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梁闻言面色一变,道:“您是说……国公爷?”
李先哼了声,傲然道:“正是!正是惊才艳艳的国公爷之英灵不散,才教诲出了少主这样的天纵奇才!
秦家小子,你还敢说,少主没有名师教诲吗?
有国公爷的教诲,少主纵然不能超过先人,只要有三分之一,不,只要有十分之一,他也是当代第一流的人杰!”
李先目光中,存在的,是对先荣国贾代善近乎信仰般的狂热信任。
他坚信,既然贾环师从贾代善,那么就一定也是一个允文允武的一流天才!
至于如今的表现,不过都是糊弄赢秦皇家的罢了……
这让秦梁有些瞠目结舌,不知说什么好了。
按李先的说法,也对……
既然贾环是先荣国显灵教诲出的子孙,哪怕只学到了十分之一,也不会如此……
只是,他是实实在在探过贾环的底的。
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贾环是那样一个深藏不露的文武全才……
见秦梁依旧不信,李先再冷笑一声,独眼盯着秦梁,道:“我知道你不信,若非偶然机会,我得到了一首少主做的词,我也不敢信,少主竟会隐藏的那么好……”
“环哥儿……环哥儿做的词?”
秦梁差点没把下巴惊掉。
《百家姓》都背不齐的人,还会做词?
李先冷冷的看了秦梁一眼后,道:“你秦家也算半个书香门第,你自幼也爱习文,那你来听听,少主的这阙词如何!”
说罢,语气沉重的一字一句念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秦梁闻言,这个在沙场上杀进杀出,视生死如无物的征西大将军,彻底愣住了。
这是贾环做的词?
这不扯淡吗?
秦梁还想听,可李先却不念了,只是用独眼死死的看着秦梁。
见他毫无所觉后,李先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他有些自嘲的一笑,道:“少主以词言事,倒也没错……”
垂下眼帘后,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惊人!
秦梁真的很摸不着头脑,这分明是一首闺阁女子幽怨词,且只有四句,他怎么就……
秦梁道:“李叔,您确定,这是环哥儿做的?”
李先抬起眼帘,独眼冷冷的看了秦梁一眼后,道:“虽然我只得了四句,但确定这是少主所做……
秦梁,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难道你读不出这两句词中的苦楚吗?
当时的少主何等艰难,为了筹措从武之资,他被赶到城南小庄子上,与卑贱人一起生活,赚银子。
那个时候,无数受过国公爷大恩的荣国旧部,竟无一人相助。
却道故人心易变……
你难道就读不出这其中的无奈和辛酸吗?
只可惜,少主当时并不知我等忠诚家将的存在。
否则,他定不会发出这等感慨。
不是所有的故人,都容易变心……”
秦梁闻言,面色一变,可再琢磨了下,还是觉得牵强。
只是他却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算是彻底看明白了,李先等人明显在将贾环当做幼主对待,而且还是饱经苦难风霜的幼主……
在他们心里,贾环做的一切都是忍辱负重,过的那是水深火热,艰难无比……
即使他打了亲王世子又打宰相公子,即使他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大冬天里吃青菜,倚红偎翠,小老婆纳了一房又一房,那也只是做给别人看,其实他心里很苦的……
而贾环捣鼓出水泥后,那么多荣国旧部,不管需要不需要,都一千两一千两的往贾环那里送银子。
连生计艰难困顿的韩德功,都送去了一千两,而韩德功不得不带着韩大等三个儿子,年三十前钻进秦岭里打野味儿过年……
这些都被李先下意识的忽略不计了,或许在他看来,这只是微不足道的本分。
没有将贾环当祖宗一样供起来,就是荣国旧部的忘恩负义……
秦梁觉得,不能再在这方面和李先探讨下去,这些人,已经有些走火入魔了。
对,就是走火入魔!
他们想要报仇,他们想要找一个新旗帜,所以,无论贾环的真实情况是怎样的,都不重要。
他们坚信,贾环就是他们臆想的那样艰难痛苦……
念及此,秦梁果断放弃了解释的意图,承认错误道:“李叔,您说的对,我之前对贾家的关照少了,都是我的不对,请您谅解。”
李先闻言,看了秦梁一眼,道:“我说过,我们不怪你。少主宽宏大量,他不怪你,我们也不怪。”
秦梁又想起宁至之事,面色微微肃重了些,犹豫了下,道:“李叔,那铁网山之变,宁至……是怎么回事?
环哥儿不得不亲手杀了他,这件事,也让环哥儿伤透了心。
犬子写过好几封信给我,说环哥儿和他们喝酒时,谈起宁至,几番落泪……
你们这样做……”
面对自幼便极为尊重的人,秦梁还是说不出指责的话。
李先闻言,面色微变,而后缓缓摇摇头,沉声道:“这些,都是宁至自愿的。
为了回报国公爷大恩,为了给国公爷报仇,他无怨无悔!”
秦梁闻言,面色又肃穆了几分,道:“李叔,你们这样做,若是环哥儿知道,必然会很痛苦!
他很尊重,也很亲近我们,环哥儿最重情义……”
李先有些奇怪的看着秦梁,道:“你怎么知道少主不知道的?
若没有少主的名义,我们不过国公爷的家将,又如何说的动宁至?”
“轰!”
强撑了半天的秦梁,听闻此言后,直觉得脑中一道惊雷炸响,魁梧的身子险些没站稳,连连倒退两步后,面色骇然失色道:“你说什么?”
……
神京,都中。
慈宁宫的事,终究还是不了了之。
隆正帝以“进攻”取代防守,最终以不带走赢朗为退让,暂时平息了皇太后的折腾。
但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息……
屠尽国舅府后,天家这一对mǔ_zǐ 间,再无半分情分可言。
不过,即使只是取得暂时的平息,也已经足够了。
从当夜起,皇城内开始掀起了一轮又一轮的残酷清洗。
贾环也不知朱正杰那王八羔子是怎么查的,不过是一壶茶,怎么会牵扯到这么多人。
整整六千宫人,六千!!
一牵扯就是一片,一牵扯就是一片……
宫里的宫人几乎清空了一半。
而且论罪,皆斩!
不过,在贾环的强烈要求下,涉及御书房下毒案的六千宫人,除了尚宫局的那几个直接当事人外,其余的都没死。
太监发配皇陵,而宫女,则全部流放西域。
为了此事,贾环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隆正帝甚至还想让苏培盛找来一身女装,让贾环换上,以嘲笑他的妇人之仁……
贾环怕个球,扬言只要别乱杀人,穿就穿!
结果倒是隆正帝被他的不要脸给镇住了,饶是今天在慈宁宫里气的半死,可还是忍不住笑骂出声,让贾环速滚。
贾环无所谓,保下那六千条性命就好……
其实若都是太监,他说不定也就无所谓了。
可还有那么多漂亮的宫女,就这样白白杀了,着实不落忍……
大清洗整整持续了三天,直到贾环视野里的熟面孔几乎一个不剩后,宫里才渐渐消停下来。
不过,董明月、卿眉意她们费尽力气,往宫里安插了的人手,如今估计也没剩几个了。
天知道她们会气成什么样……
贾家的青隼如此,其他势力的眼线,多半也好不了。
如此一来,隆正帝算是基本上肃清了宫廷。
也让这座皇城,彻底掌握在他的手里。
到第四天的时候,御林军副统领岳钟琪再次接掌宫廷防卫,挂着大统领名衔儿的贾环,才终于被允许回家了……
出了安福门后,贾环回头看了看巍峨高耸的皇城,心里轻轻一叹。
但愿自此风波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