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笑道:“今天的事,你虽然有错,但不是你认为的错。你的错在于,轻信了别人,上了别人的当。也仅此而已。
快擦了眼泪,贾家男儿顶天立地,可以落泪,但不值当为这种小事落泪。”
“三叔,真……真的?”
贾兰眼神希冀的看着贾环,道:“真不是侄儿惹的祸?”
贾环摇摇头,一旁的牛奔插口道:“兰哥儿,是谁鼓动的你们,让你和牛云、温元他们站在那里的?”
贾兰愧然道:“是大宗师。他寻我们说,让我们随国子监、太学士子,并都中所有的秀才、举人一起,在祭天大典上,诵读文章。”
所谓大宗师,便是朝廷简派典试府县童生的学政,尊称为“大宗师”。
“那你们就没觉得让你们诵读的这些文章不妥当?”
秦风皱眉问道。
至于那位大宗师,却没人愿意去提。
一个死人,一个注定满门抄斩的死人,不用他们去理会。
贾兰不安道:“大宗师说,无道之君……诛杀忠良,说三叔于国立下旷世大功,却被欺压至斯。岂不闻韩信旧事?所以……”
“好了!”
贾环笑着揉了揉贾兰脑袋,道:“不用害怕,这种魑魅魍魉的奸计,上不得台面的,也害不了谁。
脸还疼不疼?”
贾兰闻言,摇摇头。
贾环笑道:“那去吧,回西府去吧。好生休养几日,下个月和你贾芸大哥一起去江南,把江南的生意收拾一下。”
贾兰闻言,真真如同五雷轰顶,差点没站稳,一边落泪一边哭丧道:“三叔,侄儿以后都不能进学了吗?侄儿……侄儿不想做生意啊……”
贾环哈哈笑道:“蠢小子,不是不让你进学读书。你想读书,就去读。不过,不能再读死书了,让人一哄骗就上当。
日后每年,抽出三个月时间,到各处走走,与人做做买卖。
所谓无商不奸,什么时候你能成巨贾了,心性也就锻炼出来了。
再不会上这种简单的当。”
贾兰闻言,这才海松了口气,感激的看着贾环,点头应道:“三叔,侄儿知道了。”
“那就去吧。”
贾兰又一一与牛奔等人做礼后,告辞离去。
贾环等人却没时间讨论贾兰之事,而是齐齐起身,迎向了正堂门口。
牛继宗、温严正两人齐至。
……
“呼!”
一杯苦茶喝下后,面容疲惫的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齐齐呼出了口气。
今日场面之激荡惨烈,纵然以这两位大佬之心智,都难掩心悸。
“环哥儿,今日你做的对。”
出人意料的是,率先开口的温严正,竟然赞同了贾环的行事。
温博面色大变,惊呼道:“爹!!”
温严正只用一个眼神,就让温博闭住了嘴。
牛继宗叹息一声,似有些余悸的道:“咸福宫那位……才真正是六亲不认的主儿啊。狠辣之极!”
贾环轻声道:“伯父,您怎么知道是咸福宫的手段?有证据吗?”
牛继宗冷笑一声,道:“就因为绝不会有和他相关的证据,才说明他心思到底有多缜密毒辣。
若真让他成了事……
我等必死无葬身之地!
环哥儿,这不就是你今日出头的理由?”
贾环默然的点点头,道:“是这样的,相比之下,当今陛下虽然性情也严苛多疑,但总还有些人情味儿。
虽然也一门心思的打压我等,但绝不会做出过激的行径。
不过是正常的君臣博弈。
然而若是咸福宫的那位上位……
太上皇不知给他留了多少底牌,对我们的风险太大。”
“可他早晚不都要上位?”
温博瓮声道。
不过此言刚一说罢,他就发现,满堂人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其父更是目光如刀,恨铁不成钢。
温博登时回过神,干笑道:“经过此事,他怕是再没甚机会了……我的意思是,没证据表明此事和他有关。
总不能莫须有的就废储吧?”
