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萧冷哼一声,叫道:“我偏要,你咋地,奈我何哉?段正淳是个衣冠禽兽,是……”段誉吼道:“你住嘴!”突然身形幌动,向左斜跨一步,又往右滑踏一步,中间横跃一步,右掌握拳,狠狠向前送。梁萧嘴角微弯,嘿然冷笑,道:“这才对嘛,像个男人。”
那段誉听清此言,身子一震,握拳那只手在半空停了片会,倏尔将身一转错开,收了拳头,脸上表情甚是淡然,缓缓道:“你千方百计激怒我,就是为了让我陪你打一架,我不上你当。好吧,既是如此,那今天先这样,明日接着找,肚子当真饿了,回家吃饭去。”过去拍拍梁萧肩膀,微笑道:“走吧,我不怪你,咱俩是哥们?”
梁萧歪头斜视道:“是哥们?”段誉对他真诚一笑,微将头点了点,先行而去。
望着段誉渐行的背影,梁萧心中起伏不定,感慨潮生,原本想妹妹留书出走之事,多少与这个段公子有些瓜葛,心中颇多烦恼,无处解愁。既寻不着妹妹影迹,不如找段誉晦气也好,谁料这个二愣子,涵养极好,无论梁萧是怎生找茬,他总是无动手之意。此时被他喝破心中意图,反而颇觉过意不去,无奈之下,惟有听之任之,随他回去。
城头明暗星稀,野鸦纷纷飞散,千家万户烛火通彻,冷风时时吹打纸窗,梁萧站在窗前,夜风经窗吹透外装,他一回来,便奔房里,晚饭不想吃,王妃刀白凤来叫过两次,他都闭门不纳,并非他矫情,而是当真吃不下。段誉骂他无情,那只道他的表面,可又有谁真正明了,他内心的苦楚。妹妹走了,他的悲伤急躁不比段誉少,难道大喊大叫出来,妹妹即刻就会出现在他眼前了么?若是如此,他倒想学学那孟姜女,大哭几下,将那该死的长城哭倒。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惟有将所有的苦水,往肚子里咽,然后假装坚强。
妹妹从他身边离走过两次,两次对他来说都是锥心之痛,这种茶饭不思,食不甘味的行止,他最明白那代表的是什么?可是他恨自己的龌龊,不该有那种念头,换言之,便是大逆不道,有违人伦。强迫自己不去想,越是压抑,反击得越猛烈,几度崩溃,特别是当她悄然离你而去时,伤痛之下,那种深深的爱念,有如洪水猛兽般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偏偏自己又得装作若无其事,暗地里默默忍受。
房内铜炉熏燃着檀香,华烛啧啧闪烁光辉倒影,窗外万木肃煞,多瞧一眼,便觉得两种场景,是多么的格格不入,不禁暗叹一声,念叨:“此刻有酒,那该多好!”话一唧哝,似闻得一股酒香扑鼻而来,霎时大惊,慌忙祷告道:“菩萨啊,弟子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并无他意,勿怪勿怪。”
便在此时,忽闻一阵“啪啪,啪啪”急促的拍门声,梁萧顿时吓了一跳,心道:“糟糕,不会真来了吧?”强自震慑心神,叫道:“谁啊?”门外那人喊道:“萧哥,是我啊。”梁萧闻得此言,知是段誉,不觉松了口气,骂道:“敲敲敲敲敲,敲你妈个头啊敲,不睡觉,来老子这里干嘛?”门外的段誉丧气道:“唉,萧哥,你能不能不骂我呀?算了,你开门再说?”
梁萧拗他不过,把门打开,经门外风这么一拂,霎时间,满屋子都是酒香,但见门口堆着数坛陈年老酒,梁萧双眼幌亮,讶道:“段公子,你这是……要办酒席么?哪家姑娘这么没眼光?呵呵呵,恭喜恭喜!”说着竟然道起贺来。
那段誉脸泛晕红,气恼道:“哪有这事,萧哥你莫胡说?”梁萧也知这是不可能之事,纯粹想跟他开个玩笑而已,笑道:“也好,我正想喝酒呢,进来吧。”将门再敞开少许,当下二人一起将酒搬进房内,铺开桌席,痛饮起来。
你一杯,我一杯,喝个尽兴,不时聊着天南地北,诗书经卷,俩人皆是博学不可多造之才,谈吐风流趣雅,阔论精微奥妙,俱是相恨见晚。不觉得时光稍逝,正值亥时光景,二人犹谈甚欢,那段誉忽然话锋一转,微有几分醉意道:“萧……萧哥,明天上哪寻妹妹去?”梁萧夺过段誉手中那杯酒,劝道:“段公子,你醉了?”段誉站起身大叫道:“我没醉,清醒着呢。来,再喝!”步子虚浮,险些绊倒。
梁萧急抢上托住他,说道:“你真不能再喝了,来,我送你回去歇息。”段誉挣脱道:“不,不,我不回去,今晚就在这里,喝!喝……”梁萧没奈何,哄道:“好,好,在这里,我陪你喝。”段誉打着酒嗝,笑道:“这才是兄弟嘛。”
正待再说,忽听得刀白凤叫道:“誉儿,小鬼,你俩该休息了,别喝那么晚?”梁萧心烦,吼道:“吵吵吵,吵甚么吵,给我闭嘴,爷还没尽兴呢?”但听门外一下跺脚声,那刀白凤怒道:“小鬼,你……”梁萧道:“你甚么你,你想进来陪爷喝,是不是?”