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哼!”
隆正帝想想还真是,面色古怪的笑了起来。
贾环死猪不怕开水烫,今天他到底理亏些,也不恼,任凭说吧。
隆正帝见他这模样,冷哼了声,道:“之前你还想说什么?陈爱卿所言不差,这件事真要闹的天下皆知,朝廷怕又要被群起攻之,不利于社稷安稳。”
贾环料到会有这样的担忧,便道:“陛下,臣绝非只为了私怨。
哪怕这其中没有蛇娘之事,臣也一定希望陛下彻查此事。”
“贾环,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
你向来自诩武勋光明磊落,那你拍着胸口扪心自问,何大人父子,他们可能会造反谋逆吗?”
杨顺厉声道。
贾环摇头道:“我不用扪心自问,也不需要。
我只知道,因为何家父子贪功,造成了苗疆十万百姓伤亡。
千百苗寨,存在千年,都被一举焚毁。”
贾环的话,别说杨顺不以为然,连隆正帝都不大在意。
若是秦人百姓,何家父子敢这么干,他一准会将他爷俩剥皮充草。
可是苗民……
要知道,一日没有改土归流,一日朝廷对苗疆百姓都没有直接治辖权。
偌大苗疆,恍若化外之地,朝廷政权居然伸不进去。
那里的百姓大多数甚至根本都不知道隆正帝是个鸟还是是个虫。
他们如此,隆正帝自也不会对他们有什么感情。
方才光明殿之言,说到底,场面话居多。
何家父子虽然杀戮太甚,伤了天和。
但隆正帝本就心狠之人,为了苗疆的大业,多杀些人,其实算不得什么……
虽然听起来非常残酷,但对上位者而言,那些人的生死,真的只是数字而已。
包括死去的那三千多天府军团的官军……
贾环自然也明白,只凭这个,是一定搬不倒何家和天府军团的。
好在,他还有准备。
“陛下,文武之分的意义,不需要臣来赘言。
陛下只需想想,纵然太上皇隐居龙首宫那二十年,朝中大政多已不再理会。
可是,他可曾有一日,放松过文武之间的大防?
太上皇在时,有哪个武将敢干政?
又有哪个文臣,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私自调兵?”
贾环自说出太上皇三个字起,字字如惊雷,轰然炸响在上书房内诸君臣的耳中。
且犹未作罢,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道:“陛下,莫非太上皇会担心他在时,会有文臣或是武将谋反?
难道他不知道,军政合一,极多时候能够大幅度提高效率,方便做事?
可他老人家还是始终坚持这一铁律,从不动摇。
为何?
臣以为,无他!
为子孙后代谋也!!
他老人家明白,若不将此律形成万世不易之铁律,他在时,自然能震慑不轨。
但是,待将来,若子孙遇臣强主弱之局面时,这天下江山,将属谁人?!
所以臣断言,何尔泰何靖父子之行,乃动摇大秦万世基业之恶源也!
如今,陛下在时,尚且有人敢打着忠义的旗帜公然践踏铁律。
待日后……”
一旁处,始终未出声的张廷玉听至此,闭目叹息一声,心中苦涩道:
“何家,完了。”
……
五位军机大臣面色隐隐喜悦的退去,因为天府军团这块让人眼馋多年的肥肉,终于要被破开了。
又是一顿美餐!
四位内阁阁臣,三位退去。
其中两位面色铁青。
因为隆正帝已经决议下旨,彻查西南土改归流中,西南官员和天府军团相互勾结,做下的种种丧心病狂戮民不法事。
何家,完了。
整个西南,一片动荡。
杨顺和陈壁隆,再一次见到那位嚣张跋扈的侯爷,以远超曾经莽撞拼命的手段,完成了对何家父子等人的绝杀。
更让他们担忧的是,隆正帝对他的宠信,超乎了想象。
待上书房内只剩下隆正帝、忠怡亲王赢祥,贾环和张廷玉后,隆正帝皱起眉头,看着贾环,冷然道:“果真一定要杀何尔泰?
他是个干臣,也是个忠臣。
一时糊涂或许有,但谋逆绝不可能。
就为了给你家小妾出气,朕不答应,你就把太上皇都抬出来压朕?”
此言诛心。
贾环无语的看着隆正帝,道:“陛下,在您眼里,臣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隆正帝毫不犹豫的点头,讥讽道:“你以为你自己什么德性?”
“呵呵呵……”
赢祥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张廷玉也摇头轻笑。
贾环却严肃起来,道:“陛下,您可知道,臣那不到五岁的儿子,用了多久,从大雷山来到都中吗?”
