哗哗作响,更将洵溱几人震得连连后退。
“梅前辈息怒……”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前辈杀我易如反掌,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未等左右为难的潘雨音设法圆场,临危不惧的洵溱陡然向前一步,大义凛然道,“杀我可以,但不应该是现在。至少……在前辈验证我的‘猜测’究竟是真是假之前,杀我……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你敢戏耍我?”
“前辈可曾见过有人拿自己的命戏耍别人?”
洵溱的不卑不亢,令梅紫川心生犹豫。她强忍着满腔怒火与滔天杀意,冷冷地问道:“依你之见,老身怎么做才不会令自己后悔?”
“带我们进入虎穴龙潭,让柳寻衣面见桃花婆婆。”洵溱从容不迫,对答如流,“如果桃花婆婆肯为柳寻衣治伤,则证明我的猜测和提醒是对的。如果桃花婆婆不肯,则证明我在胡说八道,信口开河。到那时……要杀要剐愿凭处置,我等身在虎穴龙潭,既无反抗之力,亦无逃生之机,唯有死路一条。待我们死后,前辈可以将我们的首级交给清风,非但能自证清白,而且能誉满天下。如此一来,岂非有恃无恐,两全其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