“哼!”
温严正冷哼一声,道:“不长进的东西,让你跟着环哥儿多学学,你就学到了这点?”
温博垂头丧气。
牛奔忽然在一旁落井下石,道:“刚博哥还准备打环哥儿呢!”
温博陡然抬头,先用吃人的眼神怒视着偷笑的牛奔,然后瞳孔放大,骇然的看向脸色变得铁青的温严正,却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
幸好,就在温严正爆发之前,他听到了仙音:“奔哥,别坑博哥。不过是分辩了两句,哪里就到那个地步。”
温博感激的看了贾环一眼后,忙对温严正保证道:“爹,儿子和环哥儿比亲兄弟还亲,就算再愚蠢,也不能作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温严正冷冷的看着他,道:“你要想做温亮,就继续蠢下去。”
这话绝不是场面话。
不说两家的情义,单说秦梁回京后,都中愈发剧烈的权利斗争,若无贾环这个中间人转圜,形势还不知道要惨烈到何等地步。
再加上今日他对苏培盛的阻拦……
是往隆正帝心里,再扎一根刺。
这个时候和贾环闹翻,不是不晓事的作死又是什么?
温博闻言,垂头丧气的站在一旁。
牛奔在他老子的眼神下,也乖乖的闭上了嘴。
贾环笑道:“温叔父,不用当真。就算亲兄弟,也有打架的时候,不算什么的。
小侄其实很高兴,博哥有火对我发。
因为那总比将不满埋在心里,戴一层面具和我相处强。”
温严正闻言,长叹息一声,道:“你年纪最小,却比他们懂事何止十倍。别说他们,今日连为叔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话贾环就不好接了,牛继宗沉声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说了,你们只要记住,咱们几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好。
环哥儿,你思量着,往后该怎么走?”
贾环忙笑道:“牛伯伯,我哪里想得了这些?”
牛继宗沉声喝道:“不要跟老子虚套!”
贾环忙闭嘴,一旁牛奔憋着笑,跟着挤眉弄眼。
贾环干咳了两声,道:“伯伯,我义父怎么没一起来?”
牛继宗冷哼了声,道:“他被陛下留在宫里议事了。”
贾环闻言,不得不佩服隆正帝心智之坚韧。
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行帝王权术。
一旁秦风有些尴尬……
“爹,那今日那些闹事的人怎么办?”
牛奔小心问道。
那副畏缩模样,实在难入牛继宗眼,他一瞪眼,喝道:“混帐东西,你还有脸问?我看环哥儿管家管的那样好,让你也跟着学着。
你就是这样管家的?牛云怎么会让人坑骗了去?
今日若不是环哥儿处当的好,镇国公府都要被牵连进去。
你还有脸问怎么办?”
牛奔恨不得往自己嘴巴上抽两下,嘴贱个什么……
贾环帮忙圆场道:“那些书生们,应该不会有大罪。都是都中读书人,背后怕是将大半个朝廷都牵连进去。定不会大索问罪。”
温严正轻呼一口气,道:“纵然不会大索问罪,这一批人的前程,也都算是废了。
不止他们,连他们背后家族,都要牵扯到。
不过是时间长短的事罢了……
他们也知道一旦事败,便会如此。
所以才拉拢了那么多武勋子弟当排头,真真是混帐!”
“环哥儿,你说说,今后到底该怎么走。我和你温叔叔现在都有些看不大清,想听听你的意见。”
牛继宗再次相问道。
贾环知道,他问的未必就是自己的意思,其中怕还有秦梁的意思。
牛继宗也想避免和秦梁大规模的起冲突。
军中山头之间的斗争,惨烈更胜于文官。
能避免,最好还是避免。而以他的性子,又绝拉不下脸面,去和秦梁好言商议……
贾环想了想,直言道:“伯父,我在西域时,曾和义父谈过这件事。
义父的意思是,将领长久驻于一地,并非好事。
他希望能开启军中将领轮调制度……”
牛温二人闻言,面色霍然一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