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如果传出去,刚刚风平浪静没多久的神京内,要再起多大的滔天巨浪!
在云岩亭内,是赢昼说郭要杀贾环。
可传到外面,必会有人兴风作浪,此言就会变成隆正帝要杀贾环。
最后甚至会变成今日这一伙子在云岩亭密议,要共诛贾环。
事情一旦到了这个地步,纵然以原话澄清,都会徒然无力。
以莫须有之罪,污蔑国朝功勋,妄图诛杀。
若没有郭满门的脑袋做交代,武勋将门,岂肯善罢甘休?!
京畿重地,都将不稳。
隆正帝面色阴沉的看了眼苏培盛,苏培盛老脸发白,会意的点点头后,出了云岩亭,没一会儿,带来了一队中车府内侍,将在亭内侍候的黄门和宫女昭容全部带下。
等清查数遍没问题后,会再打发到别处监视起来。
直到这件事完全过去……
这般动静,也终于让赢昼再次清醒过来。
然后彻底吓傻了……
隆正帝却没有料理他的心思,而是看向面色煞白的郭,沉声道:“你的心思,朕明白。
朕也理解你的心意。
但是,朕却不认可你的谏言。
你可以保留你的看法和意见,但从今天起,朕不想再看到那些没完没了弹劾贾环图谋不轨的奏折。
兰台寺风闻言事,言之无罪。
但朕希望,兰台寺能站在为朝公心的立场,去风闻言事。”
郭惨然道:“陛下,臣……绝无私心啊!”
隆正帝高声道:“朕知道你并无私心,否则,朕岂会与你说这些?
但是你是公心,其他人也是吗?
兰台寺内有多少御史,是因为受到了江南世家的好处,在为他们的利益说话咬人?
你当真不知?
朕不希望再看到这样的御史。
大秦这些年来,多灾多难,正当举国苦干,复建盛世之机。
贾环有点金之术,他在江南这番折腾,并不只是为了贾家敛财。
其中很大部分,都是天家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重更重大的意义。”
说至此,隆正帝似有些累了,看了眼张廷玉,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一点也不担心张廷玉是否想的和他一般。
他这位心腹爱臣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沉稳道:“开国之初,太祖高皇帝定下商税,十三税一。
正是靠着这些商税,支持了朝廷南征北战,抵定了江山。
然而至玄元二十八年,太上皇……优渥士林,减免税负。
商税,便一日少过一日。
到了忠顺王执政期间,更是锐减到近乎没有的地步。
前明之事,再次重演。
宁侯下江南前,曾与陛下约定,从银行起立之始,所有商铺,皆重新缴纳商税。
寻常衣食住行百姓之业,以十五税一即可。
如玻璃、白瓷、丝绸、古董等奢侈之业,以八税一缴纳。”
“八……八税一?!”
郭瞠目结舌。
自古国税以二十税一为标准,贤明君主以三十税一而得名。
吝啬些的,则以十五,或是税一而被讥讽。
十以下的,必为暴虐之君!
谓之苛政猛于虎也!
可是,玻璃、白瓷、刺绣,这不都是贾家主打的营生吗?
贾环这是在往自己身上割肉啊!
“宁侯此举,是为了让朝廷重开商税税源。无农不稳,无商不富。
朝廷从商事上多收些税负,便可从农事上少收些。”
张廷玉淡淡解释道。
郭忍不住道:“朝廷若真按此等税率收税,难道不怕被怨与民争利吗?”
商税诱人,谁人不知?
前明崇祯皇帝不知,还是万历皇帝不知?
可没人敢动这个主意,因为反弹势力太过强大骇人。
名声也太坏。
只要一动这个心思,无数御史奏折就会淹没内阁上书房。
罪名便是与民争利。
只要祭出“与民争利”四个字,也就站住了道德制高点。
谁敢反对,谁就是小人。
听到郭之言,张廷玉沉默了稍许后,缓缓道:“如此,郭大人可知宁侯对朝廷的赤忠之心否?
你我皆不如也。”
郭闻言,整个人登时怔住了,眼神茫然……
这世上,真有这等圣人?
可是,当今天子在时,他可富贵无忧,百邪不侵。
但等二三十年后……
哪个后继之君,能容得下一个圣人臣子?
不过,至少隆正帝在位时,郭决定不会再理会贾环的任何事……
……
当中央中枢完全统一意见后,对于贾环在江南的动静,态度便从默认,变成了大力支持。
隆正二十年甫一开朝,军机阁大臣温严正上书,奏请朝廷开黑辽军屯,以军养军。
效仿西域,建立生产建设兵团,开垦军属农场,大力开发黑辽。
军机阁大臣施世纶上书朝廷,请扩建南海水师,以战舰开海路,为大秦商道护航。
并第一次言明,中国南海,为大秦内海。
南海诸岛,皆为大秦疆域,理应设立兵站驻守,以防海盗屑小侵占。
同一年,商税司从户部独.立而出,并立商税法。
朝野哗然之际,为缓解“民情”,朝廷决议,先从内务府皇商,及宗室勋贵所属的商铺经营收起。
二年后,再铺至全国……
随着时间的延展,江南女儿街日益红火。
银行业务,也渐入人心。
银行周边所控股的行业,扩展至百姓的衣食住行百业之中。
到了隆正二十一年,第一支远洋船队入水远行,便开启了大秦的又一新纪元。
无数大秦的丝绸、白瓷、茶叶、玻璃、玉器,源源不绝的从海上运出。
或东至新罗扶桑,或南至暹罗、安南。
最远者,甚至去了欧罗巴大陆……
繁华的商贸,带来了无数的金银,也带动了大秦国内翻天覆地的变化。
盛世已至,万民欢颜。
岁月悠悠,便在这匆匆忙忙之间……
三年光阴,转瞬即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