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正帝的身躯,都在颤栗着。
恨之极!
“皇上,臣弟有负皇上信重,罪该万死……”
赢祥跪倒在地,磕头沉声请罪。
隆正帝愈暴怒,猛然转身,指着赢祥嘶声怒吼道:“你是罪该万死!
朕将祭天之事,悉数托付于你,可你竟出了这样大的篓子!
那些畜生,当着天下万民,和满朝臣工的面,要废了朕这个无道昏君!!
朕还有何颜面做这个皇帝?
青史之上,又该怎样书写朕的昏庸无道?
你说,说!”
隆正帝的声音,都因为愤怒而变了形。
一双细眸,此刻竟生生成了双血眸,满是嗜血红色。
“皇上!”
高声唤了声,赢祥抬头看着隆正帝,激动道:“皇上,臣弟死不足惜。
但皇上却绝非无道昏君啊!
从古至今,有哪个皇帝能如同皇上这般勤政爱民?
又有哪个皇帝能如皇上这般,在天灾连绵之年,却几乎没饿死一个百姓,还能开拓万里河疆?
皇上,乃圣贤之君!
那些读书人道貌岸然,他们骂皇上,不是因为读了圣贤书,知晓仁义圣道。
而是因为江南赈灾时,张廷玉设的那个局,将那些堆高粮价国难财的江南士绅们所有的财富,一网打尽。
他们肉疼了,他们想狗急跳墙。
所以,才这般污蔑皇上!”
“朕知道,他们是混帐。
若非逼急打痛了,再加上被人利用,又怎肯狗急跳墙?
若只是狗急跳墙,朕根本不畏惧。
不过一群书生,如何能奈何得朕?
可是……
你却给了他们串联的机会,闹到现在一不可收拾的境地。
他们是,民意啊……”
说到最后,隆正帝怒气未消,但脸上只剩满脸的颓然。
依旧有悲愤不平,然而更多的,却是失望和无力……
他虽高高在上为帝王,可世间的话语权,却并非在他手里,而是在世间的读书人手中。
他们分布于天下,地位清贵,百姓尊重,更深信他们。
而这世间的读书人,十亭里,至少八亭都在江南。
江南水灾时,那些士绅大族表面上施粥放粮做善事,可实际上,每次天灾之时,都是豪族们大肆兼并扩张之日。
他们手中的田地,十之八.九都是在这种时候,靠兼并灾民的土地获得的。
而他们要做的,只需囤住粮食不卖,收购市面上的存粮,然后用三五石甚至更少的粮食,去换地,换奴仆。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的大灾之年,对于士绅豪族们,却是家兴旺之日。
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这便是名士满江南的士绅豪族,从老子中得到的治家精神。
然而今年的天灾,由于朝廷命南海水师秘密从暹罗、安南等海外之地运回大量粮米,使得朝廷并不缺粮。
江南囤粮豪族们的粮食,非但没高价卖掉,反而被张廷玉趁机大赚一笔。
张廷玉只需不断的放出粮食,高价卖给那些囤粮的豪族们,直到卖到他们吃不下,再放出海量的粮食,一举冲垮了高价位的粮价。
让那些恶意收购市面上粮食囤积起来,准备国难财的江南士绅们,亏出了鼻血。
而这些豪族家中,无人不读书。
良好的经济条件,造就了无数名读书种子。
再加上四通八达的姻亲关系,使得江南豪族同气连枝者甚繁。
他们是真正可以操控士林风向的核心力量。
当他们的利益受损时,他们将会动用最大的力量,将那人涂抹成十恶不赦之辈。
这种事,古往今来,屡见不鲜。
隆正帝甚至都能想到,他在外界的名声,将会何等的不堪……
“皇上……”
赢祥担忧自责的唤了声,道:“臣已经让赵师道在外大肆宣扬,那些人今日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清君侧,扫除皇上身边的奸佞,才出此下策。”
隆正帝闻言一怔,道:“谁是奸佞?”
赢祥面容有些古怪,也有些惭愧,道:“贾环不是说那些人是在针对他吗?”
隆正帝脸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来回走了几趟后,眼睛越来越亮,道:“十三弟好想法!朕以为,可以将此事明天下……十三弟起来吧,今日之事,也不能全怪你。”
赢祥面色感激,又行一礼后,站了起身,道:“皇上,仅如此,怕还未必能奏效。还得另想法子,尤其是如何处置孔孟二家家主,及桐城四老。还有今日那些太学、国子监书生们……”
对于这些人,赢祥都没什么好法子。
杀自然杀不得,否则隆正帝暴虐之名必然坐实,而且还显得做贼心虚……
可若放过……
那才是真正的毒源。
一旦放他们各回各家,他们必然会将对隆正帝,甚至是对朝廷的恨意散播到各处,迟早成为大患。
然而就这样关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那么多人,不明不白……
隆正帝捏了捏眉心,左思右想也拿不定主意。他长叹息一声,道:“朕这个皇帝啊……”
正艰难感慨着,忽地,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微微侧头,道:“苏培盛,去查查贾环那小子在做什么。
他同牛继宗、温严正的私会,还没完吗?
哼!他倒是比朕还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