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有些同情的看向了跪伏在地上的赢谷。
还真别说,这小子当上这个荆王世子,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还真说不准。
毫无疑问,他这个世子在都中的日子,肯定好过不了。
看到贾环露出这幅神色,赢宜笑道:“看来,世侄也明白了赢谷的处境……”
贾环有些不厚道的乐道:“王爷,既然如此,您为何还要在都中开立世子府?请封了世子位,您二位一起回荆州不就好了?”
赢宜微微一叹,道:“铁网山之变,整个天家皇室都牵扯了进去,荆王府若想轻易蒙混过关,却是说不过去的,总要有个交代……”
贾环闻言,顿时沉默了。
也是……
这世间,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纵然有太祖遗训那又如何?
如今这些龙子龙孙们,对太祖到底是爱还是恨,还真不好说呢……
历朝历代,就没有比当今大秦对宗室更严苛苛刻的皇朝了。
皆因太祖之制也。
如今受了那么大的折损,一群王府世子们被赢皓遛狗一样的遛了圈,全掉坑里了。
这些王府会因为一句太祖祖训就不记恨荆王一脉,那才叫见鬼了。
更何况,这些王府对世袭罔替的荆王府,早就嫉恨艳羡不已了。
若有机会把荆王府拉下马,最不济也拉到和大家一个水平线上,这种“好事”他们应该不会放过……
可想而知,荆王府的处境并不算好。
只是,这些和贾环,和贾家,又有什么关系?
单凭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所谓的“旧交”和“半师之谊”,就想让贾环罩着一个到处吸引仇恨的人。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而且,当初赢皓还曾数次算计过贾环,最后的死也和贾环有关……
无论如何,贾环都没有理由去照顾荆王府才是。
赢宜想来也看出了贾环的心思,然而他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与贾母又笑聊了两句后,就带着他的次子赢谷告辞了。
待贾环开中门,将荆王父子送离后,再回到荣庆堂,心情顿时不好了。
史鼎史鼐兄弟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正跟贾母哭求着。
见贾环折返回来后,哭声更大了。
贾母一脸的头疼,面色无奈的看着堂下的哥俩儿。
都是四五十的人了,竟一点体面颜面都不要了……
贾环见之,冷笑一声,看也不看他二人,径直走到贾母软榻上坐下,笑道:“老祖宗,您可知道了?太上皇不日将功成出关,并且终于要放大权给陛下了!哈哈哈!忠顺王那一伙子,彻底完蛋。
从今而后,咱们贾家,可安享富贵了!”
贾母闻言,笑容有些勉强,道:“知道了,确实是大喜事。”
“姑母啊姑母!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姑母!您享了一辈子的福了,祖父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只是侄儿……却要生不如死了哇!”
听到堂下两人之言,贾母彻底不笑了,面色阴沉,眼神哀伤。
贾环冷眼看去,正巴巴偷眼看他的史家哥俩立刻又啜泣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
贾环冷声问道。
史鼎见他说话了,顿时大喜,忙道:“环哥儿,你不知道啊,那些人根本不把我们史家当回事,不把我们当你的表叔,他们欺负人啊!”
“就是,欺人太甚!”
史鼐在一旁义愤填膺的附和道。
史鼎见贾环满脸不耐烦的皱眉,忙道:“环哥儿,你还不知道吧,宗人府里,竟然把我们兄弟二人的侯位给除爵了!
除爵就除爵吧,你好歹给我们一个一等伯也成啊……”
“就算没有一等伯,一等子也成……”
史鼐的要求低一些,补充道。
史鼎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后再看着贾环哭诉道:“谁曾想,那边只打发了个三等将军给我们兄弟俩,还……还把我们打发到甘州,去当兵备!天爷啊!他们这是要我们去死啊!”
史鼐也哭道:“环哥儿,那甘州尽是沙子,都快出咱大秦地界儿了,再往西,莫不就是西天?唐僧取经都没那么远啊……”
贾环只觉得眉心在跳,沉声道:“哪个跟你们说甘州就是大秦地界儿了?这话能乱说吗?再往西走一千里,也到不了大秦地界!离西天更早着呢!
我实话跟你们说,这件事我知道,还是我再三求下来的!”
“什么?好哇!原来是你害的我们啊!”
史鼎闻言,一下子跳了起来,怒道:“我们史家怎么就得罪你了,你要这般坑我们?”
史鼐扮好人,语重心长道:“环哥儿啊,我们史家是贾家的姻亲,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害我们,不就是害你自己吗?”
贾环无力道:“按照陛下原本的意思,是将你们去职,罢爵,抄家,流放!
至于罪名,你们自己想吧。
我是看在老祖宗和云儿的面上,苦苦求了陛下好几遭,才终于求到今天这个份上。
那甘州虽在西北,却有塞上江南之称,不比关中差到哪去。
西北又是武威侯府的地盘,总还能关照一二。
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能为了。
你们两个若是不满意,明天我就去宫里跟陛下说,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陛下会亲自找你们谈话的……”
“别别别别……”
前面的话,史家哥俩都不怕,可等到贾环说隆正帝要亲自找他们谈话,两人瞬间面无人色,连连拒绝。
史鼎干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暂且先这样,等太上皇出关后,你再去求求太上皇,总还能再好点。至少,有个伯打底也好啊。”
史鼐附和道:“理应如此……至于见陛下,还是算了吧。在那张黑脸面前,我连话都不会说,唬也唬个半死。”
贾环生生气笑了,懒得再理这茬,问道:“还有事吗?”
史家哥俩闻言,脸色顿时难看下来了。
可是看着贾母虽然一脸的疲惫,却没有挽留的意思,两人也不好再耽搁,唯恐恶了贾环。
因此,两人给贾母行一礼后,就一起告辞了。
“唉!”
等两人离开后,贾母长长一叹,不过,没等贾环来安慰,贾母就恢复了笑脸,对贾环道:“姨妈正在园子里摆宴席,一直在等咱们,咱们别耽搁太久了,一起过去吧。”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道:“姨妈请东道?哦是了,前儿薛大哥被打,孙儿邀她到蘅芜苑住的时候,玩笑让她请一回东道,没想到今日方请……”
贾母笑道:“又胡说,今日是姨太太的生儿,因此才请的东道。”
贾环闻言顿时坐蜡了,急道:“今儿是姨妈的生日?我怎么不知道呢?”
贾母笑道:“这话奇了,你问我?”
贾环看向一旁安静的鸳鸯,道:“鸳鸯姐姐,快借我一百两银子,一会儿我要随个份子。”
鸳鸯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稀得搭理他。
贾母倒是呸了声,笑骂道:“你不说给鸳鸯点胭脂银子花花,还好意思跟她伸手?”
又见贾环真想打发人去东府备礼物,贾母道:“早知道你没记在心上,我已经给你备下送过去了,快走快走,不好让人多等。”
贾环笑着扶着贾母,走至堂前上了软轿,一起朝大观园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