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绍扭头看着长孙伯毅,粲然一笑:“你想得美。”
话音落,黎绍就挣开长孙伯毅的手,还随意地将奏折丢回了桌上,毫不犹豫地翩然离去。
长孙伯毅笑笑,叫人来将茶具了,任劳任怨地坐回去继续批阅奏折。
而走出东厢房的黎绍扭身望向认真工作的长孙伯毅,神情却称不上明朗。
深吸一口气,黎绍转身,往天策上将府的后面走去。
第二次在长孙家的祠堂前停住脚步,仰头望着那一块斑驳的牌匾,黎绍却只因为那上面刻着的“祠堂”二字就迈不动步子。
天策上将府里那么多的门匾都不成样子,唯独祠堂门楣上的这一块依然完好,虽多了斑驳的痕迹,可那上面涂着金粉的刻字却依旧那么鲜明,仿佛真的是有长孙家的列祖列宗保佑,每次看到这块门匾,黎绍都怕极了。
在祠堂门前站了半个时辰,黎绍才终于鼓起勇气向前,脚步沉重地登上祠堂门前的石阶,然后推开那一扇沉重的木门。
黎绍并不是第一次来长孙家的祠堂,小时候长孙伯毅犯了错总是在这里受罚,黎绍就总是偷偷来这里给长孙伯毅送吃的,那个时候,黎绍只把这祠堂当成了玩耍嬉戏的场所,每次来到这个祠堂,祠堂里就只有他跟长孙伯毅两个人,没有雍宁或者解钧在一旁碍事,他们想对彼此说什么都可以。
可多年后的今天他已经知道祠堂对一个家族来说是怎样庄重的地方,他心怀敬畏,却也因着这份敬畏而惧怕着。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孩童,也不再是那个骄傲的少年,如今的他满腹阴谋、满手鲜血,他可以任凭这样的自己回到伯毅的身边,却不敢面对这些曾经关照他的长辈。
他们都希望他能成为坦荡荡的君子,可他却成了他们最为不齿的卑鄙小人。
黎绍每向前一步,心跳就更快上几分,脑海中思绪万千,黎绍却始终不敢抬眼去看案台上整齐摆放的灵位。
不知过了多久,垂着头的黎绍终于能看见那个摆放在祭案前面的蒲团。
黎绍绕过蒲团,垂着头站在祭案前,深吸一口气,终于是缓缓抬起了头。
最先映入眼帘的,自然是长孙伯毅父亲的灵位,黎绍定定地看着牌位上面的小字,长孙老将军的音容笑貌瞬间在眼前浮现,音犹在耳笑在眼前,可人却早已不在。
黎绍笔直地站在祭案前,丝毫没有察觉到自眼角滑落的两行清泪。
“将军……可好?”黎绍勾起唇角,淡笑,“我在府里借住了这么久,却迟迟没能来看望将军,还请将军莫怪。”
黎绍从祭案下的抽屉里取出三根线香,凑到一旁的白烛顶端的火焰里点燃,退回去在蒲团上跪下,虔诚地叩首,然后起身,将香插进香炉,而后又回身跪在了蒲团上。
“迟疑许久,我觉得我还是该来见一见将军,我……”
原本要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黎绍蹙眉,话锋一转就说了别的事情。
“其实当年我就一直很想问一问将军,为何会应下世宗这门亲事,伯毅他明明是长孙家的嫡长子,我也知道将军您对他的期望很高,伯毅之下还有三个弟弟,反正都比我小,您为什么就选了伯毅?是您的意愿、伯毅的意愿,还是世宗的逼迫?
可惜我胆子小,怕听到自己不愿听的答案,也怕听到答案后失去伯毅,便一直没有问,如今是再也没办法问了,只是不知现在见到此情此景,将军可曾后悔应下这门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