不等隆正帝回答,贾环就自答道:“两个月。
臣是问过了蛇娘,才知道的。
两个月!
只用了区区两个月的时间,他就穿越了穷山恶水,甚至遭遇过泥流洪水。
从大雷山到都中,足足走了两千多里地。
莫说一个总角孩童,纵然一个普通成年百姓,想要两个月走完这段路,都极难。
臣之子虽然酷似臣,但他又非神仙,怎么可能做到?
何靖为得白龙,重兵围困了大雷山苗寨,飞鸟难出。
臣之子,又如何能从山上溜出去?
那何靖之围困,岂非儿戏?”
本来还以为贾环在说他儿子不容易,因此非要何家死绝,隆正帝还有些不满。
可听到后面,他和赢祥还有张廷玉,却都变了脸色。
隆正帝面色肃穆起来,沉声道:“贾环,你到底想说什么?”
贾环道:“很简单,臣有一万个理由怀疑,这件事背后绝不简单!
之前臣也没有多想,但进宫的路上,臣听到蛇娘告诉臣,她是在两个月前才突然发现贾苍不见的,臣才忽然想明白了许多事。
臣之子告诉臣,他一路上,遇到了好多好心人。
顺便渡他过河,顺便给他一口吃的,顺便给他指明道路方向……
臣原本也以为,是因为路人好心,是臣儿子长的可爱伶俐的缘故。
可是,如今再看来,这些破绽着实太过明显。”
隆正帝眼神有些骇人,他看着贾环,声音冰寒道:“你是说,是有人,故意让你儿子跑出来,来寻你?
为什么?”
贾环缓缓摇头,道:“为什么?臣也不知。
但臣可以设想一番。
假若,假若蛇娘没有那么高的武功。
高到非半步天象的绝世高手都看不破的境界,那么,会发生什么?
臣想,此刻,蛇娘所在的大雷山苗寨,应该会真正的变成鸡犬不留。
包括蛇娘,和臣的女儿。”
隆正帝等人闻言,眼中瞳孔都收缩了起来。
真到了那一天,他们根本不敢想象贾环会做出什么样的疯狂事……
“臣会杀人,臣会杀很多很多人。
从何家杀起,从何家满门杀起。
所有,所有相干连的人,臣保证会一个不留!
臣会屠遍整个天府军团,臣会屠遍整个西南官府。
谁拦臣,臣杀谁。”
贾环看着隆正帝,缓缓而坚定的道。
言语中的那抹凶戾杀气,那股疯狂暴虐之劲,连隆正帝都感到一阵胆寒,变了脸色。
他根本不怀疑贾环所言,能否做到。
贾环虽然被逐出都中三年,但谁也不会怀疑,贾家的力量被削弱了。
他被逐出京,只是方便了隆正帝在都中平稳了朝中格局。
但因为银行之故,贾家的力量,只有增强,没有丝毫减弱。
而以贾环十来年表现出的性格来看,也没人会怀疑,真到了那一天,他会杀尽天下的决心……
贾环继续道:“但是,臣可以想到,到那个时候,西南一定会毁尸灭迹,他们会说,苗疆妖女抵挡天兵,妄图谋反。
死有余辜!
除了臣之子外,臣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
然而陛下您又怎会因为一小儿的话,就允许臣屠戮半壁江山?
但是纵然如此,臣还是一定会杀。
到那时之局面,便是有心人希望看到的。
他们唯一的漏洞,就是没有想到蛇娘竟会逃了出来……”
“嘶!”
饶是众人皆心如钢铁,坚如磐石,可是听到贾环这番设想,还是纷纷倒吸了凉气,面色霍然巨变。
真要到了那般恐怖的局势,众人简直无法想象该如何收场。
纵然朝廷最后一定能平灭乱贼……
可,到那个时候,朝廷又将会变成怎样的千疮百孔?
“到底是何人,如此恶毒?”
隆正帝双手攥紧成拳,细眸激荡的看着贾环,一字一句问道。
贾环缓缓摇头道:“臣不知,但臣坚信,他一定就隐匿在朝中,他对臣的性格,了如指掌。
或者说,他对臣三年前的性格,了如指掌。
这个人,极可能便是这些年来隐匿在背后的黑手。
臣原以为,这二三年里他没甚动静,已经销声匿迹了。
却没想到,他竟布下了这个凶险恶毒之局。
这,才是臣一定要陛下彻查的原因。”
……
ps:六千字大章,接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